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薇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還沒有把門完全打開,她早就聽見響動,迎了上來。
我把紙箱放在鞋柜上,然后回過頭,把門帶上,葉子薇默默地看著我。再然后,兩個人就這樣站著,什么話都沒有說,什么動作都不合適,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剛洗完澡,渾身散發出松軟的熱氣,四周暗香浮動。她穿著一身柔滑的絲綢睡衣,兩條細細的肩帶,搭在雪糕一樣柔滑的肩膀上,稍微一碰就要往下掉。
兩天沒見,她或許是真的沒怎么睡,雖然略施粉黛,但仍看得出眼眶深陷,下巴又尖了一點兒。畢竟是校花呀,偏偏這楚楚可憐、欲說還羞的表情,更能秒殺一大批不明真相的男群眾。
我突然間想起兩句詩,寶劍鋒從磨礪出,校花香自苦寒來。
不,清醒一點。cat,cat。
我避開她熾熱的眼神,扭頭看著墻壁,公事公辦,你沒事就好了。
葉子薇卻說,你來了,我就沒事了。
我王顧左右而言他,指著鞋柜上的箱子說,喏,你留在我那的東西,我都帶上來了。
仿佛有火焰熄滅的聲音,然后她說,謝謝,到沙發上坐吧。要喝點什么嗎?
我笑了一下說,茶吧。
她轉身去取杯子,又從飲水機旁拿出一盒立頓,又先把茶包的繩子纏在杯耳上。飲水機轟鳴著,水還沒有開,她背對著我就這樣站著。
我突然就有點兒恍惚,這樣一個情景,我好像在夢里見過。
掛鐘在墻上寂寞地響著,咔嚓,咔嚓,在這樣的時間,地球上同一個時區里面,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在酣睡。醒著的,還有什么人呢?
市場里的菜販,穿著膠靴,正在熱氣騰騰地奔跑。保安在保安亭里睡覺。嫖客空虛的望著天花板,小姐們左顧右盼,等待著下一位客人。
我盯著前任女友的背影,眼皮止不住地下滑,陷入一場真實的夢境。
有點燙,小心!
我猛然從瞌睡中驚醒。葉子薇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我身旁坐下
我揉揉眼睛,聽見他說,云來,辛苦你了。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燙的清醒過來,她輕輕地把手搭在我的腿上,我沒有閃躲,嘴上卻說,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出乎我的意料,她馬上答道,好啊,但是最后幫我一個忙好嗎?
我放下茶杯說,嗯,沒問題
葉子薇側過身子,臉上的笑容美麗而脆弱
一碰就要碎的樣子,她咬了一下嘴唇,對我說,云來,我已經兩個晚上沒有睡覺了,我只求你坐在我床沿,等我睡著再走好嗎?
我皺起眉頭,正在想她是否有詐,她卻眼眶發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伸出一根手指說,這是我最后一個愿望,求求你了。
她的表情嚴肅的可憐,起誓說,我不會有過分的要求,一定不會
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勉強笑道,好
葉子薇笑逐顏開,像是糾纏了許久,終于能要到糖果的小女孩,她抓起我的手掌,連聲問,真的,真的嗎?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你真好......
我站起身來說,好吧,我帶你去睡覺
她歡欣雀躍起來,牽著我的手,一起走進臥室,我小心翼翼的坐下,好像這不是床,而是一張針氈,她則像一條愉快的泥鰍,麻利的鉆進了被窩。
葉子薇說,云來,你知道嗎,看著你我就覺得安心。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床頭等下,看見她閉上眼睛,然后又睜開。幾乎是調皮的說,大哥哥,給我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那就滿足她這個愿望吧,更何況,我唱起歌來有催眠的功效,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早點滾回深圳了
我關掉了床頭燈,撓撓頭說,好,第一首是,《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葉子薇臉上蕩開了笑意,想一個真正幸福的小女孩,她用被子遮住半張臉,甕聲甕氣地說,唱啊。
我清理了一下喉嚨,抒情的唱了起來,“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聽媽媽講,拿過去的事情,我們坐在高高的......”
葉子薇咯咯咯的笑了,笑完又說,繼續,繼續。
我自己開始犯困了,用力捏鼻梁,振作精神,下一首是,《讓我們當期雙槳》。
酸澀的清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慢慢蕩漾開去,歌一首接著一首,從童謠唱到情歌,從改革
開放唱到新世紀,從大陸唱到港臺,從中文又唱到英文,沒玩沒了。
到了最后,我再唱不下去了。她就這樣眼睜睜地躺著,而我坐在那里,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