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年季歡把赫連帶棺木一起沒收，只帶著她閉關，瘋狂的教習她煉丹之術。
不然就憑她那半吊子的手藝，得浪費不少木決生機，也會走不少彎路。
所幸姬無曲在煉丹方面的天賦尚可，起碼這十年季歡把她的煉丹術訓練到了他較滿意的程度。
這纔算放了人。
許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數的。
她曾跟師父說想去陽冰湖，那一年雖然她全大荒到處浪，但畢竟沒什麼目的地，腳程也不大快，致命傷還是她根本不認路。
所以那一年也沒去成。
現在怕是要去了。
因爲救治師父需要去一個絕對寒冷的地方。季歡和她原定的地方是萬妖峰往北，基本上是大荒最北處。
後頭考慮了她這半吊子的精神力，又把地點改在了陽冰湖。
陽冰湖雖然在大荒最南，它上頭的湖水也熱至沸騰，熱到誰要想下去洗個澡就能被燙禿嚕一層皮乃至被煮熟了的地步。
可它湖底卻是寒到要命。
那時候季歡化名阿點，特意給她取了湖底寒冰。那東西足夠冰，它想化成水，起碼得用烈火燒個七日才行。
所以說，陽冰湖湖底寒冷程度不下於萬妖峰北。
更何況他們說的冰指的是較爲靠上的冰，所以說越向它底下走應該會更寒。
不愁冷度不夠的。
在季雲殿呆了十年之後，姬無曲就去了那裡。
……
九百多年後，陽冰湖。
大荒自贈經教徵劍閣大戰之後變了局勢，一直到九百多年的今天也沒再變過。
無曲尊者依舊是個傳奇，不過這個傳奇已經帶上了偏古老的色彩。
在許多新生的小輩看來，無曲尊者的出現在大荒史上恍若曇花一現。
她二十多歲時便以驚人天賦名震大荒，可以說連當時一干老怪都看得咋舌。奈何她沒能攤上一個好家，也沒得到她父親的重視，後頭又被暗算丹田損毀。
一百年之後，人家以聚氣的修爲拿到了道尊的稱號，也可謂名氣不小。
二百多年近三百年之後，她以同樣的修爲拿到了尊者稱號，又一次轟動大荒。
可在那之後卻彷彿永遠消失
了一般。
開始的一年還有人稱見過她，可後頭就再沒了消息。
她和她師父赫連尊者的情事也被記入大荒史冊。
到現在流傳下來的話，多是在把二人當作一對深深相愛卻無緣廝守的情侶，而不是把他們當作師徒。
當年徵劍閣門前一戰，赫連尊者隕落，無曲尊者心痛瘋狂，喊的是“傷我愛人者，死。”
是愛人，不是師父。
而且有一副畫，據說是徵劍閣敘晟長老之子，敘縉道尊所作。描摹的就是無曲尊者抱著赫連尊者，悲痛欲絕，望天嘶吼的場景。
他作過很多幅畫，多是關於無曲尊者的，唯這副最震撼人心，甚至震撼到讓人看之不由頭皮發麻的地步。
他從未想讓這些畫流傳出來。
聽說是海嵐道尊去徵劍閣玩兒，趁著他不在，破了他書房的陣法，才把那些抖落出來的。
那副畫也順便震撼了一下海嵐道尊。
後頭怎麼流傳到更多人眼中的，還是得問海嵐。
不論如何，他們倆已經被人當做史上最悲情的情侶之一了。
也是因此，大多數人覺得她是去殉情了的。
所以一衆小輩們都對這個古人有著許多憧憬和遐想。
他們會覺得無曲尊者那一生絢麗短暫，無論修爲還是情愛，都耀眼得很。
甚至有的師父給徒兒授課，大多會講：“人的三百年能做什麼……”
……
左右，姬無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沒聲息的牛逼了一把。
她現在其實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麼輝煌燦爛。
……她只是爛了。
九百多年前，確切的說是九百九十年前，她來到的陽冰湖。
一千年前，鴛冥給她的方法很簡單，只不過有一個丹方較爲複雜。
也不算是丹方，只能算是藥方。
取的是麒麟草汁，混上其他藥水，再揉進去木決的生機。
說是揉，其實是用鴛冥給的那種特殊的運氣方法，把木決的生機引出來，通過那些藥水送到赫連體內。
其實早在百年前赫連表面的那層骨皮就已經變回了正常皮膚，只不過一直沒醒而已。
季歡叮囑的是，
等赫連皮膚變爲正常之後，便可停手，將他放在棺木中，在等萬年他便可甦醒。
奈何，在那百年之中姬無曲翅膀硬了。
她模仿胡姬，在陽冰湖周圍設了幻陣，通過無衣訣充實著她的精神力。
而且梟鶴尊者的藥經丹經一直在她腦子裡沒有被消化。左右那是一些記憶，相當於被梟鶴尊者灌輸進她腦中，靜下心來之後她學的也快。
這百年時間就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
加上各種丹方和她自己總結出來的經驗，她整出來一個恢復生機的丹方。
其中一味藥還是她眉心裡頭的木決。
左右是，她翅膀硬了之後接著使木決來著，沒挪窩，沒聽季歡的話。
但結果是好的。
因爲她師父快醒了。
從第九百八十年的時候她就覺得她師父快醒了。
十年過去，師父醒轉應該差不多就是在這幾天。
姬無曲以前從未覺得光陰會在彈指一揮間流逝。
現在她覺得了。
不論是和季歡學習煉丹的那十年，還是這九百九十年，她都覺得時間過的很快，當真是白駒過隙。
其實這些年她過的並不好受。
每次她以聚氣的修爲強行牽引木決時，不管是眉心還是經脈，都要痛上一遍。
前些年精神力不夠，每次煉丹都要精神力虧空，她也因此沒少暈過疼過。
最嚴重那次她感覺自己差點死了，不過還是撐了過去。
每天修精神力，煉丹，看師父，重複著，周而復始。
那是近千年的孤獨，不怎麼好熬。
不過近些天師父快要醒轉，直接讓她忘卻了這千年的痛苦。
那種感覺就像是，昨天師父在她枕側低語，一夜無話之後，明天師父會給她做飯，抱她上榻。
千年就是這一夜。
姬無曲真的是爛了，卻並不是腐爛。
她老了。
木決的生機被耗的所剩無幾，她自己本也是個該死的人，老也是正常的事。
可看到自己枯槁的手臂，皮包骨頭的腿腳，還有蒼白乾枯了的頭髮時，無曲還是有些惶恐。
她明白，她怕是陪不了師父幾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