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上帶血,或多或少都有傷在身,尤其是湯兮,她那張可愛的蘿莉臉上全是傷痕,論她的單人戰斗力不弱,王安平和蕭開合作才能與她持平,但防御力不強,很容易受傷。
霍天清驟然瞇起了眼睛,經歷了各種戰斗的她渾身染著肅殺之味,湯兮、王安平、蕭開三個人都在,其他三個人呢?蘇皖胥黎之和林言言呢!
人群里頭,毫無三人蹤影。
寬闊的羌國牢房,環境堪稱清幽,沒有窸窣啃嚙的老鼠,沒有躥來躥去的蟑螂,只是對于牢房里頭的九百多人來說,這就像是一張彌天大網,網住他們,令他們動彈不得。
霍天清的出現,讓不少人眼神一亮,這九百多人里,最少一百人都認識她,最少三百人都聽說過她。
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繩,高高在上的嫡出三小姐許明珠迅速沖上前,抓緊牢門,喊道:“霍天清!快,快救我出去!”
一浪蕩出千層波,聽說過名字的人回過了神,霍天清三個字以烈火燎原之勢傳播了開來,九百多人動作不歇,衣裳上本已凝固的血順著汗液滴了下來,石灰色的地板上濺出了一朵朵血花,清幽的空氣少頃就被躁動取代。
王安平眼眶都紅了,他剛剛那是激動,可現在許明珠算什么,長不長腦子啊!隊長直接會得罪四國的精英!
“救我們出去!”
“霍天清,你怎么會在這里,快想想法子。”
瘋狂派和道德派不相上下,一個瘋了似的大喊,一個說話理性,言語中卻將所有的擔子壓在了霍天清一個人身上。
儁瞥了一眼許明珠,那一眼無盡森寒,在守獄官顫抖的注視中,儁直接震碎了牢房的鎖。
九百多人來不及興奮,赤紅色的真氣傾軋,徑直桎梏住九百多人,于怒目而視中,霍天清一個人走了進去,扶起倒地的湯兮,帶著王安平和蕭開走了出來。牢房的門瞬間闔上,赤紅色的真氣纏繞著牢門,可比牢房鎖要牢固得多。
“霍天清,你這個叛徒!”
那一剎那,他們覺得,這里的一切都是敵國的陰謀。敵國趁他們探險遺跡的時候逮捕了他們,而霍天清,一定是出賣了他們的位置。
“這里是羌國,什么叛徒不叛徒的,太難聽了。”儁一言道出他們身在何地。
近一千人愣住了神,六百多年了,羌國還在?
又一次失去了希望的許明珠蝸縮了回去,靠在似乎正運籌帷幄的許明樓旁邊,“大哥,怎么辦,霍天清沒有要救我們的意思。”
作為探索羌國遺跡最主要的推動者,許明樓自然也在探險隊之中,有部下賣命,他身上的傷極少。許明樓沉聲道:“明珠不用擔心,靜觀其變。”許明珠還不知道自己被當了槍使,激動地跑出去報上了霍天清的名號,結果,依舊沒達到他的意。
“言言呢?他們幾個人呢?”孫剛敬左右查看,沒有發現林言言,急壞了。
湯兮靠在霍天清的身上,帶血咳嗽了聲,撐著打架的眼皮,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就昏了過去。
王安平和蕭開互相扶持著,眼淚水自充斥血絲的眼睛里流了下來,他兩瓣蒼白的嘴唇不住地顫抖,抖顫著聲線道:“他們……隊長,他們……”
原本,他們六個人雖然受了重傷,也算一直撐到了最后。
只是整整來了一千名士兵,各個分神期的修為。他們再怎么支撐著殘破的軀體都敵不過這千名士兵鼎盛的力量,很快敗下陣來,皆被俘虜。
不曾想,穿梭海域的時候被俘虜者反亂,數百人自神鳥上跌落,沖撞中,蘇皖支撐不住落下神鳥,被胥黎之抓住,從他們身后突然出現了一道攻擊,林言言連忙去擋,連帶著胥黎之三人一起被海底拉力拉入無盡深淵。
他們身后受到攻擊的那個方向有很多人,有幾個人,是許家部下。
天牢之城,大批武裝精良的軍隊即將落下。霍天清沖了出來,踩上神鳥迅速飛往那片名為貪嗔的海域。
身后軍隊的攻擊猛然落下,被磅礴的真氣盡數攔下。儁不急不緩地走出了天牢,傲氣不可一世,“什么時候我的事情輪得到王上的人插手了?”
羌族臣民唯國師馬首是瞻,儁大人緊隨其后,第三,才會考慮王上。
這些軍隊啊,看他和陸滄宸太久不管事情,都快忘了他們最該尊敬的主子是誰。
霍天清將王安平他們交給了儁照顧,駕馭著神鳥猛地沖進貪嗔海,神鳥聽她指令,不停地下沖,兩邊寬大的金色翅膀在海里劃出美麗的線條,作為飛行靈獸,它的等級遠遠超過東域玄羅毯。
一路下潛幾千千米,周圍的海水越發深沉,海底仿若巨大無比的洞穴,帶有著吞噬一切的魔力,有進無出。越往深處,海洋生物越少,活在貪嗔海深處的海洋生物充滿了無堅不摧的攻擊性,狀如劍吻鯊的魚類不停地朝她攻擊,神鳥左閃右躲,下潛的速度越來越慢。
幾千千米,神鳥即將耗盡自己的精力,霍天清輕輕撫摸神鳥頭頂,虛弱的鳥兒一邊叫著一邊迎合,霍天清道:“先上去吧。”
她一躍離開神鳥,來自海底蠢蠢欲動的拉力立刻將她拽了下去。
神鳥痛叫著,撲閃著翅膀往湛藍的天空沖去。
久久觸底,黑色水膜漫過了她的身子,她跌落到地上,耳邊海洋的聲音如同鬼魅,魑魅魍魎的音響不停地在耳邊回蕩,來自海底的強壓抵擋住她的異能,她的能力銳減幾十倍,想要絕地反擊根本不可能。
詭譎之聲穿透耳膜,直擊靈魂深處。
在這樣的海底呆久了,意志再堅強的人都會崩潰。
她適應著海底環境,慢慢地睜開眼睛,目所觸及處,滿是白骨伏尸,她亦正坐在一堆白骨之上。白骨堆里頭隱約還有些其他顏色的骨頭,也不知過了幾千年的歲月有著怎樣的修為才能如斯。
霍天清站了起來,海底之聲會折磨人七天七夜不過是個大概的數字,短則一天甚至一個小時,長則一個月甚至半年,但終究逃不過在恐懼中死亡的宿命。
新羌國成立之初,陸滄宸和儁兩個人合力,將貪嗔海移至羌國。
只是這貪嗔海原來叫什么名字,有著怎樣的故事,又屬于什么人,已然不可考證。
據說,秘密藏于海底。
被拖入海底的人千千萬,多少人也曾在海底摸索過求生之路,均以失敗告終。
陸滄宸一開始建立通往貪嗔海的出口,在沒有神鳥的情況之下,他又有何用意。
各色光怪陸離的聲音聲聲入耳,霍天清勉強讓自己不去聽這些擾亂心智的聲音,腦海里頭仍舊嗡鬧不安。
被減弱了的靈識只能勘查周圍幾百米,秉著對蘇皖他們的相信,霍天清仔細尋找,終于與某人的靈識交疊,剎那間一連幾道靈識打了過來,霍天清立刻沿著靈識的方向走,終于見到了人煙。
不少人已經瘦得不成人樣,寬大的衣服包裹著一具走肉之軀,深凹的眼睛里,眼珠子機械化的轉動,已經不知道激動為何物。這些人已經撐不住海聲侵蝕,精神崩潰,即將隕落。
“這里只有你們嗎?”霍天清走上前,詢問道。
有個男人沖了上來,被霍天清閃過,他眼睛里頭閃著餓極了的光芒,“給我吃的!我不想活活餓死!”海的聲音還沒折磨死他,他都快被饑餓拖垮了身子。
這里大概有二十人,穿著現代的衣服,他們是東方四國的人。
“還有人在那邊。”女人放開一只捂住耳朵的手,指了個方向,看向霍天清卻是無悲無喜無怒,來到這個海底,大家都是死路一條,她已經放棄了希望,多一個人,多個死人而已。
霍天清點頭道謝,沿著女人所指的方向走了一千米,才見到了熟悉的人,貪狼隊隊長段雁。
段雁正倒在地上掙扎著,一個男人正想盡辦法脫掉她的衣服,男人神色瘋狂,這一輩子他都沒討到老婆,沒睡過女人,就要死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破地方,他不甘心。
然后他死不瞑目。
霍天清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將一臉受了羞辱的段雁拉了起來,披頭散發的段雁渾身是傷,傷口處的鮮血在海底強壓下不停地冒出,在這海底,她還不如四階。
即便是這種情況下,段雁也沒折辱她作為貪狼隊隊長的氣節,冷靜地整理好亂了的衣物,擦干臉上的灰,抬頭對霍天清道:“你找死嗎?不是說你沒來探險隊?”
“你的消息恐怕有誤。”霍天清抓著一瓶藥,道,“我的隊員呢?看到沒有?”
“我只認識一個胥黎之,跟他在一起的還有兩個姑娘,他們和一隊人去找出海底的方法了,應該是那個方向。”
霍天清把藥扔到段雁懷里,心里明白段雁不會說假話。
段雁這里,還有不少麻木不仁之輩,有的人已經通過出賣自己的身體獲得藥物和食物,就算是死,他們也不希望死的太難看,其中有兩個,還是段雁的隊員,他們被壓制住,沒有辦法去救段雁。
貪狼隊的人在遺跡里頭的時候沒少賣力氣,受傷極重,可當時揮灑熱血的他們渾然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一日,很快,他們也將成為行尸走肉中的一員,淪為海的傀儡。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段雁想要救她的兩個隊員,然后舉手救他們一次,他們還是得呆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獄。
不等霍天清反對,她直接跟了上來,即便腳程不快,很快就落了霍天清一大截。
霍天清瞥了眼一邊上藥一邊跟過來的段雁,停了下來,返回到她身邊,抬著她的手臂加速前進。這個時候,沒有時間能給她們玩你追我趕的把戲。
胥黎之正站在一隊人里頭,林言言和蘇皖兩個人互相攙扶著,盡量跟在胥黎之的旁邊,走了八天,隊伍從五十人縮減到二十人,而二十人也快到了身體極限,完全憑著對出去的渴望死撐著。
“我不干了!等死吧!”一人腳下不穩跌坐在地,用白骨鋪就的海底讓他歇斯底里了起來,滿臉的痛苦,放聲痛哭不止。
隊伍里頭暗藏的情緒因他這一哭盡數牽動,幾個人吵鬧著打起了架,將最后的精力和燃不盡的憤怒混合在一起潑灑。
一人脫下了自己的外衫狠狠地扔到地上,啐道:“媽的!去你大爺!根本沒有出去的法子!”
“你別這樣說,我們不是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了嗎?”一人壓抑著自己的真實想法,努力勸說道。
“蛛絲馬跡,一個吊墜還叫蛛絲馬跡?不就是掉到海里的女人戴的玩意兒,別自己騙自己了!”他奮力沖到一人面前,從那人的口袋里掏出海藍色的墜子,直接砸到白骨堆里。
幾人吵吵嚷嚷的時候,霍天清和段雁趕到了。
看到霍天清,林言言和蘇皖的眼睛里頭立刻泛了光,等到霍天清走到她身邊把脈的時候,蘇皖有氣無力地道:“隊長,你來了啊。”
“清清,就知道你會來!嗚嗚,我還以為我如花似玉的年紀就要死在這里了。”林言言栽進霍天清的懷里,抱著她就是好一頓哭訴,哭著哭著就哭累了。
連日來的高度緊張,在看到霍天清的這一刻終于松緩了下來。
胥黎之亦是臉色蒼白,他平時吊兒郎當招花引蝶無所事事,在海里卻要處處保護著重傷的林言言和蘇皖不受歹人覬覦,身形消瘦了許多。
“呵,又來兩個尋死的人。”其他人懶得挑釁,滿眼凄涼,“哎!你們走不走!”
一群人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不滿的情緒發泄完了,他們還要抱著一絲期望再找找逃出生天的方法。
“要不我們歇會兒吧……”一個瘦成柴的男人看著霍天清他們坐在了地上,有些羨慕地提議道。
“歇什么歇,不想活命了?走!”他旁邊的人立刻拽著他加快了步伐。
霍天清伸手將被扔在白骨堆里頭的吊墜拾了起來,那是額間吊墜,中間的圖案說不上來的奇異,海藍色水滴狀的寶石里頭仿佛住著流動的海水。
“那是從海珊瑚里頭找到的。”胥黎之一邊喝著水一邊道。
霍天清點了點頭,先收起了吊墜,緊接著替幾人簡易療傷。
蘇皖有些受不了大海折磨的聲音,痛苦地捂住耳朵,眼睛充血,霍天清幫她捂住耳朵,他們關閉聽覺都沒有用,海的聲音如同穿孔魔刺一般。
幾只疾呅自她的耳朵飛入,徹底麻痹聽骨神經。
她依次給林言言和胥黎之做了同樣的事情,見段雁正在沉穩地思考,不在意霍天清是否為她遮住海聲,她才揮手放出幾只疾呅,“就算我的嘫蟲具有麻痹效果也撐不了五分鐘,你們注意一些,每隔五分鐘我就要重新麻痹一次。”
休息夠了,一行人站了起來。
胥黎之領路道:“方才那些人是要去海珊瑚區,找找看還有沒有什么別的線索。我們可以不用去那里,那個吊墜有些奇怪,不如折回去看看。”
“嗯。”想起那奇異的額間吊墜,霍天清表示答應。
一個時辰之后,林言言恍惚地看著周圍的景象,迷糊地道:“皖皖,你覺不覺得這地方不對啊,我們之前來的是這個地方嗎?”
“景色好像變了。”蘇皖凝神查看四周,他們走的路線絕對沒問題。
霍天清拿出了吊墜,此刻的吊墜寶石里頭,恰如海水一樣的液體竟然在不停地旋轉,旋轉一周之后,周圍的景象又改變了一次,這一回當著他們的面,視覺震撼無比。
墨黑色的珊瑚化作黑色的小山,珊瑚蟲拉直了身子,變成了半黑半白的海魚,四周的海草變成了漂浮的光帶,如同奶滑的絲綢一樣纏繞在海魚之上。上千上萬條海魚不停地游來游去,穿梭在一座座隆起的小山之間。
不過幾分鐘,寶石里的水又轉完了一圈。
黑色的小山變成了一塊塊的珊瑚石,五彩斑斕的石頭落在海土上,海魚自光帶中脫身而出,成了親吻石頭的海馬,漂浮的光帶變成了無數光點,飄散在海洋之水里頭,恍若夜空璀璨繁星,而這繁星,又離人如此之近。
寶石水的每一次旋轉,都是一個新的景象,根本無法用常理解釋。
“怎么可能,我們之前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啊。”林言言驚異地看著霍天清手中的寶石,從她的手中取了過來,旋轉戛然而止,她嚇了一跳,又塞到了霍天清手上。
落在霍天清手上的吊墜,寶石里的水又開始旋轉了起來。
“你好像開啟了它。”胥黎之蹙著眉盯著霍天清手上的吊墜,轉身走到一個地方,“這里原來是一塊海珊瑚,吊墜就卡在珊瑚里面。”
景象改變了多次,這個地方早就空無一物。
段雁心里頭卻是莫名地燃起了希望,或許,他們真的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那還等什么,快快快,我們分頭在這片區域找,說不定能發現什么奇怪的地方。”林言言一提出建議,各位便表示了同意,分散尋找了起來。
霍天清拿著吊墜皺著眉頭呆在原地,她的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刮開了一道口子,她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疼痛。
此刻,寶石壓著手的那一面正在不斷地吸收著她的鮮血。她用另一只手將吊墜拿起,試圖停下吸血動作,但并不見止。耳邊被她刻意隔絕的海之聲驟然變得清晰起來,波云詭譎,變幻莫測。
刀槍劍影的聲音闖入耳朵,不僅搶走了她的聽力,還掠奪走了她的自由呼吸,寶石吸血的速度越來越快,卻沒有半分的疼痛,似乎有一幅血雨腥風的宏圖在她面前展開,思慕、背叛、殘殺,一個又一個的情緒直往心靈。
這寶石,在告訴她關于這片大海曾經主人的一些東西,并且正在主動認她為新主。
等胥黎之他們過五分鐘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滄海之石,神明界第一女仙南燭額間點綴之石,亦是這本名為“落海”的海洋控制之石。
手環赫然出現,第六個凹槽填滿,第七月,啟。
這滄海之石的鍛造,也用了圓石。
與此同時,羌國一處天空雜草叢生的墓地,荒蕪的野草隨風飄動,簡單的墳墓里頭,一顆被重重禁制壓住的圓石閃爍起了光芒,躁動不安。
------題外話------
記得之前陸妖孽學了兩本天階功法之后做的事情嗎?在××墓前下了禁制。
好些章節之前的事情,哈哈,希望沒忘。(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二更可能會晚些,主要講一下第一女仙南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