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新一輪的流言以勢不可擋之勢淹沒掉黃鴻飛與明月私奔的舊流言時,金巧兒被綠袖與紅翡悄無聲息的弄到了賀之洲面前來。
入了夜的地牢在火光籠罩之下,比白日里更添了幾分分陰森寒涼之感。
猶自在睡夢中得意笑著的金巧兒被猝不及防的丟在地上,只著了白色單衣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被人反綁了雙手,又塞住了嘴巴,驚惶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時,一抬頭,就看見一個修長清俊的身影站在她對面。
他的身前是一個裝滿了滾燙紅炭的大大的火爐,他微垂了頭,修長漂亮的手指似不經(jīng)意的擺弄著炭火中燒的發(fā)紅的烙鐵。他像是沒有察覺到這空間突然多出來一個人似的,依然微微低著頭,燭火的光影打在他臉上,幽幽暗暗叫人看不分明。
但金巧兒卻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瞳仁猛的一縮,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的露出驚喜之色。隨即便癡癡地望著那一張讓她怎么看也看不厭的臉。
“嗚嗚……”陰森的地牢并沒有因為燃的正旺的火爐而多一點暖意,呆的越久,越能感受到地牢里那種森涼的寒意慢慢浸透四肢百骸,冷的金巧兒忍不住嗚嗚出聲。
賀之洲慢慢抬起頭來,卻仍舊沒有看向她。只將一直埋在炭火中的烙鐵輕輕提了起來,那烙鐵紅的似血一般,冒著幽幽白煙。他的目光只牢牢鎖在那烙鐵上,眼中幽芒綿長而陰郁。
“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他幽冷的開口問道。
綠袖上前一步,替金巧兒松了綁。也將塞在她口中的帕子扯了出來。
金巧兒目光仍舊癡癡地落在賀之洲那張精致漂亮的沒有半點瑕疵的臉上,即便他面無表情,即便他滿是冷意,她仍覺得幸福的快要暈死過去了。她有多久不曾這樣放肆的看過他了?
“洲表哥……”她目光迷離而癡然,仿佛怕驚醒什么美夢一般輕聲囈語道:“我是不是又做夢了……”
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賀之洲。全然看不見她自身的處境以及賀之洲手里的烙鐵。
賀之洲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撩了眼皮看了綠袖一眼。
綠袖忙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手里的烙鐵,幾步走回到金巧兒身邊,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烙鐵輕輕印在她的腰身上。
“啊!”凄厲痛極的慘叫聲竄入耳朵,讓人不寒而栗。
嫩肉焦糊的味道瞬間彌漫,被烙鐵烙燙著的地方猶自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綠袖將烙鐵收了回去,她心里恨極了金巧兒,恨不得立時就折磨死她,可卻也知道分寸,在王爺沒有問出公主的消息來,她還不能死,也不能讓她就這么暈過去了。
原本嬌弱美麗的女子此時渾身冷汗的趴在臟污的地板上,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修剪保養(yǎng)的極好的指甲幾乎要扣進了地板里,在地板上留下了幾道觸目驚心的帶著血跡的抓痕。然而這暗牢中,卻沒有一個人可憐她。
她猶如垂死一般趴在地板上,卻固執(zhí)的張大眼睛,看著依然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著她的那個男子。
多么的好看,可又是多么的絕情啊!
“我……我做了什么,表哥要這樣對我?”她忍著腰間的劇痛,一點一點的拼命朝著他的方向挪過去。
“是誰指使你?”賀之洲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冷酷的看著她朝他靠近,眼底深處只有濃濃的厭惡與冰冷。“說出來,本王或可留你一命。”
金巧兒仿佛力竭。她頹然的停下動作,原還喘著氣的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溢出呵呵的笑聲來,她笑了半天,桀桀怪笑聲猶如鬼魅一般,她卻像停不下來。
賀之洲的耐性卻已經(jīng)用完了,時間于他而言太過寶貴,多耽誤一刻,就讓明月離他更遠了一點。他尚且不知道她落在了誰人手中,更不敢去想她會被人如何的對待。每每想到她可能會吃的苦頭,賀之洲就恨不能將眼前的金巧兒千刀萬剮!
“表哥,你對我可真……真狠心啊。”金巧兒笑夠了,方才停了下來,她依然死死的看著賀之洲,瘋狂笑過之后的慘白的小臉上已經(jīng)掛滿了眼淚,“你想要找到她嗎?我偏不告訴你,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弄死了我,你永遠也找不到她!”
賀之洲微微瞇起眼。
他一直以為金巧兒就是個嬌驕蠻橫沒有大腦的被太長公主寵壞了的女人,原以為嚇唬嚇唬她,她就什么都說了,沒想到她竟然也有一把硬骨頭。審訊并不是他的強項,他也不愿意多看金巧兒一眼,于是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叫肖大來。”
這一夜,賀之洲的書房里燈火通明。
這一夜。不為人知的攝政王府的暗牢中慘叫聲一刻未停。
這一夜,多少人奔走忙碌,卻又無功而返。
待到天快放亮時,肖大才來到賀之洲面前,經(jīng)他手審了多少人這些年他已經(jīng)記不住了,但金巧兒,卻令他在往后的許多日子里都記憶深刻。
“王爺,屬下無能。”肖大垂頭喪氣的跪在賀之洲面前請罪。
他對金巧兒試過了很多手段,有些手段便是連尋常大男人都扛不住,可金巧兒看著纖纖弱質(zhì),又是自小嬌養(yǎng)著長大的,卻咬牙硬是扛到了現(xiàn)在也不肯吐口。他深知金巧兒的重要性,也不敢下太狠的手將人給弄死了,到時候只怕真就找不到明月公主了。
賀之洲慢慢抬眼看向他,“她還是不肯說。”
“她說她死也不會說的。”肖大很是慚愧,第一次辦砸了主子交代的事,“屬下拿定國公府威脅她,她也不為所動,屬下又拿太長公主要挾,她依然不肯說。屬下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她的弱點。她口口聲聲要王爺親自去跟她說話。”
“昨日追出去的人,回來了幾批?”賀之洲微微閉眼,他一夜沒合眼,安排人手,等著四面八方傳回來的消息,可整整一夜過去,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明月一行人的行蹤。
黃鴻飛說那人帶著明月,是坐馬車離開的。短短一天的時間,他根本沒可能帶著明月逃出大梁境內(nèi),他下令將上京城就近的各個城鎮(zhèn)都封鎖排查,卻也沒有消息送回來。不但沒有消息,連形跡可疑的人都沒發(fā)現(xiàn)。
“差不多都回來了,順著那幾條岔道追下去,俱都一無所獲。此事分外蹊蹺,那人帶著公主。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肖大偷偷抬眼看了賀之洲一眼,他雖然仍是很平靜,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能感覺到他平靜下努力壓抑著的狂風暴雨一般的暴怒。
人是在上京城里弄丟的,不說這上京城。就是整個大梁,幾乎都在王爺?shù)氖掷铮欢F(xiàn)在,自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的王爺,卻連就在勇安侯府丟了的人都找不到。如何能不令他惱怒?再加上,丟了的這個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王爺對她的愛重,王爺?shù)谝淮芜@般愛重的一個女子就這樣不見了,換做誰只怕心里都不好受。
“附近的城鎮(zhèn)加派人手,另外。荒郊孤村也作為排查重點,才過去一天時間,他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nèi)就逃出大梁。更何況,黃鴻飛說了,他們?nèi)撕芏啵@么一大群人,若是一起趕路,一定非常顯眼,總會不當心就露出點行跡來。”賀之洲用力閉了閉眼。啞著嗓音吩咐道。
他可以展開地毯式的搜查,不信最后找不到明月。可他也不能放過金巧兒這邊的線索,因此,賀之洲起身,打算去地牢見金巧兒。
卻在這時,有奴才急急忙忙來稟告,“王爺,勇安侯府世子爺陪同三皇子上門拜訪,說是來謝過王爺?shù)木让蠖鳌!?
黃鴻飛傷的有多重賀之洲心里清楚,又在他的暗牢中困了半天。再是有厲害的傷藥,這會子只怕下床都有些困難的。他這么急急忙忙的過來,定是又想起了什么。
賀之洲雙眼一亮,幾乎是有些失態(tài)的往前走了兩步,“快。快將人請進來!”
杜士奇一直擔心由他捧出三皇子來會得罪位高權(quán)重的攝政王,直到昨日攝政王大張旗?的將傷的幾乎只剩一口氣的三皇子送回勇安侯府,他立刻就明白,這是賀之洲對他的暗示,這也是他勇安侯府跟三皇子的重要機會。
雖然賀之洲沒有明確的表達支持或者合作的意向。但他在勇安侯府與三皇子陷入絕境的情形下讓世人猜疑小皇帝行兇三皇子的事,本身就是對小皇帝的不滿了。杜士奇做夢也想不到,勇安侯府和三皇子的轉(zhuǎn)機,會是因為一個女人。由此可知,攝政王是多么的在乎那個在勇安侯府失蹤的女子。
想到這一出。杜士奇又覺得心塞不已,雖然攝政王沒有問罪于勇安侯府,可人到底是在勇安侯府丟了的,找得回來還好,這萬一要是找不回來了。勇安侯府會不會被攝政王遷怒呢?
他就這樣又喜又憂的慶幸著哀嘆著,就聽照顧黃鴻飛的小廝說黃鴻飛非要來攝政王府不可。他原想斥責他胡鬧,仔細一想,此行未必不是一個機會,正好也探探攝政王對勇安侯府的態(tài)度。原以為攝政王定然要很為難他們一番才會肯見他們,哪里能想到不但順利進了王府大門,攝政王更是迫不及待一般的從書房里迎了出來。
杜士奇連忙堆滿了笑容上前行禮,“王爺……”
賀之洲卻看也不看他,灼灼目光只落在躺在軟椅中的臉色慘白的黃鴻飛,隨口吩咐身邊的高管事,“帶世子爺去花廳喝茶。”
杜士奇:“……”
他不是跑來討茶喝的阿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