“GAY?”把衣服放到身上比畫的時候林絹朝我看了一眼:“你憋了半天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我有憋嗎?”
“至少有半小時是這樣。”
“半小時里你都在試衣服。”
“沒錯,可是不管我試哪件你都沒正眼看過我,而且還一個勁地磨牙齒。”
“這你都看得出來?”
“你低估了你嘴巴的幅度。”
“你還打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手里衣服掛回衣架上,林絹轉身朝我走了過來:“你有心事吧寶珠。”
連下了幾天雨,終于停了,但氣溫惡劣得讓人像悶在高壓鍋里的栗子,隨時隨地會爆炸。我在這樣的天氣里被林絹拖出來陪她買衣服,因為幾天沒出門,都快把她給憋壞了,而事實上我也憋得夠可以,為了某些似有若無的問題。
某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問題,有時候會讓人徹夜難眠,尤其在意識到它可能帶來的嚴重性的時候。就像手指里扎進一根刺,很癢,很疼,小小的一點點,可就是拔不出來。于是,這種無法忽視的感覺會讓你覺得它簡直是場災難。
我已經幾天沒有好好睡過了,我想再不找個人談一談,可能我會一直糾結在這種問題里拔不出來,關于狐貍,關于那個雨夜之后就每天會出現在我店里的男人,關于那男人說的話。
不過問出口是需要勇氣的,尤其是面對林絹這個敏感的女人。
她對一些問題的反應力和想象力相當驚人,從她放下衣服朝我走過來這個舉動就能看得出來,我得承認,她走到我邊上的一瞬間我耳根子有點發燙,好在她只是在我邊上翻起了衣服。
“隨便問問。”我有點氣短地回答。
“那你問錯人啦親愛的,雖然我接觸的男人多,不過對那個群體的人很少接觸。”頓了頓,她又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那,這些人靠什么來分辨,我是說怎么區分他們的取向。”我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出我的問題。
“不知道。”林絹看著手里一件灰色的襯衣,似乎有點專注的樣子:“對于那些人我會和他們保持一個比較安全的距離,所以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什么安全的距離……”
“就是我沒辦法了解他們,他們也沒辦法了解我的距離。”
“為什么?”
手停了停,林絹再次看了我一眼:“知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嗎寶珠。”
“是什么。”
“就是給你一堆好男人,然后再告訴你他們都是同性戀。”
我怔了怔。
她把衣服掛了回去:“我吃過這個虧,而我這人不喜歡吃虧。”
“這樣啊……”
“難道你喜歡上某個GAY了?”
“那么你是怎么樣和他們保持距離的,既然你并沒有辦法區分他們。”繼續忽略她的問話,我道。
她眨了眨眼:“第六感。”
“第六感?”
“我好看嗎寶珠。”
“……好看。”
“如果一個男人在回答我這種問題時眼神和口氣跟你一樣,那么他可能就是我要保持距離的對象。”
“……有點道理。”
“這么說你真喜歡上某個GAY了,是誰?我認不認識?”
“問這問題就一定是喜歡上GAY?”我朝她笑。
“因為你臉紅了寶珠。”
我下意識遮了下臉,這次輪到她對我笑:“小白,我騙你的。”
沒理她,我走到一邊去看衣服。可惜這個女人的想象力一旦打開,你要想讓她關上就比較困難,她跟在我后面,笑嘻嘻地接著道:“誰啊寶珠,胡離還是铘。”
“為什么是他們兩個。”我朝她翻翻白眼。
“因為他們是你目前生活圈子里唯一距離最近的男人,他們看上去也最有GAY傾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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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病……”
“我是有病,我想你家胡離都快想出相思病了。”
“哪個帥哥都能讓你想出相思病,你咋還沒病死。”
“靠,沒良心。”
“誰讓你胡說八道……”話還沒說完突然發覺林絹的眼神僵了一下,就停在我身后的某個地方。然后一把拖著我就朝樓梯口跑,幾乎有點慌不擇路的樣子。
我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踉蹌跟了幾步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方向隔著兩個專賣柜的路口處,有個黑衣服的少年站在那兒。
少年個子很高,穿著也很時尚。光潔得毫無瑕疵的長發被染成淡淡的麥色,軟軟搭在黑色的T恤上,漂亮得像某種溫和動物的毛發。一雙眼睛也很溫和,溫和地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帶著種溫和的笑。
很惹人注目的一個人。
我有點納悶,難道林絹這種反應就是因為看到了這樣一個人?
“你認識他?”跨上自動扶梯,我看了眼仍舊在那個地方站著的少年,問。
林絹沒有回答。不知怎的臉色看起來有點難看,甚至是狼狽。
“你怎么啦。”忍不住再問。因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我發覺那少年也上了自動扶梯,就在我們對面那架,扶搖而上,一邊抬頭微笑著朝著我們的方向看。于是我肯定林絹的慌張一定和這少年有關。
“我們是在天上天下認識的。”半晌林絹終于吭聲,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
我忍不住笑了:“天上天下?他還未成年吧。”
“他是那里的頭牌。”
“啊?”我朝下看了看,又撞上了那少年的笑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看上去真的未成年。未成年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天上天下的頭牌。
“那天我喝多了點,”耳朵邊又響起林絹的話音,隨著樓層的接近她的臉色更難看了,看上去有點失魂落魄,連聲音也是:“于是我對他說我愛他。”
“哧……”我忍不住笑出聲:“真的假的,他什么反應。”
“我不知道,說完以后我就清醒了,然后一路裝醉逃回家。”
這種時候笑,肯定很不厚道,笑得渾身發抖,那更不厚道。
可是我發覺很難控制自己,因為林絹的表情。我從沒在這個自戀又臭美的女人臉上見到過這樣的表情,給她一把鏟子她一定能在這里挖個十八層地獄出來,我這么猜,并且因此而笑得讓她臉色發青。
直到她的眼神朝我橫掃過來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帶著點試探,我小心問:“你,真喜歡他?”
她沒回答,不過那張臉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
“這不丟臉。”趕緊補充了一句,可顯然補充比不補充的后果更糟糕了點,她沉默了。我實在不是個善于安慰人的人。
就這樣到了三樓的樓梯口,她拖拖拉拉跟在我身后,那少年從對面朝我們過來,臉上依舊一副和煦的笑,笑得都能讓人的心融化開來。
“也許他只是看上去像未成年。”回頭輕輕對林絹說出我的想法,結果她的眼神差點把我割成兩半。沒再敢看她,我一個人晃在前面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繼續走。
無論朝哪個方向,都必須經過那少年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