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時,兩人終於進入了廣寧城內。這時候去尋客棧住宿當然無法辦到,楊博便請李鏢頭去府衙歇息。
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李鏢頭欣然接受了邀請,隨著他一路穿街過巷,來到了府衙後門外。
楊博幫助李鏢頭下了馬,然後過去敲門。
過不多久,門“嗡”地一聲開了,廣寧府總捕頭肖剛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
楊博一怔,道:“肖兄弟,你怎麼到後衙來了?”按慣例肖剛這時該帶了幾個人在前衙幾處重要的地方當值的。
肖剛沒答他的話,先是向衆人掃了一眼,立即便發現李鏢頭受了傷行走不便,連忙過去扶著他,另一隻手牽了馱著被擒大漢的馬兒,和楊博一起進了門,又返身把門關好,這才沉聲道:“大人,出事了!”
楊博心中一緊,道:“出了什麼事?‘青面狼’這夥山賊又作案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青面狼”這夥山賊不動則已,一旦出動作案,則必是震驚一方的大案。
楊博心想在這郭度逼迫自己限期滅賊的緊要關頭,若果真再有什麼大案發生,自己的處境就更加不妙了。
肖剛道:“是府庫出了事。”
楊博大吃一驚:“府庫會出什麼事?難道遭了賊?府庫晝夜有人看守,防範甚嚴,有什麼盜賊敢打那裡的主意?”
肖剛道:“約莫三更時分,屬下聽得府庫那邊有叫嚷聲,帶人過去查看,見到在那裡當值的兩個弟兄正與一個黑衣人廝殺,便連忙上前幫忙。”
肖剛說到這裡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慚愧,繼續道:“但那黑衣人甚是厲害,我們七、八個人竟然攔他不住,被他闖出府衙,我們衝出去追趕,那人沿街巷拐彎抹角地逃了一陣,竟然消失不見,我們幾個人把附近人家查了個遍,卻始終得不到半點線索。”
楊博心中咚咚直跳,連忙顫聲追問:“府庫丟了什麼沒有?”
肖剛滿臉的歉疚與憂慮,道:“剛剛造冊登記的金飾珠寶被盜走了大半。”
楊博登時頭皮發炸,一顆心直沉下去。
這些金飾珠寶是近一年來廣寧府剿賊所繳獲的無主之物,剛剛登記造冊完畢,即將解往大同,如今竟然被賊人從府庫中盜走大半,這是比某個地方發生劫案更爲嚴重的事情,若是被郭度知道了,只怕不用等到一個月剿賊期限屆滿,即刻就會將自己罷職下獄!
楊博只覺眼前金星連閃,心中陣陣發冷,茫然邁步向前走去。
只走了三四步,突覺丹田中被放了一塊火碳般燙了起來,跟著這股火燙的感覺瞬間充滿了整個小腹,並向全身擴散。
同時彷彿有一道火線沿經脈上行,直衝腦際,腦中“轟”的一聲,暈眩襲來,再也站立不穩,晃晃悠悠倒向地面,對身外一切再也感覺不到,模模糊糊地只是覺得全身上下如火烤刀刺般的痛苦難受,只聽得耳中萬鼓齊鳴般的“隆隆”聲轟然作響。
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覺一股猶如清涼泉水般的氣流從頭頂汨汨注入,在任督二脈內轉了幾轉後,迅速地沿著大小經脈散往全身,疾而不急地在四肢百骸循環流動。每一個循環之後,便覺得身體舒服了一分,耳中的鳴響低了一分。
很快地十多個循環之後,楊博全身上下大致恢復了正常,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隻手掌按在自己頭頂,那道清涼的氣流正是從這隻手掌透入。
隨著體內燥熱的消退,那道清涼的氣流也正在一點點變暖,當最終全然轉爲令楊博感到極爲舒適的暖流時,按在頭頂的那吸手掌離開了,楊博了完全清醒過來。
他慢慢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肖剛正在焦灼而關切地望著自己。
見他睜開了眼,肖剛甚爲高興,欣喜地道:“大人,你終於醒了,可把我急壞了!”
楊博甚覺茫然,道:“肖老弟,你怎麼這樣望著我,什麼我終於醒了?”
說著轉眼四顧,發現自己正坐在後衙住處書房內的一張椅子上,李鏢頭和被自己擒住的那高身量漢子都不在眼前,心裡微微一驚,問道:“我帶回來的那山賊呢?”
肖剛道:“大人不要急,李鏢頭已向我說了這山賊的身分,我已把他下在牢裡了。”
楊博漸漸回憶起先前的事,說道:“我是怎麼了?李鏢頭和周老先生呢?”
李鏢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適才大人一時心急,使得先前周老先生注入你體內的真氣失去了控制,幸好周老先生及時出手,大人現有已經沒事了。”
楊博忙回頭望去,只見李鏢頭與周老人並排坐在牀邊,李鏢頭兩手緊扶著周老人,使他不致於跌倒。
周老人則雙目微閉,氣色似乎比初見時好了許多,只是呼吸頗爲急促。
楊博醒悟到他適才出手救治自己定是花了不少力氣,連忙起身道謝。
周老人在李鏢頭的攙扶下慢慢躺下,長舒了一口氣後轉向楊博,不無嘲諷地“嘿嘿”一笑,道:“小子,府庫被盜雖不是小事,但也大不到哪裡去,你又何苦急成這個樣子。”
楊博滿腹的煩心事剎時間又涌上心頭,神色一黯,道:“前輩有所不知,府庫這次失竊的金飾珠寶,都已經登記造冊,馬上要解送大同的,若不設法及時追回……這個……”
說著嘆了一口氣,續道:“實不瞞前輩說,晚輩在廣寧知府任上雖然一向做事勤勉,也取得了一些實績,但由於受奸人算計,處境一直是十分的不妙,這次又發生府庫失竊的事,正好給了意圖對付晚輩的人以口實,隨時都可能丟官下獄。這些珠寶,晚輩是必須在一兩天內查找追回的!”
周老人雙目精光閃動,盯著楊博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陣,這才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不用去查了,你是查不出什麼的。即便查出了,你也追不回來。”
若是旁人說出了這番話來,楊博定然嗤之以鼻,甚或厲聲喝叱,但是周老人稱雄武林多年,從官場到江湖,何等的閱歷見識,他既如此說,必有充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