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時的兩百人馬,能順利抵達預定的集結地點格桑嶺的,只有一百八十八人,其余的十二人杳無音信,有可能是被吐蕃人發現,也有可以是迷失了方向,沒能及時趕到格桑嶺。
約定的時間一到,果毅校尉鄧啟元便決定不再等待,當即帶著一百八十八人,裹好了馬蹄,乘著夜色,向東飛馳而去。
這個季節,雖然還沒有下雪,但高原上的夜風已經非常寒冷,吹在臉上象刀割一樣疼,一百八十八名唐軍士兵默默地忍受著,沒有一個人發出半句怨言。
能被先派來執行這次任務,是一種榮耀,想當初,李昂帶著五十人,就能滅掉許多吐蕃部族,大破伏俟城,那是不朽的神話,每個唐軍士兵都為之神往不已。
這次的任務,和當初李昂率輕騎深入敵后的經歷很相似,大家心里異常的熱切,希望自己人也能創造出那樣的戰績來。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了李昂這個榜樣在,大家心里只想著建功立業,哪里還會畏懼寒風凜冽?
副手邱毅追平了鄧啟元,問道:“鄧校尉,等破了莫離驛,如果東歸,很可能會遇上達扎路恭撤回的大軍,照我說,到時咱們也別急著回去,也學學李長史,深入敵后,大干一場!說不定咱們也能撈到件奇功,名揚天下呢!”
鄧啟元一邊抽打著戰馬,一邊笑道:“這還用你說,既然出來了,我就沒打算這么回去過,莫離驛只是開始,只要咱們偷襲成功,達扎路恭的后勤補給告急,只能退兵;到時我軍乘勢追殺上來,定能大敗達扎路恭,這樣整個大非川豈不成了脫光了的娘們一樣?咱們冒了這么大的風險,要是只干莫離驛這一票就回去,怎么對得起自己?”
“太好了!咱們都想到一塊去了,鄧校尉,您說吧,怎么干?打哪里?兄弟們都聽您的。”
“是啊!是啊!鄧校尉,您說打哪兒咱們就打哪兒,絕不含糊,只要不那么快回去就行。”
“大伙先別激動,先干完莫離驛這一票再說,后續的行動我也沒想好,其實也沒法想,現在還不知道到時達扎路恭幾萬大軍會怎么樣,咱們只有一百多人,只能根據情況隨機應變,據說當初李長史也不是一開始就計劃好偷襲伏俟城的,也是接連攻破多個吐蕃部族后,得知伏俟城內敵軍兵力空虛,才臨時制定攻打伏俟城的計劃。”
“鄧校尉,你怎么知道這么詳細?”
“那當然,我對李長史每一次用兵的細節都再三打聽過,一點也沒錯漏,能不詳細嗎?”
說到李昂,鄧啟元神采奕奕,可見他對李昂有多崇拜。
***
夜色茫茫,黃河北岸邊影影綽綽,三千吐蕃人馬分多個地點,以夜色掩護同時渡河,他們系著羊皮縫制的氣囊,抱著馬脖子從水流相對平緩的地方渡河;
為了讓這三千人馬渡河成功,達扎路恭對駱駝橋北岸連夜發起了進攻,駱駝橋邊殺聲陣陣,聲傳十數里。
與之形成鮮明反差的,是這些渡河地點,悄無聲息,所有的戰馬都被上了籠頭,以免發出嘶鳴聲,另外每處渡河地點都要先派幾個人坐竹筏過河去偵察,確定南岸安全之后,后續人馬才抓緊渡河。
寒風凜冽,這樣的季節要泅水過河可不好受,所有的吐蕃士兵在下水前,都先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把衣服包好才下水;
馬匹天生就識水性,吐蕃士兵身上還綁著羊皮氣囊,再抱著馬脖子,就不用擔心溺水了。
盡管如此,渡河的過程還是充滿了危險。戰馬有時會在水里拼命的掙扎,冰冷的河水會把人的手腳凍得僵硬,滔滔的水流會把人連馬沖向下游,如果長時間不能到達對岸,凍也能把人凍死。三千吐蕃士兵,在付出三四百條性命之后,才總算渡過南岸。過河之后,一個個被凍得渾身發抖,手腳僵硬,如果這個時候被唐軍發現,他們只有挨宰的份。
還好這次聶赤運氣不錯,唐軍似乎根本沒想到會有人在這么寒冷的夜晚泅水渡河,不僅讓三千吐蕃人順利過了河,還讓他們有機會把人馬都集結了起來。
按計劃,如果渡河時被唐軍發現,能渡過南岸的人馬就各自為戰,自主選擇目標發動襲擊。現在行動出乎預意料的順利,人馬都集結起來了,聶赤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決定立即帶著集結起來的兩千六百人,奔襲大莫門城。
他猜測,如果大莫城的唐軍叛亂是在演戲,李昂一定在大莫門城內,同時城中的唐軍也一定不會想到有人從后方來偷襲。
如果能出其不意拿下大莫門城,擒住李昂,整個戰局將會因此改變。聶赤說干就干,立即連夜向大莫門城殺去。
聶赤這個大膽的行動,還真是出乎唐軍的意料之外,夜色中,兩千多吐蕃騎兵迅速向大莫門城推進,而唐軍對此竟一無所覺。
大莫門城內,李昂正在燈下看著各方傳來的戰報,吐蕃一萬大軍正在進攻石堡,雖然攻勢頗為猛烈,但對石堡的威脅不大;
牛心堆方向,黨項部的兵馬則停在赤嶺以西沒動,似乎還在觀望,這是之前達扎路恭停在牦牛河幾天引發的連鎖反應,主力都停下來了,偏師當然要先觀望觀望。
駱駝橋北岸,殺聲一陣陣的傳來,似乎沒個停歇的時候,李昂放下戰報,凝神細聽了一下,對身邊的伍軒說道:“南門,你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
伍軒詫異地反問道:“郎君,有什么不對的?”
李昂又想了想說道:“白天敵人借大風而上,被迎頭痛擊之后,很久沒見再組織起第二次進攻,空耗了一下午。這大晚上的才發動進攻,這本來就有悖常理,何況現在敵軍已經被打退兩次了,銳氣已完全喪失,這個時候繼續進攻,只是虛耗人命,達扎路恭難道真的嫌他手下士兵太多了?”
經李昂這么一分析,伍軒也感覺有些不對了,夜里目不能及遠,要組織起大規模的攻勢本來就很困難,敵人被打退兩次之后,士氣必定更加低迷,而唐軍連獲幾場勝利,士氣必高。在這種情況下,理智一點的話,就應該先罷戰休整一下,調整戰術,待士氣稍復再戰。
“郎君,會不會是朗?梅色給達扎路恭施加了壓力……..”
“不象!”不等伍軒說完,李昂就打斷了他的話,“南門,你快去把李泌請過來,我有事要和他商議。”
“喏!”
伍軒急步出門,差點和正趕進來的李泌撞了個滿懷,他連忙說道:“李先生,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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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向他搖搖手,然后急聲對李昂說道:“李大夫,達扎路恭在掩飾什么。”
“泌,你是說北岸敵軍的進攻,是在掩飾什么?”
“若我所料不差,定是這樣。”
“嗯,很有道理,否則達扎路恭沒必要這么空耗人命,泌,你覺得達扎路恭想掩飾什么?”
“一,他想撤軍。二,他要派人渡河偷襲。此二者的可能性最大。”
“那二者之間誰的可能性更大…….嘶,渡河偷襲!達扎路恭還真敢想,不知道我還有一萬大軍按兵未動嗎?”
“李大夫不要忘了,敵人是來偷襲,不是來當面鑼,對面鼓的對戰的。”
“泌,要是敵人要過河,會從哪里過…….”
“李大夫,恐怕敵人已經過來了。”
“如果敵人已經過河,最有可能襲擊的目標……嘶!大莫門城!”
“沒錯,大莫門城,過河的敵軍,一旦暴露行蹤,幾無生理,加上我們還有一萬大軍在附近沒動,敵人偷襲別處,也不會有太大的戰果,反而會成為我一萬大軍的獵物。唯有偷襲大莫門城,擒住李大夫,才能取最大的戰果,迅速扭轉整個戰局。”
“靠!達扎路恭還真敢想,竟然想把老子給端掉,伍軒,立即傳令曹彥和安道遠,搜尋敵人蹤跡,盡快剿滅之!”
“喏!”
伍軒匆匆離去后,李昂穿上盔甲,帶著橫刀,很快來到城墻上,他一邊下令加強城防,一邊讓人傳信給北岸的李光弼,好讓李光弼有個心里準備,以免萬一敵人真的來偷襲大莫門城時,北岸的唐軍驚慌失措。
李昂的一道道命令才發下去,就聽到南門外傳來沙沙的響聲,聶赤率領的二千六百名吐蕃士兵,竟然真的來了。
大莫門城夾于兩山之間,城內地形很狹窄,只能容得下兩三百守軍,曹彥和安道遠的上萬大軍分別駐在十五里外的白水灘和二十里外的黑泥嶺。李昂在城中只有兩百多人。
借助城頭的火光,但見大批的敵人帶著刀箭,扛著簡陋的云梯,悶不作聲地向南門沖來。
“擊鼓!”李昂大喝一聲。城頭上的戰鼓頓時隆隆地響起。
就在這個時候,吐蕃人的箭雨自黑暗中騰空而起,向城頭籠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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