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早就察知樹下有幾個人坐著,并借著月光看到了他們的衣著,初時還道是躲懶的郭度親兵,卻不料竟是郭度本人。
他知道這時只要稍一泄氣,自己的所有希望便將化為泡影,休想再拿到扳倒郭度的證據,把心一橫,緩緩轉過身來,冷冷地道:“原來是巡撫大人!那殷照伙同他人,意欲用毒藥謀害下官,其后又憑其武藝拒捕,下官特地帶人來這里拿他!”
樹影下郭度的身子猛地一震,急道:“什么?那殷照要害你?他為什么要害你?你拿到他沒有?”
楊博道:“當時事起倉猝,給他逃了,想必是逃回了這里,下官這就要帶人去搜捕他。”
郭度明顯地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緊張起來,那自然是想到了楊博搜查的真正用意及后果,站起怒喝道:“現下瓦刺人正在進攻,你帶人去宅中亂搜,豈不是自亂陣腳,給山賊以可乘之機?你快上房去專心防守,這事待賊兵退了再說。”
楊博沉聲道:“那殷照乃一江湖亡命,什么事情做不出來。下官這時急著去拿他,正是怕他會狗急跳墻,與外面的山賊互相勾結,對我等不利。”
郭度沒料到楊博會一改以往的忍氣吞聲,突然變得如此的強硬,跳起來怒道:“胡說,殷照怎會與山賊勾結!”
他旁邊一人湊前一步陰惻惻接口道:“楊大人,巡撫大人昨日出兵之時,曾嚴令你封閉四城封鎖消息,你卻跑到了這里來,難道你就不怕巡撫大人治你貽誤軍機之罪么!”正是吳德的聲音。
楊博聽得大怒,心中暗恨:“狗賊,為什么那些山賊不把你殺死!”
郭度接口道:“不錯!楊博,本官命你帶人封鎖四城,你卻置本官軍命于不顧,私自到了這里,致使本官行軍消息外泄,使山賊有了防備,你該當何罪?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樹影下面兩名郭度的親兵應聲而出,往楊博撲來。
這兩人雖然身手不弱,但比殷照卻遠遠不如,楊博哪會放在心上,左右雙掌輕飄飄拍出,將兩人迫退。
楊博冷笑道:“下官三更時分方才停止封鎖、巡視四城,那時大人想必已被山賊殺得潰不成軍,又有什么消息泄露不泄露的。大人置朝廷律法于不顧,這樣胡亂找個借口治下官的罪,想必是另有用意吧!”
若在平時,即便郭度的行為于法于理不合,楊博至多也不過是申辯幾句,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這么明顯帶有諷刺意味的話,更不敢與執行郭度命令的親兵動手。
但這時處于山賊的圍困之中,一切都亂糟糟的,又正值郭度打了敗仗,威嚴信心大降,暫時無法拿他怎樣,他只要能夠擺脫糾纏,設法把證據搜到手,待局勢平靜下來后,等待郭度的就只有入獄受刑一條路了,那時郭度再說什么、做什么,都已無關緊要了。
見兩人似乎不是楊博的對手,在郭度的命令下又有三名衛士撲了過來,五人合力,將楊博圍在中間,連施狠手。
這五人個個武功不弱,聯起手來頗具威勢,楊博知道時間緊迫,不愿和他們多做糾纏,體內真氣急轉,雙掌飛舞,施出歸元掌法中的精妙招數,將五人迫得有守無攻,隨即縱身躍起,落在無人保護的郭度、吳德二人身旁,伸手抓住了郭度背心,喝道:“住手!”
郭度的五名衛士見狀大驚失色,投鼠忌器下誰也不敢再上來動手。
一旁的吳德連忙退開兩步,色厲內茬地叫道:“楊博,你要怎樣?你……想造反嗎?”
吳德這句話只是情急之下沖口而出,并無什么用意,但楊博聽在耳里,卻是心中一驚:“這狗賊說得不錯,除非我要像周老人般公然造反,又能把郭度怎樣?”
想到這里,抓住郭度背后衣襟的右手不覺一松。
便在這里時,突聽得院門處有人“哈”地一笑,道:“山野蝸居,竟得巡撫、知府、知縣三位大人連袂駕臨,真是榮幸得狠哪!”
說話聲中,十多個手持兵刃的漢子涌進院來。月光之下,只見當先一人身形雄偉,滿臉橫肉,正是先前在道觀內謀害楊博事敗而負傷逃出的殷照。
他身旁的十多人中,也大多都是適才被楊博以偷襲手段擒下的殷宅高手。看這陣勢,郭度定是早就潛回,只是一直在暗中活動,直到這刻把家人親朋救出才現身出來。
楊博眉頭緊皺,多重擔憂從心底涌起。
眼下這宅子四周垣墻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守衛嚴密之極,郭度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來,不動聲色地救出被囚禁的家人,宅內定然另有外人不知的秘道。
這郭度一向大做違法犯禁的勾當,隨時有抄家滅族的可能,預先造下一條通往宅外、甚至通往堡外的秘道,自然毫不奇怪。
楊博擔心的是,這殷照犯下了謀害朝廷命官的大罪,走投無路下,以他的行事作風,大有可能把心一橫,把山賊從秘道引進來,若果真如此,那可就糟糕之極。
眼見殷照到來,郭度大喜下絲毫沒聽出他話中的諷刺之意,連聲叫道:“殷先生,你來得正好,這楊博違命犯上,欲行不軌之事,你快幫本撫把他拿下了!”
殷照“嘿嘿”幾聲笑,向身旁一手持厚背刀的高大漢子道:“孛羅兄,巡撫大人有令,你還不動手?”
楊博、郭度、吳德三人與殷照這群人相距十多步遠,雙方之間隔著郭度的五名衛士。
楊博聽得“孛羅”這瓦刺人常用的名字后剛剛一怔,那高大漢子一振手中鋼刀,已是連聲怪笑著走上前來,當他走到五名衛士中間時,鋼刀閃電般揮出,呼地一聲,將身側一名猝不及防的衛士劈倒在地。
這一下變故突兀之極,郭度大驚失色,喝道:“殷照,你要干什么?”
便在這時,楊博陡然認出這持刀大漢竟然是白天到府衙搗亂后來又逃走的三名瓦刺高手之一,心中劇震,失聲道:“瓦刺人!”
郭度道:“瓦刺人?誰是瓦刺人?啊,孛羅!不錯,這果然是瓦刺人的名字!”說著轉回頭去,隔著已激烈斗在一起的孛羅與四名衛士,向殷照怒喝道:“殷照,你……竟然和瓦刺人勾結,不怕抄家滅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