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第一個週六,直到上午十點半,南薇才得以忙完。剛把辦公桌整理好,胡芳的電話就又一次打來:“親愛的,忙完沒?穿得漂亮些,我一會兒就開車去接你們。”
“我們?”南薇大感疑惑。
“是啊,你和趙巖啊。”
趙巖?南薇扭頭一看,趙巖正在解領(lǐng)帶,齜牙咧嘴得瞅著南薇。電話那頭的胡芳接著解釋:“親愛的你不會只想著單刀赴會吧?總得找個優(yōu)質(zhì)男人冒充你的男友吧?不然所有人都以爲你這麼多年了還在惦記著祁遠呢。別覺得狗血,生活還就得靠狗血來添彩。”
南薇在宿舍匆忙換下工作服裝時還在嘀咕:胡芳居然說趙巖優(yōu)質(zhì)?這倆人什麼時候私下裡偷偷給我做主了?哼,湊到一塊算計我,我哪天一定要狠狠訛詐一筆。
在衣服上,南薇十幾天前就開始琢磨:穿得太漂亮,好像憋著一口氣要和新娘爭豔要喧賓奪主;穿得太隨意,又彷彿舊情難捨一直在傷痛中存活。最後反覆衡量,南薇決定穿一款圓領(lǐng)無袖的白色及膝真絲連衣裙,腰間黑色的腰帶在背後紮成一個蝴蝶結(jié),有些嬛嬛一嫋楚宮腰的曼妙;黑色的防水臺高跟涼鞋,正紅色的皮質(zhì)迷你挎包;手指甲和腳趾甲染成透明色,戴一隻翠色玉鐲子,別無它飾;長髮披下來,用黑色卡子把額附近散落的頭髮別到頭頂,露出腦門,一如大學時的無邪。就這樣簡簡單單,清清麗麗,一如往日的歲歲年年。
見到胡芳時,胡芳正靠在車上和趙巖說話。胡芳的著裝充滿歐美範兒:穿一件麻灰色的無袖上衣,配一條單寧藍牛仔裙褲,腳上看似隨意穿了一雙黑色小跟鞋;而趙巖墨綠色的T恤下配一條淺棕黃的長褲,深棕色的皮涼鞋,也是歐美範十足。
南薇越想越覺得疑點多多,於是在車上質(zhì)疑不斷:“趙巖這個土鱉居然穿得像模特,芳芳肯定是你指導的吧?你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趙巖你潛伏到我閨蜜身邊是想幹啥?”
胡芳一邊開車一邊恨鐵不成鋼:“你這腦子整天琢磨啥呢?我倆?可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家人最愛你的人了。對了,南薇,我讓南超來我們公司做翻譯,工資比做老師高多了,而且年輕人嘛,多闖闖。”
南薇初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爲南超開心,隔一會突然爆發(fā):“芳芳你瞎說啥?趙巖咋就……啊?”
胡芳笑得很無奈。趙巖倒是沒有任何不好意思:“你說我當年咋就招了這麼笨一個助理呢?”
南薇心裡有事,沒在意兩個人話中的玄機,和他們說了幾句就獨自看著車窗外發(fā)呆。
趙巖扭頭看了她幾次,突然咳嗽了一聲,說:“你看你看,這位小同志什麼戰(zhàn)鬥素質(zhì),我來就是爲了顯示你現(xiàn)在春風得意,你現(xiàn)在這大搞深秋氣質(zhì)一會兒怎麼能鎮(zhèn)得住場面呢。哦對了,我記得你手機鈴是這麼唱的吧,咳咳……還記得外婆對我輕輕唱,孩子不要忘記了!人間的遭遇有它的規(guī)則!有一天當世界都變了!別忘記天空原來的顏色!啊……”
他唱的搖頭晃腦,胡芳在一邊笑得一抽一抽:“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難聽了!”
南薇也被他的走調(diào)版鈴聲逗笑了:“你拉倒吧!誰家外婆唱歌這麼難聽!”
趙巖聽到她笑了也笑起來:“狼外婆啊!”說完洋洋自得地接著唱:“……我的馬兒呱噠呱,一騎騎到外婆家。外婆出來趕花狗,我騎馬兒掉頭走。‘到了怎麼不下馬?’‘這裡不是外婆家。’‘瞧你說的是啥話?’‘看你那條狼尾巴!’嗷~~~”
一路上被趙巖的魔音穿耳,南薇也顧不上傷感了,沒多時就到了地方。
酒店是D市有名的鳳鳴閣,古意濃濃,很有雅緻。看來祁遠一家是極力迎合女方。
南薇和祁遠的生活曾經(jīng)重疊十一年之久,那麼多賓客,一不小心就會碰到熟人。南薇微笑著打著招呼,介紹著趙巖。趙巖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彬彬有禮,笑容得當。南薇和胡芳在學校時是有名的好學生,所以身邊很快圍了七八個中學同學。這個誇南薇身材好,那個詢問胡芳美國的生活,更多的是打探趙巖的情況。張玥也走來和南薇打招呼,好像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咬牙切齒得仇視咒罵過南薇。多年不見,張玥略微發(fā)福,可是她自己並未察覺,衣服的尺碼明顯買小了,一條藕荷色的修身連衣短裙撐得彷彿隨時要炸裂。張玥聲音依然甜美:“南薇,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啊,皮膚真好。咦?你男朋友?真有型。”不等南薇接話,胡芳就毫不客氣:“是啊,南薇的東西總是好到讓人心生妒忌,恨不能明搶啊。”張玥看著舊同學別有意味得看著她,只好轉(zhuǎn)移話題:“何燕,你現(xiàn)在在哪兒工作啊?”
婚宴準時開始。祁遠的髮膠抹得多了些,油光光盡顯春風得意;西裝剪裁合度,價值不菲,整個人倒是還是那麼俊朗,只是氣質(zhì)內(nèi)斂很多;新娘子面容娟秀,個子不高,身材適中,穿一件大紅旗袍,頭髮盤起,一朵百合鮮花斜插入鬢,氣質(zhì)很是溫婉。
看著臺上侃侃而談的祁遠,南薇突然想笑,那個認識十七年相戀五年的人,那個曾經(jīng)夏日爲她遮陽冬天爲她圍圍巾的人,那個曾經(jīng)說生生世世要守護她的人,早就不復存在。故人情海從來絢爛,蝴蝶沉滅後,海燕海鷗接連盤旋,最終卻選定白鳥共潮聲。而自己呢,六年來從最初揪心難眠茶飯不進到最後人事皆淡漠,不願再去愛,不願有人真正闖進自己的內(nèi)心。
到南薇這桌敬酒時,祁遠已經(jīng)喝了不少,南薇本想和衆(zhòng)人一樣喝了酒接著吃飯,不想祁遠滿身酒氣站到南薇身邊:“南薇,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南薇有些囧:“謝謝。”拉拉趙巖:“這是我男朋友。”
祁遠也不怕新娘心生疑竇:“南薇的男朋友?我得敬一杯。”說完先乾爲敬,趙巖也很爽快,緊接著一仰而盡。
祁遠拍拍趙巖肩膀:“好好照顧南薇。”
趙巖嘴角微微勾起:“我倆在一起都三年了,每回去南薇家,她爸媽都要這麼吩咐我。南薇都快被我寵壞了,和我在一起內(nèi)衣襪子都不用洗。我們倆也是婚期將近,到時候一定通知你。”
南薇臉色微紅,忍不住拉了拉趙巖的胳膊。趙巖曖昧的話語明擺著是氣祁遠,看來胡芳和他把自己的情事說得很細緻。
祁遠顯然被刺中舊傷,爲了不太難堪,又挨個單獨敬酒,到胡芳身邊時,胡芳依舊犀利: “好幾年沒見,你怎麼添了亂操心的毛病啊。咦,關(guān)心過張玥沒?小心回去老婆罰跪搓板。”
一桌子人都嗅到了**味,沒人說話。新娘子家教不錯,言語寬容:“祁遠就是這樣,對誰都覺得過意不去。不過我就愛他這點,有情有義。”
胡芳也只是過過嘴癮,見新娘子給了臺階,自己也不再逞強:“還是老婆瞭解老公嘛。我們不過都是外人,來,祝你們早生貴子。”說完別把捲曲的長髮別在耳後,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乾。
趙巖捏捏南薇的手,南薇一轉(zhuǎn)頭,就被趙巖塞了一塊柏木燻肉。南薇嘴裡鼓鼓囊囊的樣子,引得笑聲一片。南薇突然發(fā)覺,趙巖看她的眼神,好像一直都這麼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