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屠克里斯基心中打得小算盤,圍攻蝦蟆塘的中國部隊指揮官心中多少都清楚一些——想要讓他絕望就必須將所有方向派過來支援他的俄軍全部打垮,同時更要采取武力措施讓他看不到希望。在第二天的戰(zhàn)斗中,基本上是波瀾不驚,北面防線已經(jīng)穩(wěn)固下來,遠東第二師象征性的朝北面突圍了一次,不過力度并不大,搞的虎頭蛇尾一般。
以雙城子為紐帶,所有參戰(zhàn)部隊都攜帶自己的武器裝備陸續(xù)通過鐵路抵達雙城子,更多的是云集在蝦蟆塘——這里是通往海參崴最為便捷的路線,至于第四師原駐地琿春至圖們江口走海路路線只負責運送少量部隊,更多的是為海軍提供補給路線。這就意味著必須盡快的拿下蝦蟆塘,打通通向海參崴的鐵路交通,結合海軍的封鎖將海參崴變成一座孤島慢慢的吃掉。
俄國遠東司令部也認識到這小小的蝦蟆塘是給自己爭取時間的關鍵,阿列克賽耶夫電令屠克里斯基少將堅守蝦蟆塘以堵塞西伯利亞鐵路至海參崴段的交通,并且通報了一個混成旅正在向蝦蟆塘方向前進,而且為了保證這一意圖的實現(xiàn),會派遣更多的軍隊支援他。屠克里斯基不知道海參崴支援他的那個混成旅在鐵路線上被第十一師混成旅給壓的死死的,距離蝦蟆塘二十公里處就再也無法前進,要不然憑借鐵路運輸?shù)谋憬荩鐟摰诌_了。
屠克里斯基想要拖住戰(zhàn)局,但是中國軍隊卻沒有這個時間,楊超已經(jīng)到了雙城子,已經(jīng)決定將前線指揮部就設立在蝦蟆塘,后勤系統(tǒng)派出工兵團已經(jīng)在蝦蟆塘附近開始修建指揮部,并且開始有大量的勞工被運抵蝦蟆塘準備在那里建設倉庫——此時七八月份,正是雨季到來的時節(jié),彈藥物資絕對不能露天存放,按照總統(tǒng)以“炮彈換人命”的主旨,可以預見海參崴戰(zhàn)斗必然是一個消耗彈藥巨大的戰(zhàn)斗。中國陸軍為這次戰(zhàn)役修建了大量的彈藥庫,彈藥倉庫從入關到前沿戰(zhàn)線一路修過來,一旦位置更靠前的倉庫修建好后,立刻被后方倉庫調運填滿,琿春的黑頂子倉庫修建好后,不過才兩天就被填滿,從倉庫的利用效率上而言就可以看出中國陸軍對于戰(zhàn)爭進程上的迫切了,盡快的包圍海參崴也就意味著盡早的結束戰(zhàn)爭。
二十二日凌晨四點,圍困蝦蟆塘的中國軍隊的忍耐力到了極點,在黎明前警惕性最低的時刻,中國軍隊抽調了一萬人分成兩個批次上百個敢死隊,每名敢死隊員配備兩把盒子炮、五發(fā)手榴彈和大砍刀在四發(fā)紅色信號彈的催促下,從四個方向徑直殺進戰(zhàn)場。
在出發(fā)前中國軍隊將所有的火炮都集中起來,按照白天標定的射擊諸元進行了五分鐘火力準備,漫天的火炮將蝦蟆塘的外圍陣地變成了一片火海,炮彈爆炸的火光映在前線戰(zhàn)壕中敢死隊的頭盔和砍刀上,妖異的寒光更讓出發(fā)陣地上的氣氛格外的肅殺。五分鐘的火力準備射出了四萬發(fā)炮彈,有些炮彈還落到了蝦蟆塘村莊里,猛烈的炮火讓精神比較松懈的俄軍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在清醒過來之后,面對這樣的火力俄軍只能匍匐在戰(zhàn)壕中忍受劇烈的爆炸聲,很多俄軍士兵就是這樣被炮彈震暈后,生生的再被炮彈掀起的泥土活埋在戰(zhàn)壕當中窒息而死。
夏保國原本不是這個名字,九六年進入第一師的前身北洋第一鎮(zhèn)當兵,當時只有一個諢名二狗——絕大多數(shù)奔著參軍那口飯的農村士兵都沒有名字,像夏保國這樣的在當時是占了大多數(shù)。他的名字還是因為訓練刻苦在當上棚長之后,軍隊夜校的先生給起的,后來參加了膠州灣伏擊戰(zhàn),九九年第一鎮(zhèn)移駐鴨綠江參加了零零年中日戰(zhàn)爭的朝鮮地面作戰(zhàn),共和國初建軍隊改革成為一個步兵營營長。
陸軍系統(tǒng)中沒有參加過戰(zhàn)斗的士兵很少,大抵一旦完成整編就會被派往各處負責剿滅匪患,從最初的北洋軍成立之初到現(xiàn)在已有差不多十年光景,就連河南、山西這些匪患不絕的省份都被這些從北洋時代走過來的軍人踏的寸草不生,和土匪作戰(zhàn)的過程就是變得比土匪更狠辣,不過他們若非必要,大體上是不會嗜殺,基本上打掉土匪的頑抗之心將他們收攏起來當修橋筑路的苦力罷了。
夏保國隨著中國陸軍一路走來,從當年十八歲渾渾噩噩不知是非的農村少年到今天能夠給家里寫封信的中低級軍官,還討上媳婦并且成為兩個孩子的父親,這參軍的生涯成為他一生命運的拐點。夏保國身為營長自然可以不用參加這樣的敢死隊,再去冒著風險奪得戰(zhàn)功晉升,只要平平安安的參加完這次戰(zhàn)役,不是很倒霉的話,做為第一師的一個營長,等過兩年退役的時候弄個團長干干是不會有多大問題的,但是他還是選擇進入了敢死隊,他已經(jīng)不是在為找個糊口的飯碗來混日子的舊式軍人,他甚至還能夠對一些時局說上兩句自己的看法,他進入敢死隊的理由很簡單——打敗俄國鬼子,讓自己的老婆孩子過上更安穩(wěn)的生活,讓中國的老百姓和他生活的一樣安穩(wěn)。
在四發(fā)紅色信號彈拖拽著長長的尾巴慢慢的下墜之時,夏保國一手一把盒子炮從交通壕中跳出來高喊一聲:“兄弟們跟我沖!”
說完夏保國頭也不回的就貓著身子快速向前沖去,而后面的敢死隊也跟著他紛紛跳出交通壕向蝦蟆塘的俄軍沖過去。剛剛被炮彈洗禮過的土地到處都是彈坑,借著不時閃過的炮彈爆炸的亮光,夏保國甚至可以看到土地上冒著的縷縷白煙。做為罕有的第一師從士兵一路成長成中級軍官的老兵,夏保國自然練就了一手好槍法,不過最讓他自得還是雙手盒子炮交替開打的手法,在部隊尚未大規(guī)模裝備的時候,他這一手自剿匪中練就的槍法在短時間內堪比一挺輕機槍,常常是雙槍輪番開打在子彈尚未消耗完之前,壓的對面的土匪都抬不起頭。
與別的敢死隊不同,夏保國將隸屬于自己的敢死隊分成數(shù)個小組,將霰彈槍、盒子炮和手雷進行分配,四個人一個小組,遠近和火力都照顧到。在和俄軍碰撞之后,夏保國的這種火力分配方式立刻見到了效果,只不過俄軍士兵都在剛才火炮轟炸下還沒有反應過來,中國士兵就已經(jīng)沖到了身前,開始的時候整個戰(zhàn)線呈現(xiàn)出了一邊倒的情形,不過不多時俄軍士兵便顯現(xiàn)出兇悍的一面,雙方的士兵都混雜在一起,在朦朦朧朧的天色下廝殺、
夏保國所組織的敢死隊由于火力分配均勻合理,俄軍根本沒有近身發(fā)揮他們兇悍肉搏能力的表現(xiàn)機會,便被射來的子彈打成馬蜂窩,而當盒子炮子彈打完之后,自然有霰彈槍手雷頂上來給他們爭取換彈夾的時間。在相互配合之下,夏保國的敢死隊率先撕破俄軍的防線,從西線殺入蝦蟆塘,成為第一支殺進莊的敢死隊。
剛剛進莊敢死隊便遇上了硬骨頭,剛剛進入村莊街道的十余名戰(zhàn)士被俄軍密集的火力打成了馬蜂窩——屠克里斯基為了拖住周圍的中國軍隊,不僅在莊外廣挖戰(zhàn)壕,還在莊內布置了大量的街壘和火力點,尤其是莊內的布置已經(jīng)武裝到牙齒,憑借那天炮擊事件,俄軍對于在莊外構制的工事已經(jīng)失去信心,借著投降書中中國部隊顧念莊內百姓,便依托村莊房屋來構筑工事。
不僅是夏保國的敢死隊遇到這樣的情況,隨著距離村莊越近,俄軍的工事就越多,顧忌到村莊內的中國百姓,部隊往前突進的難度也就成倍增長。夏保國的敢死隊運氣一直都很不錯,等俄軍清醒過來明白中國軍隊決心的時候,他們都已經(jīng)沖到了村莊里,而那些步伐越慢的敢死隊遇到的抵抗也就越堅決,損失也就越大。
看到村莊內民房中深處的密密麻麻的火力點,夏保國明智的停止了敢死隊的步伐——敢死隊是用來摧毀俄軍抵抗意志的,而不是用來送死的。除了倚靠圍墻肅清周圍的俄軍之外,夏保國還指揮士兵找到了一個被炸毀的馬廄的一根粗木,敢死隊重新進行分工,數(shù)人負責用粗木來撞墻,一隊人準備手雷,一旦被撞出缺口,先不管里面有沒有俄軍,兩三個手雷扔進去肅清民居內的人員。
夏保國這里打開了一個缺口,游弋在村莊附近同樣被壓制的敢死隊要么朝這里會合,要么依葫蘆畫瓢也學著破墻而入——夏保國是個老兵,有著豐富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同時他也是周圍軍銜最高的人,不管是自己的敢死隊還是匯集過來尋求突破口的敢死隊對他頗為信服。很快在他的帶動下村西邊膠著的局面開始又一次的向中國部隊傾斜,而更多的俄軍也匯集到這里,戰(zhàn)況更加激烈殘酷。
每人五個手雷加上沿途消耗,很快便消耗一空,當房屋的墻體被撞出洞來的時候,就是和敵人短兵相接的慘烈時刻,中國軍隊固然照顧很多,手中的盒子炮和大砍刀更適合近距離作戰(zhàn),但是俄軍的兇悍和韌性也遠超乎中國軍隊想象之外,這支被中國軍隊優(yōu)勢兵力圍困的俄軍依舊有著強大的戰(zhàn)斗力,他們的士兵并不缺乏拼命的精神。在墻體剛剛砸出缺口,雙方的士兵便將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槍伸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槍中的子彈發(fā)射出去,手快有手慢就是負傷甚至是死亡。
又一次撞墻出人意料的是整個墻體垮塌,在一陣嗆人的煙霧中,夏保國率先醒過神來舉起盒子炮就開槍,他才打了兩槍發(fā)現(xiàn)居然沒有子彈了,便“嘿”的一聲怒吼朝就近的一個五大三粗的俄軍撲過去倆人滾倒在地,其他在屋中的雙方士兵隨即反應過來紛紛捉對扭打起來。屋中的撕打弄出的動靜吸引了更多雙方的士兵,不過才十幾秒原本被打通的兩間農屋中便填滿了雙方的士兵,鮮血和慘嗥聲也充滿了屋內……
隨著第一批敢死隊沖進了村莊和俄軍短兵相接,第二批敢死隊也快速撲上去,由于戰(zhàn)場狹小,填進去再多的士兵也是不管用,不過第二批敢死隊開始攜帶像哈乞開司機關槍和六十毫米迫擊炮這樣的裝備——中國軍隊的指揮官已經(jīng)對遠東第二師失去了最后一絲耐心,現(xiàn)在太陽雖然沒有升起來,但是天光已經(jīng)放亮,既然決定派出敢死隊就要一鼓作氣將第二師徹底吃下來。
夏保國感覺自己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雖然甲午戰(zhàn)爭后北洋陸軍重建,部隊一再擴大,但是士兵的訓練量一直是保持的很好,做為老兵近身搏斗也是他的拿手項目,并且在歷次戰(zhàn)斗中救過他不少次,可是一路過來和幾個俄國士兵過招之后,被稱為“搏斗高手”的他也有些吃不住了。不能不承認俄國士兵在近身搏斗上比一般的中國士兵要厲害的多,他們高大的體型使得他們在這一方面天生就占有優(yōu)勢,而中國士兵傷亡最大的不是死在槍林彈雨中,更多的是短兵相接所造成的傷亡。
自從進入村莊以來,多次遭遇突然的混戰(zhàn),靠著以往和敵人殊死搏斗所取得的豐富經(jīng)驗,他往往都比別人快了這么一分,戰(zhàn)場上敵我就是你死我活,快這么一分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機會,加上自己手中裝備要優(yōu)于俄軍,往往一碰頭反應快一分,就會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傷亡占據(jù)更多的先機。不過即便如此他感到自己的體力已經(jīng)被用盡,剛才那個大家伙猶如熊掌般的大手差點沒有將他的脖子給掐碎,好在他雖然沒有帶長槍,但是用三棱軍刺解決了對手。
夏保國踉踉蹌蹌的扶著墻壁站起來,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滿房間,但是房間內全都是橫七豎八的死尸,和外面陽光明媚格格不入。夏保國可沒有那些酸文人這么多感慨,艱難的將兩把盒子炮撿起來一摸褲兜頓時心涼了半截——彈夾全部都打干凈了,翻翻周圍除了俄國兵死尸上還有幾發(fā)子彈,不過打量屋子里居然找不到一把完整的俄國步槍!
夏保國可以聽到街上激烈的拼殺聲,本來略微顯得還算清靜的院子里又傳來士兵互相肉搏的聲音,他立刻放下找把槍的念頭向門口沖去,不過卻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只好爬過去。院子里面有三個俄國兵和兩個中國士兵相互扭打著,其中空出來那個俄國兵正在裝填子彈想要打黑槍,夏保國將腰間的三棱軍刺拔出來用手狠狠的甩了出去,軍刺直接扎進那名正準備射擊的俄國兵后背只沒手柄!
還在扭打中的四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俄國兵被刺死,夏保國便這么爬過去將那桿步槍從俄國士兵死尸手中扒出來,瞄準一個正占上風的俄軍士兵就是一槍,對方應聲倒地,而另外一個俄國士兵則回頭看了一眼又是一聲槍響他也追隨兩個同伴去了。兩個中國士兵在緩過氣來之后很快便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夏保國,跑過去攙扶著他,在相互介紹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第一批敢死隊的,只不過莊里面的俄軍也發(fā)起了決死反擊,盡管死傷無數(shù),但居然還差點將莊內的中國士兵給趕出來,要不是后援來臨及時,一陣手榴彈迫擊炮,將俄國人又打回去,恐怕這會莊子里面又是俄國人的天下了。
直到現(xiàn)在夏保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傷得夠嚴重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有俄國兵的也有自己的,每喘一口氣都是火辣辣的痛。夏保國則讓他們倆人在死尸堆中搜索子彈和槍械,過了半天才搜羅了十幾發(fā)子彈,至于手雷之類和中國的制式武器則一件都沒有,就連俄國的步槍也是七零八落,俄軍制式步槍有伯丹步槍和莫辛·納干1891式步槍,大多數(shù)都是被砍刀從中斬斷,好不容易才拼湊出一桿老式單發(fā)伯丹步槍出來,雖然不如以前裝備的九三式好用但總比手里什么都沒有要強得多。
此時天已經(jīng)大亮,夏保國惋惜的看看兜里的二手懷表,它在戰(zhàn)斗中替自己碰巧當了一發(fā)子彈,彈頭還嵌在表殼上,要不是它夏保國還真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今天的太陽。此時街上的槍聲明顯的又密集起來,甚至還出現(xiàn)了夏保國他們所熟悉的哈乞開司機關槍和六十毫米迫擊炮的響聲,三人小心的打開院門看到自己的部隊正源源不斷的向莊內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