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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藍(lán)齊兒終于醒了過來,胤礽坐在床邊,抓著她的手,一動不動的,緊張地注視著她的面容。
她在一片婉約的燭光中緩緩睜開了眼睛,待看清楚了他的面目,她止不住渾身發(fā)抖,喘著氣咬牙切齒地道:“你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他不為所動,只是笑,用力握緊了她的手,滿目深情:“我怎么舍得殺你呢?藍(lán)齊兒,你想象不到再次見到你,我有多么的開心,這一定是老天憐憫我,才將你還給了我,我不會再丟下你了,你相信我。”
她根本聽不懂他的話語,皺著眉一味地?fù)u頭,仿佛見到了怪物。
他癡癡地傻笑著,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親昵的舉動仿佛他們相識已久,“再有幾天,我就可以完全解除你身上的毒,你不會再難受了。你現(xiàn)在餓不餓,想吃什么,我吩咐下人給你做。”
她不說話了,她知道無論她說什么,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會在乎,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她仿佛是他的玩偶,無法逃脫,連反抗的機(jī)會都沒有。
三天后,按捺了三天,藍(lán)齊兒身體所中之毒終于徹底解除,胤礽花了好大的功夫,不惜以身試毒,幫她配置解藥,然而他沒有想到,三天后,恢復(fù)體力的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刺了他一刀。
他沒有任何防備,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在他的銀白色袞服上,輕易寬帶的他,和往常一樣,滿心歡喜地站在屋子里,他看著她氣色一點點的恢復(fù),看著她掀開被子下了床,看著她緩緩向他走來。
她走到了他的跟前,袖手里隱藏的匕首一閃即逝,隨即用力刺進(jìn)了他的胸口。她那么恨他,滿目都是仇視的怒火。
他大睜著眼睛,在劇痛蔓延全身之前,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她卻惶然落淚,披頭散發(fā)的往屋外沖去。
他噴出一口血,在她的身后萎頓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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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寺后院的柴房中。
胤禛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他夢見皇太子胤礽渾身是血,倒在朝堂之上,滿堂文武一片嘩然。
離宮數(shù)月,宮里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連向來輔佐他激勵他朝著皇權(quán)路上邁進(jìn)的國舅隆科多似乎也對他不聞不問了,他似乎被所有人拋棄了。
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胤禛并不后悔。
胤礽挑著木桶,準(zhǔn)備去后山上練功。
柴房的門剛一打開,一位腰懸佩劍的白衣青年疾步走了進(jìn)來,看到他甚是歡喜:“四阿哥,原來你真在這里,大人要見你,有要事和你商量。”此人正是年羹堯。
胤禛跟著年羹堯往后山走去。
山坡上的密林里,隆科多正在等候胤禛。
數(shù)月未見,胤禛似乎清瘦了許多,可是眼神卻愈發(fā)明朗堅毅,隆科多很是欣慰。
“這幾個月,你受苦了!怎么樣?該想明白的你應(yīng)該都想明白了,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心里應(yīng)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胤禛點頭:“是,我很清楚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隆科多目光復(fù)雜,又帶著一絲感慨:“想明白了就好,你出宮日子也久了,該回宮看看了。”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胤禛幽幽地望著遠(yuǎn)方霧靄籠罩中的山巒,淡淡地道:“我的定力還不夠強(qiáng),我的心還不夠狠,還不足以做成想做的事。”
“太子在宮中遇刺,萬歲爺很是憂心,這個時候,你理當(dāng)回去幫皇上分憂解難。”隆科多不得不提醒一句:“現(xiàn)如今,朝中局勢不穩(wěn),派系林立,萬一太子有個什么閃失,你不在,只怕上位的就是大阿哥了。”
胤禛猝然回過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國舅,你說什么,太子宮中遇刺?”
隆科多連連點頭:“三天前的事了,如今太子生死未卜,那女刺客被關(guān)進(jìn)了死牢,皇上下令,要剿滅殘留在京城的反清余孽,大阿哥主動請纓,要替皇上分憂,替太子報仇。雖說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大家都清楚,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就是你們阿哥們的孝心,再加上,那明珠一黨死灰復(fù)燃,暗地里給大阿哥撐腰,如今,已有不少文武大臣暗暗和大阿哥走動,就等著太子一咽氣,輔佐他登上太子寶座。”
胤禛皺了皺眉,原地走動著,忽然停了下來:“太子的傷勢真的很嚴(yán)重嗎?有沒有查清那女刺客的來歷?”
隆科多搖搖頭:“骨頭倒是硬得很,寧可死,也不肯說出自己的同黨,刑部連著幾天,下的都是重刑,定要叫她開口不可。”
胤禛想起了青鸞,是的,一定沒錯,刺殺胤礽的肯定是青鸞的二師姐。
可是,如今她落在皇阿瑪手里,一旦是關(guān)乎太子性命,只怕皇阿瑪龍顏大怒,她必死無疑。
他無能為力,真的無能為力。
“舅舅,你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我跟你回去。”胤禛決定回宮。
胤禛去后院的禪房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跟了塵大師請辭,卻在禪房外見到了青鸞,多日未見,她看上去更加空靈婉約,眼神里還是淡淡的戒備,他看了她一眼,并無言語,點了下頭,擦肩而過。
“你要走了嗎?”肅穆的鐘聲環(huán)繞下,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很快回過頭來,望著她低垂的眸子。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她并沒有看他,只是輕輕點頭。
胤禛笑了笑,眼前的這個女子在他心里忽然多了一絲可愛的味道。
“是,我要走了。”他輕快地回答。
她終于抬起頭來,一雙清瑩的眸子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卻遲疑著。
看到她遲疑,他微微嘆息:“也許,我很快會回來,姑娘若是關(guān)心在下,記得在這里等我。”
他訴說著奢望的期許,她目光嬌俏,很快紅了臉。
“對不起,上次你求我的事情我?guī)筒涣四悖俏以敢庠僭囈辉嚕埞媚镌谶@里等我的消息,務(wù)必等我。”他上前兩步,冷熱交織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她,說到最后,語氣陡然加重,似乎在強(qiáng)調(diào)什么。
是的,胤禛害怕,他害怕這一走,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張臉。就算她不是小鳳,他也要把她留在身邊,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下定了決心,他要得到她。
青鸞若有所思地看著胤禛,不明白他目光里的執(zhí)拗從何而來,他似乎在看著她,可是又似乎在看著一道不存在的影子,而那個影子似乎和她有關(guān),又似乎與她無關(guān)。
她被他搞糊涂了。
兩個人怔立的片刻,年羹堯忽然款步走了過來。
他似乎是來喚胤禛離開的,可是這么近的距離,他還是避無可避的看見了自己的妹妹青鸞。
青鸞也看到了年羹堯,剎那間,她的臉上褪去了所有血色,一片蒼白。
年羹堯微微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神色由震驚轉(zhuǎn)為欣喜,又轉(zhuǎn)為欣慰,幾乎喜極而泣。
青鸞回過神來,落荒而逃,年羹堯大叫著青鸞的名字,拔腿急追而去。
胤禛被留在原地。
他看著一先一后閃過去的兩個人,臉色一變再變,片刻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