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鴛冥本人之外，他還揹著一個棺材。
憑他現在這個臉色看起來，其實揹著這麼一個棺材應該很吃力。
不過他看上去沒什麼疲態，好像有些激動和緊張。
就像是絕世重寶在他眼前，他明明已經觸見得到，卻有些難以置信，而且還唯恐別人搶走一般。
鴛冥沒有答話，胡姬便又道：“棺木裡面的，是她麼。”
鴛冥這時纔開了口，卻只發了一個音節，道：“嗯。”
胡姬眉頭皺的更深，道：“魅佬還有那麼些年壽命，或是一千年，或許連一千年都不到了。”
“下一任繼承人已經在幻宮裡呆了一千年，你覺得現在離魅佬的死還遠麼。”
“這麼些年都等過來了，一千年你卻等不得了？”
鴛冥把棺木緩緩放到地上，極其珍視地看了一眼，而後纔看向胡姬，道：“你當年把棺木放到了泉底，可你知道我方纔是從哪裡找到它的不知？”
“你又知不知道，從前魅佬從不踏足幽咽泉，自從棺木到了泉底，他乾脆把這裡當成了寢宮，日日不離，這是爲什麼。”
“你知我要死生蠱爲了個什麼，那你知不知道，魅佬他也想要死生蠱是爲何？”
胡姬沉默片刻，道：“我知當奶奶我離開海島後不久，魅佬就讓很多人冒險在泉底修了這些路。”
“我也知，他還讓人把餘唸的棺木打撈起來，放到了路上。他觸得，碰得，見得，所以才日日不離這裡，是爲守著餘念屍骨。”
她明白，其實她當年即便把餘唸的屍骨放到幽咽泉底，也也不多安全。
魅佬他自己不下去，卻能派人下去。
讓人從地下修了這麼些路，是方便他自己下來活動的。他能讓人修路，自然能讓人下去撈棺材。
那些人約莫也被水魂穿過身體，也弄出來了許多另一個他們。
不過無論是本尊還是水魂附身之後出現的另一個他們，魅佬都不會留活口的。
這人原本就涼薄到透。
胡姬只又道：“可我還知，你我這麼多年不歸海島，死命修煉，爲的就是有朝一日殺了他。”
“幾千年都等
過來了，他明明都快要病死了，你怎麼就等不得了呢。”
“就因爲你受不了魅佬日日裡能見到餘念屍首麼？”
“就因爲這個，你就因爲等不得了，就跑去投奔魅佬，對他低聲下氣？”
“一千年前我就沒攔住你，現在你又胡鬧，這幾萬年你都是白活的麼？”
“你要死生蠱，你要死生蠱不就是想讓它幻化出另一個餘念來，可以看到她站在你眼前麼。”
“先不說餘念姐九泉之下會不會同意你這樣做，就說你這麼做了，死生蠱化成了餘唸的樣子……那你心底也該明白。”
“……那都是假的啊，哥……那都是假的！”
胡姬越說越激動，最後乾脆有些哽咽。
誰給死生蠱幾滴精血，死生蠱就能化成那個人的模樣。
死人也是。
胡姬知道，她哥是想把餘唸的精血餵給死生蠱，讓死生蠱幻化出餘唸的模樣。
那樣，他就會覺得餘念其實……還活著。
她一直知道她哥這個打算，也知道她哥找死生蠱找了幾千年。
她攔不住，攔過多少年了都攔不住。
她想呢，死生蠱那東西左右也是昭冥養出來的，昭冥都死了多少年了，能找到的機率不大。
可沒成想，還當真讓她哥到手了。
她這次去找她哥，也是因爲知道他得到了死生蠱，想去再勸一勸的，結果沒見到他人，卻讓魅佬給抓到了。
鴛冥笑了笑，道：“你當魅佬那麼好心麼，他要當真要死了，他死之前一定會把阿念挫骨揚灰，與他陪葬。”
“……我怎麼能等到他死，那會兒什麼都晚了，阿念一根頭髮都不會剩下。”
“再說……假的我也願，你勸不住。”
“況且我們兄妹可能……從今以後再不多親近，你無需爲我著想。”
鴛冥用手摩挲了下棺材蓋子，道：“小妹，世道炎涼得很，你最好誰也不要太相信。”
胡姬聞言，不由愣在當場。
她有些個可怕的想法蕩在腦海。
即便她現在怔愣著，她也不由得問了出來。
“……魅佬應該不會
想到死生蠱這東西的，畢竟，他一直對昭冥的東西嗤之以鼻，看都不願看。”
“是你故意提醒他，讓他想到死生蠱的，對麼？”
鴛冥依舊摩挲著棺材蓋子，沒有言語。
胡姬又道：“前陣子我去找你，沒見到人，卻被魅佬撞見……是你跟他串通好的，對麼。”
鴛冥嘴角揚開一抹自嘲的弧度，還是沒有開口。
胡姬卻不由得被震驚得後退了一步。
有紫寒在一旁，才堪堪幫她穩住了身形。
她又道：“我還說呢……爲什麼我被魅佬捉住了，南羌會那麼快得到消息。”
“怪不得魅佬會放我一命，怪不得還會給我些向外頭通風報信的力氣。”
“我被魅佬擒住的消息，是你們故意透露給南羌的……你們的目的一開始就在他身上，對麼。”
“確切的說……是你想要讓魅佬把赫連無曲引過來，想借赫連無曲的手殺魅佬，是不是？”
鴛冥笑了笑，不過這個笑容的含義看上去有些複雜。
他道：“畢竟，赫連九霄的徒弟，如果不自己送上門來的話，想抓住比較難。”
“而且不僅如此。”
“見到那壇血了麼，那是南羌的血……我剛剛從他身上放出來的。”
“爲的就是把赫連引下來。”
“當然，自大如魅佬，他即便發現我的動作也不會攔著。”
胡姬：“……”
她現在滿心都揪在了一起，幾乎要窒息。
她全身都僵硬了，只能喃喃出三個字：“你瘋了……”
她不成想，這人會爲一個死了幾千年的女子成了這樣。
不擇手段安在他身上，都是輕的。
胡姬的目光灼灼地打在鴛冥身上，聲音有些喑啞，有些顫抖。
“你的愛人是人，我愛的人就他孃的不是人了嗎鴛冥？”
她的聲音不大，裡面的質問和憤怒和髒話一同從她口中甩出來，直砸到鴛冥的耳中。
鴛冥對她的目光抱以一笑，只道：“有我這個哥，算你倒黴。”
而後他摩挲著棺材蓋子的手一用力，便將其掀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