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鏢頭定了定神，道：“若說那蒙面人是個修爲不凡的高手，這位老者就是個絕頂高手，而且必然在江湖上大有名氣。”

楊博對他的這個推測深以爲然，否則的話先前的那諸多變化便無法解釋。

李鏢頭繼續道：“那麻臉、結巴兩個漢子極有可能像大人猜測的那樣，是本地‘青面狼’一夥中的小頭目，奉了主事人的號令，出山查探這位老者的行蹤。聽他們二人先前在那個小飯店外的說話，山賊的首領顯然只是要他們查探，發現這老者後立即回報，並未讓他們動手。但他們卻不知輕重，見到了目標便冒冒失失的上前搶奪。”

楊博回憶著當時的情景，點頭道：“前輩說得極是。”

李鏢頭頓了一下道：“他二人雖然動手，卻因並未威脅到這位老者，老者也就未向他們出手。但那蒙面人卻是個見過場面的人物，深知這老者的厲害。咱們在那小飯店外與麻臉、結巴二人爭鬥時，這蒙面人想必就已經到了，但他卻一直隱忍不動，直到咱們捉住那結巴漢子逃走時，他才忍不住出手試探，卻被這老者將真氣傳到你的身上，借你的手將他擊退。但有一點在下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楊博道：“前輩有何疑惑之處？”

李鏢頭道：“江湖之上，內功修爲精湛的高手將真氣輸入門人、弟子體內，藉以提高其功力的事是有的。就像今日，這老者借大人之手退敵之後，他傳入大人體內的真氣似乎就沒有收回，否則的話，大人斷不能一掌擊斷這棵樹。但就大人適才不由自主起身擊樹的情形看，這老者傳給你的不僅是內家真氣，似乎連先前擊退蒙面從的武學招式也一併傳了你，這在江湖上是從所未有之事。”

楊博不解地道：“這個很難傳到麼?”

李鏢頭道：“不是很難，而是從來就沒有人做到過。打比方說，體內真氣就像水一樣，可以從一個杯子倒入另一個杯子去，但武學招式就像書本上的字，如果不學，是斷不會認識的。”

楊博想起自己適才想著體內真氣流動自然而然邁腿擊掌的事，確實是莫名其妙地就會了這一招，心知李鏢頭所言不假，心內也疑惑起來。

但他心思不在這上面，想了一想得不到答案也就丟在一旁，說道：“前輩，這位生病的老者既如此厲害，在江湖上必然大大有名，想必你已經猜到他的來歷了？”

李鏢頭示意楊博坐下說話，自己也退後一步在石上坐了，說道：“大約三十年前，咱們大明北疆出了一位抵禦瓦刺人入侵的猛將，曾在延綏城下以六百勇士擊敗五千瓦刺鐵騎，並追敵數十里，斬首上千，這猛將大人想必知道吧？”

楊博不知道他爲何忽然說起歷史掌故來，愣了愣道：“你說的莫非是當時的延綏總兵周登？這人武藝極高，又不怕死，確實可以稱得上猛將。但可惜太過愛財，後來由於貪污軍晌被朝廷下獄，他竟然憑著自身武藝逃出大牢，殺了參頦他的官員後遁入江湖，否則的話，這人倒真有可能建立一番不朽的功業。”

李鏢頭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什麼貪污軍晌，那是他的上司爲了搶他的功勞而故意陷害，他是不得已才殺官造反的！”

楊博瞪大了眼道：“竟……竟有這等事？”

李鏢頭點頭道：“不錯。但這周登逃過朝廷的追捕後，其實並未走遠，數十年來一直在北陲一帶活動：瓦刺人進犯時，他憑藉神出鬼沒的身手潛入敵營給他們搗亂，平常時候則專門與貪官污吏以及那些與瓦刺人勾結的江湖人物作對。”

楊博思忖著道：“上一次我與瓦刺人作戰時，就發生了一件瓦刺將莫名死亡的事，當時我覺得非常奇怪，現在想來，應該與他有關吧？”

李鏢頭道：“也許是吧，這些年來，栽在他手上的敵軍將領、貪官污吏和江湖人物也不知有多少！因其行事狠辣，手下從不留活口，再加上一向獨來獨往，行蹤詭秘，近年來得了個‘山野老怪’的名頭。許許多多和他有過節樑子的人提起他來無不畏懼三分，卻又因他武功高強而始終對他無可奈何！”

楊博轉頭望向地上生病的老者，難以置信地道：“這位客人也姓周，年紀也相符，莫非……他就是周登？”

李鏢頭道：“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話，在下還有一個佐證：就像大人這裡的廣寧府一樣，我們那裡也有許多山賊，其中最大的一股有五百來人，盤據在府城附近的鷲峰山上。”

楊博點頭道：“五百來人，和我們這邊‘青面狼’的人數差不多。”

當下李鏢頭接著介紹鷲峰山這夥山賊的情況。

按李鏢頭的說法，據傳聞，鷲峰山上這股山賊中的多位頭目是去年刺人退去時故意留下的高手，受命在這裡聚攏亡命，開山立寨，目的是探聽大明消息，爲瓦刺人再次入侵鋪路。

由於當地的官員對於剿滅山賊只是敷衍了事，以致這股山賊經常四出作案，爲害甚烈。

但就在數日前的一天夜裡，這夥山賊的大小頭目盡被殺死在山上的聚義廳裡，山寨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數百賊衆也樹倒猢孫散，一夜之間逃了個乾乾淨淨。

接著，就在第二天，這位周老先生便出現在李鏢頭的鏢局裡。

說到這裡，李鏢頭道：“大人，你想想看，鷲峰山上這股山賊的覆滅與周老先生的出現，這兩件事之間難道沒有什麼聯繫嗎？”

楊博更覺難以置信：“你是說……是這位周老人殺了山上的山賊？他現在這般模樣，是與山賊廝殺時受了傷？以一人之力滅了整個賊寨，這了太過離譜了吧！”

李鏢頭道：“大人之所以不信，是因不知這周老前輩武功的高明。據傳聞，周前輩年輕時得了一本武功秘藉，上載一套三十六式‘歸元掌法’，極爲精妙厲害，是每個練武人都想得到的至寶。”

楊博一時之間覺得有些難以想像：“真有這麼厲害的武功，學了之後，一個人就可以對付數百山賊？”

李鏢頭道：“正是，武林之中，早就不知有多少人打他這本秘藉的主意，卻因忌憚他武功高明而不敢輕舉妄動。現在他重傷在身，這本秘藉對於他，就如一個嬰兒守著一堆無價的珍寶一般，凡是知道消息的人，又有幾個不動貪念的。那蒙面人與麻臉、結巴兩個漢子想搶他，也定必是爲了這本秘藉。”

說到這裡臉色突轉凝重：“這周老先生的行蹤已泄露出去，若我的猜測不錯的話，咱們此時在這裡說話，看似平安無事，但包括那麻臉、結巴兩人所屬的‘青面狼’這股山賊，還有那蒙面人及其同夥，正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帶尋找咱們的蹤跡，咱們現在的處境實在是兇險無比。咱們須當乘著夜色趕回城裡去，否則天亮之後，明眼人一眼看來，就會明白咱們的身分。”

楊博悚然動容，一躍而起道：“你說得不錯，不過，你的腿不礙事了吧？”李鏢頭道：“支撐到城裡料想還沒有問題。”說話間起身上前，幫忙把周老人扶到楊博背上，小心翼翼地穿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