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報之以父母,亦可損傷?!?
林軒目光掃過林老太君:
“林天算什么人,一個跟我素無親情的花花公子而已,我為他捐腎?”
“就憑他……也配?”
“我從小到大,未曾受過你們林家點水之惠,你們林家……也配?”
林軒換目四顧,目光雖然淡然,但卻有種不怒而威的氣概。
天神俯瞰御下奴仆,巨龍俯瞰世間螻蟻,不外如是。
一瞬間,千年家族,百年豪門,諸衣冠楚楚的精英,在這衣著普通的青年面前,都黯然失色。
他們在這一刻,受到的壓力,遠比老太君發威更甚。
兩者相比,甚至天壤之別!
古香古色充滿明清氣息的大廳內,氣氛也如清明,無聲戰栗,烏云壓城。
只有林老太君迅速恢復過來,她目光陰冷,掃過周圍,對這些林家人被一個北領回來的兵娃子給嚇到,表示不滿。
隨后目光如釘子一般的釘在林軒身上。
“能把你的器官移植給天兒,那是你畢生的榮耀?!?
“這可以使你的卑賤,換一種方式升華。”
“還有,你要討公道?”
林老太君眉頭一豎。
“這么多年來,我們上京林家,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給,就是不給公道。”
“你一個林家晚輩,區區棄子,更是二十多歲的毛孩子,竟然敢跟我林家討公道?”
林軒眸光悠遠,幽深。
“從出生懂事起,我在上京林家,從沒感受到過尊嚴,從沒有人給過我公道。”
“去云州,入北領。這些年來,我為很多人討過公道。有戰士,有民眾,那些相干甚至不相干的人?!?
“六年來,我幫他們討還的是公道,更是做人應有的尊嚴?!?
“而我自己的公道,我們一家的公道,我們的尊嚴,我卻遲遲沒有討還。”
“那是因為我沒有來上京,我不喜歡假手他人,所以才讓你們茍延殘喘?!?
“我這次來,就是看看你們,究竟哪里來的臉面,敢跟我說出這樣的話。”
林軒換目四顧,那淡淡的眼光射過來,讓所有人都覺得臉上是潑了一盆冷水。
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林軒臉上的失望。
“如今看來,你們真的是……不要臉。”
林老太君勃然色變,活了六十多年。
當年林家家主林威活著的時候,對她寵愛極深,沒人敢罵她。
林威死了,她接過林家家主的重擔,位高權重,沒人敢罵她。
這六十年來,當著她的面,指著她的鼻子,說她不要臉的,只有這么一個林軒。
林老太君拍案而起,她知道,眼前的青年,再不是昔日那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的怯懦少年了。
經過六年的戰場廝殺,血火淬煉,這是個頑劣無法無天的家伙。
不能施之以壓,因為他無法無天,不吃這套。
不能誘之以利,因為云州貓兒古城項目,幾百億的盤子,林家不可能給他更多。
能威脅他的,只有他剛剛說的父母親人。
如今也只有圖窮匕見,解開天窗說亮話了。
林老太君陰惻惻的說道:
“既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你母親,你的妹妹,她們的身體發膚,不值得你捐出腎臟么?”
“我想你也該清楚,周依敏還有你的妹妹,她們現在的情況。如果你聽話,她們就會過得很好;你若不從,我就不敢保證,她們的身體發膚會不會完好,她們還能活多久?!?
陳玉潔的話音異常平靜,但是,其中的威脅,其中的要挾之意,已經不加掩飾了。
豪門世家,看起來光鮮亮麗,讓人艷羨,讓人恨不得投身其中,去享受榮華富貴。
但作為豪門中的棄子,犧牲品,就只會體驗到眾叛親離,那如同寒冬般的種種嚴酷。
林軒對此曬然,冷冷的說道:“我當年入伍進入北領,六年戎馬,在血火中求生。”
“為大夏已經盡忠,為人民已經盡力。如今歸來,自是為小家盡職,為雙親盡孝?!?
“但是,這不代表我可以接手你的要挾?!?
“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我會找回來的?!?
“我來這里,只是簡單告訴你們一件事……”
“公道自在人心……但跟你們討要的公道,就在我心?!?
林軒沒有講明,日后林家會處在一個什么位置,完全就看他們是否能懸崖勒馬。
這個公道的尺度,完全在林軒的心中。
他也有執行公道的能力。
見到林軒要走,老太君急了,她喊了一聲:“許可!”
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他戴著一頂禮帽,西裝革履,在林家人群中顯得有些另類。
看起來,像是一個律師。
他走出來,也正是一臉律師的職業微笑:“林軒先生,關于林家的繼承權,我受到老太君的委托,要跟你探討一下……”
林軒靜靜的看著他。
放在普通人,或者六年前的林軒身上,一定會為這“繼承權”三個字,驚喜不已。
但是現在,林軒只覺得可笑,不屑且不信。
這個名叫許可的青年,掏出一串鑰匙,金燦燦的,說道:“這是林家分配給你的翠微居豪宅,以及一輛衛士兩棲車……”
那串鑰匙在林軒的眼前晃來晃去。
而許可的語聲輕柔而有磁性。
他的眼神,更是深炯黑漆,似乎是一個沒有底漆黑的漩渦,一瞬間便把人的注意力吸引進去,隨之而去的,便是精神跟意識。
這是最最頂級的催眠術。
這種瞳術,非世界頂級大師,無法成就。
看到林軒眼神凝固,許可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被林家花三千萬的重金委托,身為世界排名前五的催眠師,他的目的就是催眠林軒,讓林軒在捐腎合同上簽字。
然后,被麻醉的林軒,馬上就會被送到上京第一醫院,第一時間取腎,移植給林天。
現在林軒已經被催眠了。
他還要實驗一下。
“林軒,你退役前,在北領的職務是……”
“將官……”林軒低語。
許可點了點頭,把一份合同跟筆遞過去,用柔和而蠱惑的聲音說道:“這是林家十分之一財產的繼承權,林軒,你趕緊簽字吧?!?
林軒木訥的接過紙幣,仔細的寫了幾個字上去。
許可臉上露出成功的笑容。
而大廳里的林家人,都如釋重負。
他們只能動用手段,而不能使用暴力。
一個原因是,林軒的武力強橫,五鷹八犬,折損在他手上的,已經好幾個了。“
更重要的是,林軒是北領的人。
那位北領天王,雖然從未駕臨過上京,但是上京處處都有他的威名。
越是身居高位,對北領戰績就越清楚,就越是知道不敗天王的強橫。
即使上京林家,也無法不忌憚!
但是,只要簽了合同,白紙黑字,即使那位天王真的是林軒的后臺,也要講道理。
許可將合同交給林老太君。
“先生果然厲害……”
林老太君心中舒暢,激動,夸獎了許可一句,看到合同簽字的一瞬間,笑容凝固。
因為那個簽字處,不是林軒的名字。
而是八個字……
雕蟲小技,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