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怎麼?”柳伐這才反應過來,看到蔣百宴抱拳低著頭,有些疑惑。
“此次卑職疏忽大意,若不懲治,恐難服衆,還請將軍降罪?!笔Y百宴咬咬牙,做錯了事,還需要自己承擔的。
柳伐複雜的笑笑,終於有了主意,他看著蔣百宴,沉聲道:“此次我等損失了不少糧草,北上在即,若是真讓你吃上幾十軍棍,我還真怕誤了事,現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若是做好,功過相抵,若是做差了,兩罪並罰,事情是這樣的……”
蔣百宴心中一凜,他知道柳伐讓他做的事,雖然不是爲難他,但也不會太過於簡單,可能會有些棘手,不過他還是臉色一整,開始專心聆聽柳伐訴說。
上次青雲飛從安秋生手裡奪來一大批糧草,可是這批糧草卻沒有一個正經名分,只能暫時讓青雲飛藏在山裡,不過現在自己也要走了,這批糧草也是時候拿出來了,若是再放著,這糧草一發潮,便不能吃了。
柳伐願意把蔣百宴當自己人,看得出來蔣百宴也漸漸的融入了自己的圈子,有些話也是時候說了,他沉默半晌,看了看蔣百宴:“百宴,我相信你,所以這件事需要你去做?!?
蔣百宴點點頭,只是等柳伐說話。
“前一段日子,耿昶衛給安秋生偷偷批了一堆糧草,不過這堆糧草被青雲飛截下來了,這堆糧草足夠一千人吃兩個月的,不是一筆小數目,我沒敢帶回營中,所以讓青雲飛藏在了山裡,這纔有了秦天昭查所謂的匪徒一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需要把這堆糧草拿回來,畢竟今天也被毀了不少的糧草,更何況我等就要北上了,這堆糧草無論如何也要拿到手裡,你明白嗎?”柳伐沉聲說完了一切,靜待蔣百宴的反應。
聽到柳伐說出來,蔣百宴也是心頭一涼,劫糧可不是什麼小罪,他原本就是極爲慎重的人,此時更是皺起了眉頭,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盯著,又在這個關節眼上,他揉揉頭,一時還真是沒什麼主意。
輕輕掃了蔣百宴一眼,微微一笑,柳伐又駕馬前行,只有蔣百宴呆呆的站在那裡,想著法子。
知道糧草藏匿地的人不是很多,除了青雲飛,就是那手底下的那百餘名蠻族兵。地方柳伐也告訴了蔣百宴,怎麼辦就是蔣百宴的事情了,實際上柳伐更頭疼,他帶出來了過半的人馬,考慮到了很多,但是還是讓那耿老狐貍擺了一道,現在帶著這些糧草過去,他自己也很難給軍中的兄弟做交代,接近三分之一的糧草被毀,柳伐心裡也是惱火的緊,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麼把另一批糧草弄回來。
“唉……”柳伐嘆嘆氣,有些落寞,找不到一個人能和他好好說說,這半年多,這心裡其實很苦,不想去改變什麼,可是一切都在發生著,他只能走下去,活著。
很快就到了營中,辛和等的已經有些心急了,看了看衆士兵垂頭喪的樣子,辛和眉頭也是一皺。又聞到一股焦灼的味道,他更是皺緊了眉頭。
營口的幾個士兵也看過來,都是有點好奇,辛和冷哼一聲,雖是聲音不大,很多人馬上又目不斜視的站直了,這個監軍很毒的……
柳伐慢慢走到辛和麪前,臉色平淡,至少看起來是這樣,辛和微微行了一禮,隨和柳伐入了營,至於糧草,後營的人也會處理的。
“怎麼了,不順利,出了什麼事?”辛和爲柳伐斟上一杯茶水,壓在桌子上。
柳伐點點頭,看到辛和還站著,先是打了個手勢讓他坐下,纔給他說清楚問題,聽得辛和也是一陣皺眉。
“沒想到這老傢伙還真是難對付,有些難纏?。 毙梁瓦七谱?,有些苦意。
柳伐點點頭,隨即吐出一口濁氣,也不看桌上的茶水,猛的站起來,道:“好了,不用在意這些,不必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看看蔣百宴怎麼把糧草給我等送過來,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辛和點點頭,隨即道:“百宴兄平日裡穩當,估計不會出什麼意外,他應該還是會有辦法的。”
“但願如此。”柳伐推開大帳,先行出去了,也快到飯點了。
衝城之中,城主府美,一片燈火通明。
秦天昭高高的坐在首位,臉色很是不好,耿昶衛坐在一旁也是皺緊了眉頭,原因無他,正堂之上擺放著一具屍體,半個頭顱都不見了,雙目睜的很大,彷彿一切都只是在剛纔發生的,安秋烈站在堂上,也是一語不發,整個正堂一片死寂。
“咔嚓~轟……”
一個霹靂響過,冷風吹進堂中,燈火有些晦暗了。安秋烈打了個激靈,怒火又上去了,他帶著哥哥的屍身過來的時候,希望可以借他們的力量報仇,可是秦天昭卻是一語不發。他只能把希望放在耿昶衛的身上。
耿昶衛眼中的毒辣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畢竟這躺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女婿,自己也是看著他長大的,耿昶衛的女兒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自己今日竟然算漏了一點,不但沒有讓那小子吃大虧,而且失去了一個女婿。
“我哥死在我面前,死在了我面前……”安秋烈的聲音有些沙啞,有種異常的味道,他的眼神慢慢的也從索然變得凌厲起來,他握緊了雙拳,整個臉也緊緊的繃著,殺意十足。
“我們吃了很多次虧了,柳伐,該死!”秦天昭突然站起來,寒聲道。
耿昶衛坐在一旁,他好容易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泛火,頭上的血管開始暴起,他睜開雙眼,看著跟前的兩個人,嘗試著平靜下來去看他們,他吐出一口涼氣,沉聲道:“此事尚需從長計議,現在這個關節眼,很多人都看著我們,少府大人正直壯年啊!”
他是比較怕秦文的,秦文打下南獄的基業,雖是文人的性子,但是有丈夫的狠毒,他這些年看的很清楚。
安秋烈本來聽到秦天昭發話,心裡還微微一喜,但是他沒有想到耿昶衛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有些心涼,更是有些不敢相信。
耿昶衛話音剛落,秦天昭臉色一變,他握緊拳頭,咬咬牙,看向了安秋烈,拍拍他的肩,先行出去了,卻也是示意讓安秋烈跟著自己。
安秋烈看也不看耿昶衛,隨即跟著秦天昭,走了出來。耿昶衛苦笑一聲,或許自己老了,沒有了當年的熱血了。
尚未北上,後背已經有人再次將矛頭對準了柳伐,柳伐此時還不知道,他還爲了糧草發愁呢,也不知道蔣百宴準備的怎麼樣了。
青雲飛打了個哈欠,他看著眼前的蔣百宴,終於等到了,他打起了精神,現在好了,一切都看蔣百宴的了,他要去睡覺了。
蔣百宴也知道這事情沒辦法和青雲飛商量,他的時間也不多了,明日便要北上,這些糧草無論如何也必須在明天把糧草送到軍中,他找了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面,有些頭疼。
一夜的時間是很短的,剛剛拂曉,柳伐已經坐在大帳之中,他要考慮的還有很多,北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只是他現在選擇相信蔣百宴。
秦天昭和安秋烈商量了半夜,最終安秋烈還是出了城,靜靜的等待秦天昭的安排。
“真的要這麼做嗎,柳伐手底下的人再怎麼說,也是南獄子弟?!惫㈥菩l從一旁走過來,看著滿臉冷冽的秦天昭,有些無奈。
秦天昭自然有他的打算,他固然要除掉柳伐,可是這手底下的千餘名士兵還是不能放棄,屆時除掉柳伐以後,他便帶著大軍北上,這南獄,究竟還是秦家的天下,最終還是他秦天昭的。
“我意已決,耿伯父勿要多言。”秦天昭不打算告訴耿昶衛,這件事也不需要也太多人知道,除掉柳伐,還需要“日月”的力量,至於柳伐手底下的蠻子,交給安秋烈就是了,他要保存足夠的實力,畢竟大理還在觀望,他們出不出兵,真的很難說清楚。
軍情緊急,多待一日,南獄的前途便會多一分變數,柳伐等不下去了,眼看已是正午,柳伐不得不拔營啓程了。
也正是此時,營外一片嘈雜,柳伐眉頭一皺,此時難不成還會出什麼岔子,他看了看一旁的辛和,辛和也是一片迷茫,柳伐拍拍他的肩,馬上和他出了大營。
營外是一羣百姓,甚至有不少是拄著柺杖的,他們都跑不動了,他們在衝城待了許久,祖祖輩輩都在這裡,即便是蠻子打過來,他們也是沒有辦法跑掉。他們沒有帶來什麼,除了他們對生存的渴望,對這片土地的眷戀,還有就是一大袋一大袋的糧草,柳伐嘆了嘆氣,剛想拒絕,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是蔣百宴……
柳伐終於明白了,蔣百宴沒有辜負他,他想到了辦法,光明正大的把糧草帶回了軍中,他笑了笑,又吩咐士兵們出來拿糧草,這些糧草雖然是柳伐從安秋生手裡奪回來的,但是此時對這營中的士兵來說,卻是格外的重,他們收下了這些糧草,他們也收下了這些人的請求,他們明白自己應該去做什麼,爲誰而戰。
看著一羣老人,孩子,他們看著自己,他們的眼睛裡除了純樸,還有一分希冀,柳伐一揚長刀,又爆了抱拳,隨即調轉馬頭。
“啓程!”柳伐大喝一聲,大旗立起,一個大大的柳字遮住了大半個天,柳伐心裡萬千感慨,他知道,一切纔剛剛開始,塵關,我來了……
柳伐啓程以後,衝城之中也有不小的動靜,有不少人看著秦天昭,看他究竟會不會放過柳伐,讓柳伐就這麼離開?!叭赵隆币呀涢_始行動了,他們已經滲透了進去,至於安秋烈,他就如同一條毒蛇一般,緊緊的盯著柳伐,等待著柳伐疲憊的一刻,發動致命打擊。
一路北上,柳伐才發現問題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煩,事實就是除了衝城方圓百里,一路走過來的全部都是難民,他們流離失所,只是朝著更南的方向逃去。
斥候已經派出去了,現在已經進入了廣平直道的區域,不知道還有多少是在自己人手中的。
“來,給你餅子?!笨吹揭浑p無神的眼睛,柳伐摸起一個餅子,朝著他伸出手去。那個孩子接也不接,只是呆呆的走著。
“呔,小子,將軍和你說話呢?”一個親兵看著這個滿臉無神的孩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柳伐皺皺眉,只是這個孩子依舊是沒有一點點的神采。
馬蹄聲漸起,斥候急急的朝著柳伐的方向跑來,柳伐馬上站起:“發生什麼事了?”
“報,報將軍,前方有一股蠻子,人數大約在千人上下,已經在二十里外了?!背夂虿敛梁梗樕蛛y看。
柳伐眉頭一皺,隨即又平靜下來,他看了看這斥候,示意他先下去。辛和也收到了消息,急急出了大營。柳伐看到辛和,隨即道:“馬上安排一下,讓這些百姓迅速轉移,蔣百宴呢,讓他來見我。”
辛和點點頭,他知道柳伐的脾氣,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百姓又算的了什麼,也就是柳伐,換作別人,一切還真不好說,他只能按柳伐的來了。
青雲飛和蔣百宴很快也趕了過來,十幾二十裡,不過半個時辰的事情。真沒有想到,一切會來的這麼快。柳伐看到二人,馬上與他們一同進了大帳,事態緊急。
路上的百姓並不少,一路上更不知道有多少,聽斥候說,不遠處的近千蠻子一直在追殺南獄百姓。柳伐不再遲疑,軍中沒有多少騎兵,軍馬也不過百匹,柳伐決定先趕過去,倒是讓衆將一驚。
“將軍,您不能以身犯險,對方和我們軍力差不了多少,不能莽撞啊!”蔣百宴頭上有些冒汗了,柳伐平日裡也不是魯莽的人,今日怎麼如此……
柳伐看了一眼蔣百宴,隨即去拿刀:“好了,晚一刻不知道又會死多少百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此事已定,你等速速趕過來,我先走一步了?!?
蔣百宴攔不住柳伐,他沒有辦法,跺跺腳,先走出去,甚至比柳伐還快一步。柳伐看到蔣百宴這麼急,他也不再廢話,上馬就走。
青雲飛看著柳伐上馬,他也不遲疑,跟著柳伐就走。柳伐一愣,腦子一轉,也好,帶上三百蠻族軍要更快,做的好的話,有可能還能殺對面一個措手不及,畢竟這些都是蠻族人,相比之下,差距不是很大。
秋風蕭瑟,煞氣騰騰,柳伐心急如焚。
“看,這些漢狗,嘿!”蠻子們追趕著一羣踉蹌的百姓,他們時不時的將鞭子抽在這些百姓的身上,有老人,有小孩,他們就像一羣被驅趕的牲口,失去了人的氣息。
他們是咀羅一部的人馬,他們沒有什麼任務,他們要做的就是搶奪,搶奪別人有的,這就是蠻子,他們的刀子會指向一切對他們有敵意的人。
“好了,殺了他們,繼續南下,還有很多,我們可以帶給村莊,這些狗,他們連奴隸都做不了,殺了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傳出來,他是這一部的首領,他摸著手下的刀,指了指眼前的一羣百姓,彷彿他們就是一羣待宰的牛羊。
很顯然,這些蠻子更像一羣痞子,他們還沒有玩盡興,雖然嘴裡不說,但是心裡還是不願意,他們不是心軟,而是更想多玩一會兒,更何況,這些牲口還有牲口的用處……
寒光閃過,這些蠻子終於動手了。對於這些牲口,不過一刀的事,或許斬了,對這些百姓來說,更是一種解脫。
突然,一種戰場的聲音傳來,馬蹄噠噠,那個冷冷的聲音最先嗅到了這種危險,他大喝一聲:“警戒!”
“嗖嗖……”
一陣寒芒閃過,又是幾聲呻吟,眼看幾個蠻子已經倒在地上,如雷的一聲暴喝之後,一把大刀砍了過來。寒芒急急的朝著一個蠻子就斬了過來。
那蠻子只覺得一陣膽寒,隨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不是柳伐又是誰!
蠻子首領的瞳孔瞬間縮小,不可力敵的男人,他無力抵抗,心裡卻多了一分戾氣,這分戾氣讓他痛苦的掙扎,他不甘就這麼平庸的死去。
“?。 ?
一聲痛苦的抗拒過後,柳伐動也不動,迎上去的是青雲飛,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柳伐親自動手。
他們竟然敢襲擊自己,這些蠻子真是驚呆了,他們一路打過來,遇到的只有無力的抵抗,他們的反應也是不慢,他們怒了,抄起刀來,馬上就衝了上來。
刀劍無情,死的只是弱者。
這些百姓眼神呆滯,站在這裡動也不動,不知所措,柳伐眉頭一皺,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沒辦法後退,他的背後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他的手再次握緊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