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早春并不像是想象的那么寒冷,實際上歐洲的氣候有時候相對東亞溫暖濕潤的南方,甚至還要好過一些。南方在這個季節很多地方都會陰冷潮濕,冰涼涼的空氣非要鉆到人的骨子里,北方更不必說,大風不刮到四月初,是絕對不會罷休的。然后夏季就來了,人們脫了棉襖立刻發現,該穿短衣了。
相比來說,歐洲的溫差并沒有那么大,過了十二月、一月之后,雖然經常有綿綿的小雨,不過氣溫總體來說還好,身體強健一些,不必穿得太厚,也能過得舒舒服服。大概從海面上吹來的西風,總是要比從歐亞大陸深處吹來的西北風更加溫情些。
楚白雖然身體不差,但是還是貪暖,半倚在他所居住的小樓窗戶邊,室內還燃著爐火,窮人家早就滅了這項福利,畢竟現在的氣溫并不算難熬,只是楚白寧愿在屋里燃著火爐,自己穿著一件輕薄的亞麻衫和吊帶褲,也不愿意熄了它。
作為大唐第一位駐外的外交官,身上掛著副部長級的高級職銜,三十歲出頭的楚白算是仕途得意了。大唐公務員良好的薪酬以及高額的駐外補貼和差旅費,再加上楚白一個大齡單身不需要什么額外花費,所以燒爐子這點錢對楚白來說真的不算什么。
就像是法國政府提供給他的這處居所,之前是一個落魄男爵的宅子,算不上特別豪華,但也絕不會寒酸,楚白抖抖荷包,差不多兩個月的工資就能買下這處地產。單純他這個收入,甚至層級上比他更高的白南也是沒法比的。至少白南從去年開始已經慢慢在國政院角色淡出,這倒不是因為白南的地位下降不被重用了,而是白南接下來的重點將放在杜鵑計劃上,而且國政院成立多年,各個部會的行政能力已經差不多構建完成,已經不需要一個專門打雜的參事處到處補貼了。至遲到白南踏上前往東亞的戰艦,參事處就會正式從國政院取消編制,原本的人員編入其他部會,以及徹底正規化的秘書處、財政處、人事處等內設機構。
楚白跟白南不算是特別熟,不過還是對白南挺羨慕嫉妒恨的。本身白南出身好,而且又智商高、有能力,這樣的他起點很高,在他們這一批年齡層的人種,無論軍政,白南的地位是第一的。而且人們私下里習慣稱白南作小總統,趙大嶺總統畢竟是軍人出身,打仗練兵有水準,管理上也很手段,但是真的治政和戰略問題上,并沒有特別優勢的地方。而誰都知道大唐立國以來折騰了不少事情,八九成都是白南鼓搗出來的。內閣中總統的話語權最大,而在總統那里白南的影響力最大,所以還真沒人能跟白南相比。
即便是現在白南即將卸任總參事這個職務,任一個什么國務戰略辦公室的主任,但楚白很清楚呢,如果杜鵑計劃成功,大唐在東亞建立起了新領地,白南這個總督的地位已經是沒跑了。想想便知,成為中華總督,或者遠東總督,亦或是西太總督,比胡發奎一個婆羅洲總督的地位已經不是單純強一星半點的問題了。到時候白南受傷拿捏的是整個滿清,決定三億人甚至更多人的命運。
楚白本身是外交人員,這些事情看得很透徹。大唐絕對不會用殖民地一詞放在所有唐人的故鄉中國身上的,海外領似乎大家也覺得很生疏,楚白自己比較偏好于“大唐共和國大中華行政區”什么的。楚白覺得,如果大唐真的能夠順利拿下這個區域,未來甚至可能出現東亞總督力量大過總統的局面,至不濟也可能出現東亞總督任滿之后直接被選為總統,成為政治生涯中必由之路。
至少,楚白認為白南的政治軌跡是已經確定的。趙大嶺到今年,總統任期算是任滿一屆了(五年),他還年富力強,而且在國內威望很重,至少還能再干兩界。到那個時候,白南才四十出頭,但是各種聲望和成就差不多都刷完了,直接就是走馬上任大總統,其他人想也不需要想,因為在大唐的政治譜系中,趙大嶺這一代是正當年,白南、楚白這一代算是快速成長,就是四十歲左右卻沒有資歷和能力能夠擔當重任的,所以是斷代的狀態。所以最有可能就是趙大嶺任滿三年,或者在第四個任期主動辭職,由四十多歲的白南接任。
強勢的白南無論是軍政人脈還是個人能力都沒有問題,在總統寶座上還能坐二十年,也就是四個任期,到時候江山代有才人出,自有新人接過方向舵。
大唐政權現狀雖然并沒有明確地有確認的上下機制,但是實際上雛形已經顯露。還是典型的那一套,在充分考慮各方面意見下,盡可能保證集中。完全的內部割裂是不允許存在的,但是分歧和競爭并不妨礙健康。顯然在白南之后的新人,必然是要在具備個人資歷和能力的基礎上,被民意認可,同時也需要獲得當權代,也就是白南、楚白這一代人的認可。雖說帶有強烈的指定繼承的意味,但是習慣了高效和獨一性的這群人,聽到什么普/選直/選之類東西笑笑就好。
一個制度號稱“可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爛”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什么進步性可言了。當時代花光其所有的先進性之后,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東西來折磨這個制度。在歐洲可能叫做財政預算,在美國可能叫做金融危機,在日本可能叫做極右主義,在一些島上可能叫做民粹主義,嗯,在一些沙漠里可能叫做“anla-ahm-akbar”,反正每個國家都有自己蛋疼的事情,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當年大希望國希望一本九陰真經統一武林,也只是笑話。
總之,這種事情,想半個世紀都算太長,差不多三十年就好,三十年之后應對新的形式,自然有人開始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楚白覺得,到那時,他們這些“古人”,不要認為自己有比未來人更新的智慧,曾經看破未來,就讓他們去解決這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