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這樣大的動靜來,賀之洲就算想假裝沒聽到都不能。
他披衣坐起,就見明月抱著她的薄毯子歡快的在床上翻來滾去,黑眼睛晶晶亮,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他們本就是未婚夫妻,如今明月又是這般模樣,故而一路上,賀之洲都跟她同吃同住,沒有人敢對此有所微詞。
他抬手拍一拍明月的后背,微沉了臉訓斥道:“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著?”
明月就勢抱住他的手臂,挨挨蹭蹭的靠著他爬了起來,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脖子,眨巴著眼睛問他:“去哪里?”
“外頭不知出了什么事,本王要去看一眼。”賀之洲被她無尾熊一樣的纏了上來,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
這壞東西對他是愈發(fā)的隨便大膽了。挨挨蹭蹭摟摟抱抱的,他本就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一天兩天的忍下來,已經(jīng)分外不易了。也不是沒有教她不能這樣,但她一貫的左耳進右耳出。她最近越來越不怕他,除了還能用她在意的吃喝玩樂的事情上拿捏她威脅她,賀之洲完全拿她沒有法子。
“我要去。”明月更緊的抱住他的脖子,表達她也要去看熱鬧的決心。
賀之洲原不想帶她去,夜黑風大的。吃了冷風再鬧肚子也是她受罪。但也知道如果不讓她去,一直要受罪的人就會是他了——賀之洲僵硬著身體將明月的手掰開,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將緊繃的欲、望壓了下去,無奈的妥協(xié)道:“從本王身上下去,本王就帶你去。”
明月立時撒開手。歡快的歡呼一聲,赤著雙腳就要跳下床去。
賀之洲拉住她,橫了她一眼,“穿上鞋。”
若是往常,明月定然又要跟他歪纏許久才不情不愿的穿上鞋子,今天又格外的反常,賀之洲這樣一說,她竟就乖乖的將兩只生的雪白玲玲的小腳伸進了鞋子里,也并不穿好,就那樣趿著鞋催促賀之洲,“快點快點,你快點啊。”
她不同尋常的興奮令賀之洲微微瞇起了眼,上下打量她兩眼,見她一邊催促他,一邊伸長了脖子往外看,一顆心早已經(jīng)飛出去了。
賀之洲知道她想看熱鬧,聽著外頭的動靜也不像是有刺客有危險的樣子,不欲見她失望,便起身牽著她往外走去。
剛打開門,便有人過來稟報,“王爺,是娉婷公主被人暗算了。”
娉婷公主就住在離賀之洲不遠的客房里,她這時候還沒能起身來,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呼痛,一雙美目見到出門來的賀之洲與明月。立刻盈滿了淚水,只她并不告狀,但服侍她的丫鬟但要上前去扶她,她就哀哀呻吟個不停,仿佛被人碰一下都痛的不得了一樣。
“這是怎么回事?”賀之洲淡淡詢問道,眼角余光卻留意到明月愈發(fā)歡快的神情來,若非他牽著她的手,只怕這時候都要拍手叫好了。
只看娉婷公主身下那灘菜油,賀之洲就已經(jīng)知道這事是誰做的了。
中午在酒樓吃飯時,有個小二不當心摔了菜盤,另一個小二急匆匆的跑過來也沒注意,一腳踩在還未清理的菜肴上,當即就摔了個狗吃屎。當時明月看的最是認真,還問他,為什么踩在菜肴上小二會摔倒,他就告訴她,因為菜里有油的緣故。
他原還納悶今日見了娉婷公主她奇怪的沒有撲上去廝打她,原來竟是早就憋了壞,弄了這一出來收拾娉婷公主。這壞東西,竟也學會想辦法了。
安康走過來,也看了眼異常歡欣?舞的明月,這才低聲稟告了事情的發(fā)生與經(jīng)過,頗不贊同的看了明月一眼,想來他也知道這事是誰干的了,接著說道:“娉婷公主身上的傷才好了些。這一跤也不知摔得怎么樣了,丫鬟去扶,一碰就疼的不行,怕是傷了肋骨,也不敢讓人強行扶起來,還是要等大夫來了再說。”
頓一頓,又道:“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將這么多菜油倒在地上,擺明了是要害人,這要是將人摔出個好歹來,咱們可怎么跟燕帝交代?”
賀之洲護短護的明目張膽,“是啊,讓人查一查這是什么人做的。許是娉婷公主不當心得罪了這客棧的什么人也未可知。”
還能得罪什么人?安康撇一撇嘴,拿眼角余光掃一眼始作俑者,娉婷公主溫柔美麗又大方和氣,這一路下來,便是對待侍衛(wèi)們亦是分外的溫和與體貼,輕易不給他人招惹麻煩,哪里像賀之洲身旁那個時不時就要鬧出點令人頭疼的事來的禍水?
也不知道這禍水到底看娉婷公主哪里不順眼,一見面就要廝打。現(xiàn)如今不廝打了,卻又打起了這樣的暗害人的法子,偏賀之洲不但不教訓她,還替她遮掩兜著,真是……叫他除了搖頭嘆息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只得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是,王爺。”
賀之洲就又吩咐道:“娉婷公主乃是十分重要的嬌客,這件事你們務(wù)必要上心。”
又掃了周圍的侍衛(wèi)兩眼,若不是他們有意放水,憑明月一個人,又哪里做得成這樣的事,只怕早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倒是有些奇怪,明面上這些侍衛(wèi)與娉婷公主都相處的甚好,又怎么會眼睜睜的看著明月使壞搗亂而不阻止甚至不提醒呢?
大概因為他護她實在護的太過明顯的關(guān)系吧。
娉婷公主很委屈,心里更是異常的憋屈冒火。她當然知道這是誰搞的鬼。除了明月根本不做第二人想。沒想到這傻子如今也會這般迂回暗算于她了,倒真是她小瞧了她。
原以為她受了傷趴在地上不動彈,丟臉就算了,賀之洲怎么也要過來安撫兩句才是,沒想到他不但沒來安撫她。還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要安康卻查她得罪的人!誰不知道這一路上她的人緣有多好?不僅安康,就連隨行的侍衛(wèi)們對她亦是態(tài)度恭敬,絲毫不因為她是“落難”的異國公主而不瞧不起她。
娉婷公主咬著唇!
看來她還是估算錯了。原以為那個女人傻了,被人碰了不清白了,勢必會磨光賀之洲對她的所有關(guān)心與喜愛。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就算她傻了,他也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跡了,可他對她,竟然絲毫也不嫌棄,一路上與她同車同住不說。還極為耐心細致的教她學這樣學那樣,半點不耐都沒有,全然不是對著自己時近乎冷漠的冷淡。
早知道,她就該一刀殺了她!
不過現(xiàn)在也不算晚,只要尋到機會,她就不信她弄不死她!
……
明月被賀之洲拎回了房間,猶自有又蹦又跳的開懷不已。不過累了一天,又撐著看娉婷公主出了丑,她很快就支撐不住,倒在床上沒多大會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賀之洲看著她四仰八叉的睡姿。小腳搭在毯子上,便是睡著了,那潔白的小腳丫還不時得瑟的彈兩下。凌亂的里衣向上滑去,露出一小片雪白的小肚皮來,她絲毫未覺,睡夢中還啪嘰了兩下嘴,似是回味什么美味一般。總之,一派全然放松無憂無慮的小模樣。
他搖搖頭,將她的里衣往下拉了拉,蓋好小肚子。又從她身下將毛毯扯出來,仔細給她蓋好了,方才轉(zhuǎn)身出了門。
侍衛(wèi)頭領(lǐng)名叫沈南,見賀之洲出來,立時上前來。恭敬說道:“王爺您沐浴時,明月公主偷溜到廚房里偷了一桶油,兩個丫鬟都幫了忙。”
“是自愿幫忙,還是被她威脅著幫忙的?”
“倒也不是威脅。”沈南想了想,說道。“明月公主只是吩咐她們幫忙,兩個丫鬟便都去幫忙了。”
賀之洲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兩個丫鬟挑的還不錯。“既然你們都看到了,為何不阻止她?”
沈南頗有些為難的模樣,“今晚負責巡視的是陸二。他早前曾與屬下說起,說無意間瞧見娉婷公主先挑釁明月公主,明月公主方才會暴怒想要去廝打她。只是娉婷公主動作做得太過隱秘,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瞧花了眼,因此不好報給王爺知道。且早在上京城時。陸二就曾奉您的命令保護明月公主,明月公主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擄走,使得他一直分外的內(nèi)疚。”
他說的很是隱晦,賀之洲都聽明白了。
其一,沈南與陸二懷疑,每次明月暴起想要暴打娉婷公主時,都是因為娉婷公主先向她挑釁了。只是她做的很隱秘,他們并不敢肯定。娉婷公主在侍衛(wèi)中人緣處的非常不錯,他們不想冤枉了她,沒有確切的證據(jù)故而才一直沒有告訴他。二來,陸二因為對明月的愧疚使他不但沒有阻止明月,反還對她放了水。因為陸二的放水,明月那并不高明的算計行動才成功的暗算到了娉婷公主。
“挑釁她嗎?”賀之洲揮手令沈南下去,微皺了眉頭沉吟道,“若這是真的……”
如若娉婷公主真的趁他們不注意時惹怒挑釁明月,使得明月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怒暴打她……賀之洲就想起來,每每明月拼著要上前揍她時,她看向自己流露出的委屈與可憐。如果這些都是假的,她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么?難道僅僅只是想看明月發(fā)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