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瞪了不到一個小時,三點的時候,任酮把我叫了起來。
我有點兒睜不開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像是磁鐵的正負兩極似的,可勁兒的朝一起吸。撲了兩把涼水到臉上,我才清醒了幾分,但腦袋還是有點兒昏沉沉的。
任酮叮囑我,讓我不用害怕。一旦有什么意外,他會立刻沖到八樓,去救我。
拉開門的時候,廖澤那邊也正好開了門。
他懶洋洋的依靠在門框上,帶著睡意笑看著我,伸出右手食指,朝上指了指,啞著聲音鼓勵我,“加油,等你好消息。”
我一拍胸脯,將右腿大跨一步,屈右膝,壓著聲音回答,“放心吧,組織交給我的任務,我保證圓滿完成。”
“別耍寶了,有監(jiān)控,小心被錄下來,當神經(jīng)病送精神病院去。”廖澤呲牙樂著。
任酮叮囑我,“快去快回。”
“嗯。”我應聲,朝他們兩個點點頭,看了眼監(jiān)控,然后貼著墻壁,一溜煙的朝電梯那邊竄。
竄到電梯里頭,我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我拿出來看了眼,來的是廖澤的短信:監(jiān)控已處理,早去早回。
我將手機收進口袋,電梯也到了八樓。
八樓最里面的那個房間,里面有嗯嗯嗷嗷的聲音。有情侶在里面干柴烈火,干的很激烈。
拐角有個隱蔽的廁所,這里面沒人。
里頭不大,只有兩個廁間,外面有個大水龍頭,水龍頭下面是貼了瓷磚的水泥坑,一看就是用來涮拖布的。
這廁所,應該是保潔人員專用,用來清洗拖把和方便。
可能因為進入這個廁所的人不多,所以這里面弄的特別簡陋,除了那個大水龍頭,再沒可供洗手的地方。
廁間的門,也黃不溜秋的,滄桑而又埋汰。
第一個廁間里頭沒東西。第二個廁間里頭,面墻站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鬼。
女鬼頭發(fā)挺長,頭發(fā)下半截還染了黃色,黃黑兩色界限分明。她穿著一身白裙子,這是女鬼最喜歡的兩類衣服之一。裙子到她腳腕,她腳上沒穿鞋,右腳踩在廁坑里頭,左腳踩在廁坑邊上。
一腳廁坑,一腳廁坑外,按理說,她應該歪站著才對。
但她肩膀平衡,根本看不出高低差距。
看來,她要么是個長短腿兒,要么是個高低肩,反正有部分屬于畸形。畸形應該是死后造成的,所以她才不由自主的尋找一種對稱的平衡,讓兩肩一般高。
“嗨。”她一直不動不說話,完全無視我,我只能主動打招呼。
她心情不怎么好,厭煩的說:“你去別的地方,這里有鬼占著了。”
“我找你有點兒事。”
“身前事,我不懂。身后事,自己去查。”女鬼回答。
我大膽的伸出手,拍拍她肩膀,“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東明小區(qū)?”
“知道,關你屁事。”
我被她噎了一下,“你告訴我東明小區(qū)的事兒,我給你燒香火錢。”
“不需要。”女鬼性格太冷酷,對香火錢也不屑一顧。
“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辦到。”
“我想活過來,你能幫忙嗎?”女鬼嗤笑一聲,“你有那時間,不如多攢點兒香火錢給自個兒。”
女鬼口舌歹毒,幾句話下來,就把我氣的夠嗆。
我好說歹說,她油鹽不進,說除非讓我把她弄活了,要不然她什么也不會說。
我急了,“你再投胎,不就活了么。”重新投胎,投胎成一個新生命,這不就活了么。
女鬼一陣冷笑,“有這好主意,你自己怎么不去。你為什么流蕩在人間,你投胎不就得了。”
“我聽你這話不對勁兒啊。我一個大活人,不流蕩在人間,我流蕩在哪兒?難道我和你似的,杵廁所當所長啊。”我惱火。
女鬼不吭聲了,好一會兒后,幽幽來了一句,“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傻鬼也有傻福。”
我轉身朝外走,不準備繼續(xù)和她掰扯,有這個時間,我完全可以到別的樓層再找一個鬼。
女鬼后腦勺上仿佛長了透視眼,我剛走了兩步,她的聲音從后頭傳了過來,“這棟酒店,就我一個鬼。”
我停下腳步,憋了口氣,又轉回女鬼身后。
女鬼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但看你挺可憐的,連自己都看不透,我就當做個善事,幫你一把。說吧,你想知道東明小區(qū)什么?”
“我想知道東明小區(qū)一個叫薛霞的.”
我還沒說完,女鬼打斷我,“東明小區(qū)幾千幾萬人,我哪知道誰是薛霞。”
“那你知道什么?”
“東明小區(qū)是風水寶地,里面有個活神仙,名叫戚東來。他是真仙人。”
“然后呢?”
“沒了。我只知道這些。”女鬼說完,不忘警告我,“明天去買些香燭紙錢,十二點過來燒給我。”
我翻了個白眼兒,轉身朝外走。
任酮和廖澤都等在下面,等著我的消息。
“女鬼軟硬不吃,特別難說話。她不知道薛霞這號人物,說東明小區(qū)人太多了,她認不全。但是她告訴了我那個仙人的名字,叫戚東來。女鬼說,他是個真仙人。”
“戚東來?”廖澤皺眉,“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任酮出聲,“韓宇斌。”
廖澤一拍手,“對,韓宇斌曾經(jīng)說過戚東來。我想想我想想,他好像是說他家老爺子的時候,提起過戚東來。他老爺子和戚東來有些交情。”
“先回去睡覺,明天我給韓宇斌打電話。”任酮看了眼墻上掛著的鐘。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想現(xiàn)在就長出一雙翅膀,飛到戚東來面前,看看真仙人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劉小玉生殖器長蟲子這個事兒,完全被我撇到了一邊兒。我亢奮的要命,一心沉浸在即將要見到仙人的喜悅情緒里。
一晚上,我?guī)缀鯖]睡。
剛開始,任酮好聲好氣的叮囑我睡覺,讓我養(yǎng)精神。
后頭,他見我蟲子似的扭來扭去,直接命令我,讓我趕緊睡。
我沒敢再亂動,但也沒睡,根本睡不著。
天剛亮,任酮就給韓宇斌去了電話。
韓宇斌說他見過戚東來。
他準備坐早班飛機過來,帶我們?nèi)ヒ娖輺|來,并幫助我們破案。
廖澤聽說韓宇斌要來,挺驚訝的,多看了我好幾眼,那眼神極為古怪,“韓宇斌來幫忙?”
“嗯。”任酮也看了我一眼,但眼神不像廖澤那么古怪。
廖澤問:“他什么時候到?”
“一點左右。”任酮穿上外套,“我們先去東明小區(qū)看看。”
東明小區(qū)看著更氣派,也管理的更嚴格,我們遙遙站著,保安都不讓,朝我們揮舞著黑棍兒,讓我們別在小區(qū)門口瞎溜達。
任酮和廖澤去側邊墻根抽煙,我沿著墻邊瞎溜達,溜達到外邊一個小超市門前。朝著任酮他們搖搖手,我進了小超市,想買點兒飲料,再買點兒口香糖,嚼著打發(fā)時間。
小超市的店主,是個又白又胖的老頭兒。老頭兒長的特別像彌勒佛,天生一張笑臉,看著特別喜氣。
“小姑娘,你買什么?這里面什么都有。”老頭兒生意也很溫和,透著股濃厚的慈祥氣兒。
這小超市里可能因為凹進東明小區(qū)里頭,所以那股仙氣兒比外面濃郁很多,讓我渾身極為舒服,心情也極為愉悅。
我去拿了三瓶可樂,一大盒口香糖,放到收銀臺上。
老頭兒笑瞇瞇問我,“這些就夠了?”
“夠了,大爺。”我掏錢,想付賬。
老頭兒瞅著我,不接我手里的錢。
“大爺?”我被他瞅的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在老頭兒面前晃了晃。
“你不需要點兒別的了?”老頭兒問我。
我很肯定的回答,“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任酮撩簾子進來,叫我的名字,“寧彩。”
“我就出去,交完錢就出去。”我回過頭,想將錢塞給老頭兒。
我就這么一轉頭一回頭的功夫,柜臺后的人大變樣。原本是個彌勒佛一樣的老頭兒,現(xiàn)在卻成了一個燙著方便面頭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一雙三角眼,鄙夷的瞅著我,和瞅瘋子似的,“我一個熨斗兩百多,你就給我二十?”
我低頭一看,喝!
剛才我明明拿了三瓶飲料一大盒口香糖,可桌子上現(xiàn)在根本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一個大熨斗和三個小勺子。
“不對啊,剛剛我拿的是飲料和口香糖。”我無力的辯解著,“剛才柜臺后的是個老頭兒,不是這個大姨。”
“趕緊走吧,晦氣死了。”中年婦女搶似的,將電熨斗和三個小勺放到柜臺后頭,指責任酮,驅趕我,“你們一伙兒的是吧,趕緊把這個瘋子給我弄出去。呸,晦氣死了,今兒一直不開張,就你這個晦氣鬼整的。”
“趕緊走趕緊走,別擋著我做生意。”
任酮拉住我的胳膊,帶著我朝外走。
我一邊走一邊解釋著,“剛剛我進去的時候,柜臺后面是個長的和彌勒佛似的老頭兒,根本不是這個大姨。我拿的是三瓶水和一盒口香糖,根本不是熨斗和勺子。奇了怪了,你剛才叫我之后,我一轉臉,就變?nèi)肆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