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韋堅爲(wèi)江夏員外別駕，貶皇甫惟明爲(wèi)播州太守，韋堅胞弟將作少匠韋蘭貶爲(wèi)鄠縣令、兵部員外郎韋芝並遠(yuǎn)貶。

另外，倉部員外郎鄭章貶南豐丞，殿中侍御史鄭欽說貶夜郎尉，監(jiān)察御史豆盧友貶富水尉，監(jiān)察御史楊惠貶巴東尉，連累者計數(shù)十人，不一一贅述。

值得一提的是，皇甫惟明這個封疆大吏雖被貶爲(wèi)播州太守，但並不實授，而是令其遠(yuǎn)赴西域，助波斯王子塞路斯訓(xùn)練復(fù)****，這一貶，是夠遠(yuǎn)的了。

皇帝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下達(dá)了這道聖旨，事前甚至沒有和右相李林甫商議過。

旨意傳來，李林甫心中涼了半截。吉溫等還在刑部大牢刑訊犯人呢，事情就這麼了結(jié)了？太子李亨安然無恙，左相李適之也未受牽連，只放逐了韋氏一門，斬斷了李亨的左膀右臂。

這樣的結(jié)果，讓李林甫倍感失望，但聖旨已下，又無可奈何。

“相公…….”

公孫謹(jǐn)、王鉷等人望著臉色陰沉的李林甫，欲言又止。

正當(dāng)大家以爲(wèi)李林甫會非常惱怒的時候，卻見他雙目輕擡，神色淡淡地說道：“聖上既已有旨，我們身爲(wèi)臣子，且依旨行事。至於誰有罪無罪，等有了新的證據(jù)，再上奏聖聽便是。”

李林甫這話一出，各人都聽明白了，這事沒完，韋堅與皇甫惟明等人被貶離京恐怕只是一個開始。

這些人身居高位之時，尚且不難以應(yīng)付，如今雖免去死罪，卻被貶離了權(quán)力核心，再要給他們羅織罪名，那就更簡單了。待過些時日，派個得力干將巡察地方州縣，到時天高皇帝遠(yuǎn)，要辦點什麼事又有何難。

吉溫陰譎的臉上，微微一動，在座的諸人中，以他的官職最低。他一心攀附李林甫，不遺餘力，甘當(dāng)急先鋒，只爲(wèi)得到李林甫的另眼相待。

當(dāng)此之時，吉溫覺得自己的機會又來了，他進(jìn)言道：“相公，經(jīng)此一事，咱們與太子之間，已是利害相沖，死生弗容，若不能扳倒主敵，來日必定後患無窮。”

李林甫不動聲色地問道：“吉法曹，你有何良策？”

吉溫立即說道：“相公，人皆可罪，但其罪行不會自動暴露。欲定其罪，可用密告並檢舉的手法，使其罪行顯現(xiàn)。爲(wèi)人君者，最不能容忍的一些罪行，便從此著手。

隨後，相公可派人巡視地方，糾察不法，那些人自辨無罪是正常的，審訊他們不要心存憐憫，刑罰他們不能出手輕微；

因人不同，選擇他們的薄弱之處攻之，他們的精神就會崩潰。用他最畏懼的東西給他動刑，他就一定會屈服。

有的人因爲(wèi)拒不認(rèn)罪被責(zé)打致死，這種情況可用畏罪自殺來解釋。人沒有不結(jié)黨營私的，給一人定罪便可揭發(fā)出他的同夥；供狀必須沒有破綻，把被告供狀編撰修補使之不違反真實。事情做到這樣，罪案就可以成立了。

到時，便可同時從四面八方向朝廷中樞檢舉揭發(fā)主敵，同時爲(wèi)京中主敵製造一些祥瑞，正所謂三人成虎，只要不斷檢舉人君所忌之事，交錯印證，令其百口莫辯，聖上必定生疑。

如此便好辦了，等聖上降旨徹查這些檢舉真僞，便可將檢舉的對象逐一收押，審訊時施用大刑，被告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招認(rèn)，一是死於酷刑之下。

審訊時讓犯人在口供中互相牽引，並擴大向外牽引，人數(shù)多寡和範(fàn)圍大小，隨心所欲。然後把被告口供整理編撰，使互相吻合，毫無破綻。此時，主謀便休想再逃出生天！”

聽了吉溫這番長篇大論，公孫謹(jǐn)、王鉷等人暗暗心驚，遙想當(dāng)年，武后有意登基稱帝時，曾派人到各地製造所謂的“祥瑞”，使天下人相信她登基乃是天意使然。

用類似的手法，只要讓人在地方上搜查太子的黨羽，逼其指控太子，從四面八方發(fā)現(xiàn)密集的攻擊，同時給太子製造一些祥瑞，令皇帝猜忌，到時太子不死都難了。

這真可謂是迂迴包抄，十面埋伏，讓對手陷於天羅地網(wǎng)之中，如此誰還能逃脫？

李林甫淡淡地看了一眼吉溫，說道：“這次吉法曹辦案有功，本相明日便奏請聖上，擢拔吉法曹爲(wèi)巡察御史。”

吉溫聽了，心中大喜，以李林甫現(xiàn)在的權(quán)勢，他發(fā)下話來，自己這巡察御史的職位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

“多謝相公提拔！相公大恩，卑官沒齒不忘，請相公受我一拜。”

“行了，其他的事，咱們從長計議，且散了吧。”

李林甫雖然沒有明確說要按吉溫之策來辦，但他當(dāng)場給吉溫升官，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說明了。一場腥風(fēng)血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從長安瀰漫到天下。

不管怎麼樣，現(xiàn)在韋堅等人還沒出京呢，至少眼下，因爲(wèi)皇帝的一道聖旨，朝野間表面上是平靜下來了。

***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時間已進(jìn)入了天寶五年二月初，細(xì)細(xì)的雨絲輕得像煙，籠罩著長安城的琳宮梵宇，碧瓦朱甍，寬敞的大街上，磚石如洗，往來的人或披著蓑衣，或撐著各色油紙傘，熙熙攘攘。

街道兩側(cè)的御溝邊，一排排煙柳已經(jīng)萌出嫩黃的新芽。東風(fēng)吹來，遊絲濛濛。

李昂騎著馬往東市，也不穿蓑衣，煙雨很細(xì)，只微微沾衣，不礙事。

李俠子這個劍南第一訟師，能力真不是蓋的，按照李昂的指示，他這次組織了一個兩百人的龐大商隊，除了黃金寶石之類便於攜帶的貴重物品外，還運來了大批的劍南特產(chǎn)，同時在長安東西兩市銷售。

因事前有李瞎子做過詳細(xì)的市場調(diào)查，李俠子運來的貨物，皆是京中緊俏之物，銷售情況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幾日，不僅能兌現(xiàn)蕭鸞那五萬費匯兌，還在從貨物銷售中大賺一錢。

當(dāng)然，這些是不用李昂親自去顧問的，他來東市，只是爲(wèi)了接南宮紫煙。

柳飛絮原來是大家閨秀，只喜讀詩書弄文黑，研究古董珍玩什麼的，對管理家務(wù)幾乎是一竅不通。

有南宮紫煙到來，就好辦了。

在東市的北里大街，李瞎子已經(jīng)提前租好了一個商鋪。李昂到來，但見鋪子里人擠人，叫嚷不休，劍南運來的貨物銷售得非常火爆。

在這裡，李昂見到了正出門上車的南宮紫煙，春風(fēng)拂羅裙，青絲纏玉釵，美人依舊楚楚動人，約略纖腰不勝嬌。

在看到李昂那一刻，南宮紫煙不禁淚溼明眸，急步奔來，一聲“李郎！”聽得人蕩氣迴腸。

“好了，好了，紫煙不哭，快上車，隨我回去。”李昂拍拍她細(xì)膩的手背，望著她那哭中帶笑的容顏，微微地笑著。

南宮紫煙萬萬不敢想，李昂竟會親自來接她，多少相思苦，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補償。

等南宮紫煙上了車，李昂就在街邊和迎出來的李俠子聊了幾句，交待他收市時再去家會面後，便帶著美人回家。

南宮紫煙也是第一次來長安，一路上掀起車簾，觀看街上的景緻，明眸裡盡是喜色。

不一會兒便到崇仁坊春風(fēng)街李昂宅，李昂繮繩扔給迎出來的小樂，然後不顧南宮紫煙掙扎，去把她抱下車來，哈哈地笑道：“來，紫煙。我?guī)憧纯丛蹅冞@個家，以後啊，這家裡就由你管著了，哈哈哈…….”

“李郎，快放奴下來。”南宮紫煙恨不得緊緊抱著他，膩在他懷裡不離開，可小樂和其他下人都看著呢，她只能含羞哀求李昂放她下來。

李昂不爲(wèi)難她，放她下來後，牽著她的手，前院後院看了一遍，等立春小雪放好熱水，李昂再次抱起她，往浴室走去。

室內(nèi)屏風(fēng)上繪著鴛鴦戲水圖，窗下春蘭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半啓的軒窗外，後園花木成蔭，鳥兒在枝間清鳴，一派幽靜。

久別重逢，李昂用腳將沐室門踢上，便將千嬌百媚的南宮紫煙抵在高大的沐桶邊，一邊熱烈地?fù)砦牵贿吔忾_她身上的羅衫。

南宮紫煙就像一枝風(fēng)中搖曳的海棠，輕聲細(xì)哼，明眸半閉，芳靨如醉，玉臂輕舒配合著他的動作。

霞衣片片飛落，一片雪影玉光照人，櫻桃初熟，花蕊嬌發(fā)，無處不曼妙。

“李郎，自君別後，奴是朝思暮想，只盼能早日來伴身邊…….嗯！”美人全身發(fā)燙，軟如水波，在李昂熱烈地侵掠下，已是語不成聲，唯有星眸如醉，貝齒微露，嚶聲切切。

當(dāng)此久別重逢之際，接下來免不得春風(fēng)幾度，窗外柳絲搖曳，鶯啼婉轉(zhuǎn)，花開蕊綻……

激盪的水波漸漸平息，南宮紫煙面色如嫣，軟軟地癱軟在李昂懷裡閉著眸子，雙手軟得擡不起來。

李昂摟著她，以免她沉到水裡，一邊輕吻她的臉頰，一邊柔聲問道：“紫煙，我家裡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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