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五稍稍喘息之后,迅速的后退幾步,擋在岑西西的跟前,壓低聲音斥道:“你胡鬧什么?”他原本想要說她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好好在里面待著便是,跑出來搗什么亂。只這些話卻不好讓別人聽到,他心思拐了拐才說出這句輕描淡寫的話。
宋御很高,因此哪怕黎五擋著,岑西西也能看到傅博文復雜難辨的眸光,同時也能看到被人護在中心的黎祺、成瑾瑜、林致遠三人。
她的眼神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對岑西西來說,這不過是一本三觀不正,打著所謂愛情其實就是一個女人無節操組建后宮的小說,她被那猥瑣瓜的規矩來,希望她覺得爽快了,將自己放回現代。
所以岑西西沒心沒肺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吐吐槽看看美人,便覺得日子也沒有那么難熬。
甚至于她一次次的死的那么凄慘,她都可以堅定的告訴自己,沒有關系的,這不過是一個虛構的世界,并不會對她本身造成什么傷害。這種啊q精神法,讓她漸漸的覺得,除了疼一點,死啊死的其實真的沒有什么大不了。
別人想要一次次體驗這種死亡極限的快AA感,還沒有那個機會呢!
因此,岑西西并沒有真真正正的恨上殺了她的這幾個人。恨這種東西,除了徒增煩惱之外,真的沒有什么意思。不管她是心胸寬大也好,或者說天生傻缺也罷。至少一直以來,她過的也算開心,并沒有因為以往種種。在心中留下什么不必要的陰影。
可此時此刻,她心中升騰著從未有過的憤怒。有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叫囂著奔跑著,這些人不可饒恕。
他們傷害了三字經,他們殺了喬二,所以他們必須要血債血償。
三字經和喬二都不是好人又如何?他們殺人無數又怎樣?在她這兒,他們就是她在這兒最親近的人!誰若是傷害了他們,那么她岑西西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也要為了他們死戰到底。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大不了就是從頭來過!
大不了就是世界崩塌!
可那又怎樣……
又有什么了不起!
岑西西推開黎五,咬牙將刀抬了起來。遙遙的指向了黎祺三個人,“全都死吧。”她低低的呢喃道。
黎五不僅愣了愣,側眸看向岑西西,發現她眸光沉沉,有那么一瞬間竟是像極了單子晉。他忍不住抿緊了唇,壓下心底那股忽然涌出的不舒服,然后又是朝著岑西西靠近了一番,皺眉道:“你瘋了嗎?”
相處這幾天,他是知道她的,雖然不嬌氣能吃苦。可是對于功夫這一塊兒,卻根本就是一竅不通。她現在這般跳出去,別說能夠殺了黎祺三人。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護得住。
岑西西并不理他,只是輕輕的扯了扯唇,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慢卻很堅定。她是瘋了,在看到三字經全身帶血的的那一刻,她就瘋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對三字經這貨的感情比自己認為的要深的多。
多很多!
黎五想要伸手將人拽回來,可手伸出去剛觸摸到它的胳膊,岑西西便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便不由的僵在了那兒。她在讓他不要管閑事!
不要管閑事嗎?
黎五心內惱怒,想要像往常一樣。狠狠的斥責一番這個臭女人,可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說什么。最后卻是苦笑一聲,他可不就是犯賤多管閑事兒。他回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三字經,不僅嘆息的想,也罷了,他和三字經不就是狼狽為奸的兩個壞人嗎?三字經既然暫時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女人,那么他就暫時幫幫忙吧!
但……總是不舒服啊!
黎五抬腳跟在了岑西西的身后,將沒有眼色撞上來的小兵小將給處理了。
那蹴鞠隊大哥張著嘴巴,整個人都要呆滯了。
到底是發僧了神馬?
為啥五王爺看薛將軍的眼神這么奇怪呢,嫉妒啊,那可是生生的嫉妒啊!難道說,王爺也拜倒在了小將軍的褲腿之下?
哎呀,咱們將軍就是威猛啊!
岑西西并沒有走到黎祺他們那邊,就被傅博文給擋了下來,他手握長劍站在那兒,哪怕是經過了剛才一番打斗,一身白衣上面卻是一點臟污都沒有。
長身玉立,面冠如玉,三十多歲的男人自帶著成熟的氣度,這番站在死人堆中,卻給人一股悠然自得的模樣。
岑西西不禁嗤笑了一聲。
傅博文蹙眉,“不要不自量力。”
這小丫頭除了會耍點小聰明,鬧點小情緒,真的是沒有什么大本事,別說是挑戰黎祺三人,便是隨隨便便一個小兵,她也不是對手,哪怕她此時附身在宋御的身上。
只不過,顯然她自己并不是這么認為的。
“你憑什么管我啊,師兄?”岑西西譏諷開口。“你不都準備殺了我給你師妹報仇嗎?”
傅博文呼吸一沉,垂在身側的那只手不禁握成了拳頭。岑西西看著他的眸光里再也沒有之前的輕松愜意,總是帶著十分的笑意的,哪怕他曾經下令射死過她,她也只在被自己識破之后,指責時露出了一絲怨憤。
可現在她看著他的眸光,明明白白的帶著冷漠,就好像他對她來說,不過是不相干的一個人。
好像兩人之前并沒有那么多的親密相處。
那些她喊師兄的日子,傅博文在這一刻竟是無比的思念。也是在這一刻算是明白了,多久以來困擾自己的糾結。他原本是喜歡著絲絲,可內心卻不自知,只是以為自己把絲絲當成了女兒般對待。后來遇到了岑西西。她將自己心底的那一點念頭引出來,對當初的白初柔不免上了心。
以至于后來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喜歡的哪個了。
但是現在。傅博文卻是清楚的知道,因為她的冷漠相待,他極其的難受。感情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別鬧,回到那兒去。”傅博文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思,“我會命人撤退的。”
黎五冷哼,“撤退還是敗走?”
別以為他沒有看到這個男人看岑西西的眼神,想要趁機撬墻角,也要看他愿意不愿意。
傅博文并不理他。只執著的看著岑西西,希望她能夠改變主意,不要做這些無用的事情。
“多謝好意,不需要。”岑西西抿唇,“等解決了他們,還要和你算算賬。”
哪怕陷阱并不是傅博文設的,可給喬二致命一擊的那個卻是他,岑西西之所以不愿意和他對上,是知道這里面就屬他武力值最高,自己根本就毫無勝算。卻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傅博文一滯。瞳孔悠的睜大,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只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也是了。她是該恨自己。
哪怕再不想,傅博文最后仍然是讓開了路。
黎五本欲跟著過去,卻被傅博文的劍給擋住,他氣急敗壞的和他打在了一起,“你個混賬,打我作甚。”
傅博文抿唇不語。
黎五氣的恨不得一劍刺死傅博文,可是他功夫不如人,因為著急劍招更是雜亂無章,如果不是有親隨在一旁幫襯著。兩個回合不到他就能被傅博文打傷。但是黎五卻根本不管自己如何,他對身邊的幾人喊道:“去保護宋將軍。”
那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卻是沒有離開。
在他們這兒,宋御不過是個將軍而已。而黎五卻是最不能有閃失的君王。
黎五臉色都氣的發青了,可奈何一掙脫不開傅博文,二沒有人聽他的指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有個犬戎服飾的人,拿著長矛刺向了岑西西。
那一刻,他臉色驟變。“西西,躲開。”
岑西西腦中什么都沒有想。
在那人刺過來的剎那,她本能的握著手中的長刀,用盡了全身力氣劈了過去。長矛斷裂,那人也被她震得生生倒退好幾步,慘白著臉色再也不敢上前。
那有想要圍上來的人,這才算是清楚的認識到,這個身材消瘦面色白皙的人,是那個名滿天下的戰神宋御。
岑西西不是宋御,她什么都不會,連馬都控制不住。可卻因為三字經的傷重,引發了宋御本身的內力。只要她堅定信念,排除所以繁雜的思緒,哪怕是不能全部利用,她也不會是一無用處。
所以她才敢這么走上前來。
她舔了舔干澀的紅唇,在心中對宋御道:“你幫幫我,拜托了。”
這一刻,她相信這書中的小將軍也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被自己占據身體壓制也好,不甘心以后的遭遇也罷,但此刻心中濃濃的戰意和殺意,卻是讓岑西西知道,她此時便是戰神宋御。
她咬牙提氣,腦袋放空,憑借著這身體的本能,握緊了手中的刀,一路往黎祺他們那邊砍殺而去。所到之處,手起刀落,如同砍西瓜一樣,收割了數條生命。
沒關系的,她對自己說,這不過是書中的一個符合而已。他們站在一起,也不過是只得來一句輕描淡寫的描寫,他們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群士兵。
岑西西不讓自己去關注那噴出的鮮血,她只雙眸緊緊的盯著且戰且退的幾人。
她的速度很快,不過是十幾秒的功夫,就來到了他們身邊。
圍攻黎祺三人的鄭國士兵,皆是驚喜的開口,“將軍。”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崇拜。看吧看吧,這就是他們的將軍,娘們唧唧了這么久,終于硬氣起來了有某有?
感人肺腑啊有沒有!
這些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變得更加的勇猛,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前沖。
眼看著。黎祺、林致遠、成瑾瑜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甚至于整個大的形勢,鄭國這邊都穩穩的占據了上風。
長刀出鞘的宋御。比什么鼓舞人心的話,都要來的管用。這些人大多數跟著她上過戰場。便是沒有上過戰場的,也都在她手底下操練過無數次。只要看到她,便覺得他們乃是戰無不勝的一只軍隊。
一方是經過了一場惡斗,一方正是最激動時刻,哪方會勝出自然是不言而喻。
蹴鞠隊大哥舉著刀高喊,“殺光他們,為我薛將軍報仇。”
“報仇,報仇……”一時之間。百人同應。
傅博文雙眉折起,若是再這般打下去,他帶來的百十號人,怕是會所剩無幾。可若是就這么狼狽回去,不但泄露了他們的蹤跡,更是連之前的功夫都白做了,他不禁有些猶豫。正是一個閃神間,被黎五逮到,一劍挑開了他手中的長劍。他微微垂眸,撫了撫手腕上的血痕。終究是做了決定。
黎五笑的極是猖狂。他蔑視又不屑的看著傅博文,譏笑道:“犬戎的攝政王,也不過如此嗎?嘖嘖。太過不堪一擊了。”
傅博文并不將他挑釁的話放在心上,只接過屬下扔過來的劍,欺身便攻了上去。黎五笑還沒落下,就在傅博文哂笑的眸光中,驚詫的看到自己發冠被挑落。
一頭黑發無所顧忌的落了下來。
傅博文輕笑,“五王爺,待戰場上,我們再好好的打一場。”
說完,便招呼了一聲。不帶愣怔的黎五反應過來。犬戎士兵各自甩脫打斗的人,極快的聚集在了一起。“扯。”傅博文如此吩咐。
犬戎士兵對他有股盲目的崇拜。因此并沒有人發出異議。
在他這聲令下之后,幾乎是動作一致的往東北方向突圍。很快的。他們便已經游離在了這場爭斗的最外面,傅博文往已至瘋狂的岑西西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眸光,帶人離開此地。
“追吧,王爺。”鄭國士兵摩拳擦掌,戰意凜凜。
黎五面色難堪鐵青,咬牙道:“追個屁啊!”
追什么追,如果剛才不是那傅博文故意的放了他,他剛才早就被人一劍掀掉了頭皮。實在是……奇恥大辱。黎五決定了,等以后有機會,他一定要碾壓這個老男人。
呸,有什么了不起。
勞資也就是懶得練武,否則這天上地下誰能有他厲害。黎五如是安慰了自己一番,這才恨恨的道:“去,把這些假扮犬戎士兵的鬼魅魍魎給本王斬殺。”
在傅博文離開的時候,黎祺便已經開始著急了。“突破重圍,咱們也走。”
他心中不禁將傅博文罵了千百遍,果然是背信棄義靠不住的蠻子。竟是連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個,便率先的逃走了。若是……若是他沒有被黎五害到如此境地,也不會投奔犬戎。
黎祺心中氣的咬牙切齒,可因為傅博文的離開,他們這邊只余下一百人不到,想要再次脫困出去,根本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岑西西已經一路碾壓的,快要殺到他們跟前了。
三人身邊只余下寥寥十來人而已。
成瑾瑜冷笑一聲,握住了手中的劍,如此等到人殺到跟前,還不如直接迎上去。
林致遠不過是個書生,面對著這些廝殺,他雖然不會手抖害怕,可到底是百無一用,只能仰仗著別人的看護。他面有隱憂的站在那兒,在成瑾瑜想要沖上去的時候,拉住了他的胳膊道:“你這是作甚?”
“和他們同歸于盡。”只要單子晉死了,他便能了卻心中的一番心思,死了也不會有太深的遺憾。
林致遠滿臉的不贊同,“你想要芊芊一輩子愧疚嗎?”
“如果因此她能記住我一輩子最好了。”說完他再不管林致遠,甩開他便沖向了岑西西。
一個女扮男裝的跳梁小丑而已!他就不姓,她當真如同傳說的那般,所向披靡。隨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林致遠垂眸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無意識的笑了笑,如果他們死在這兒。她真的會記住他們一輩子嗎?如果是的,好像也是不錯的。
瞬間,他心中的惶然就好像消失了一般。腰背挺得筆直。其實死也沒什么可怕的。
黎祺眼眸微微閃爍了一番,他不能死在這兒。顧芊秋此時還以為他是殺害她全家的兇手,他還沒有找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若是死在這兒,她一輩子都只會恨他,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摸了摸手上的傷口,不禁開口道:“本王乃是鄭國晉王,你們當真要如此敵我不分。”
黎五遙遙嗤笑兩聲,“三哥不是叛逃了嗎?被犬戎利用完之后舍棄了才又想起了乃是我鄭國的晉王了。你帶人摸到這邊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你自己的身份。”
輪到斗嘴,黎祺從來不是黎五的對手,他氣的看向黎五,胸口不住的起伏。都是他,若不是這個賤人,自己也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岑西西掄刀砍向成瑾瑜,并不管這些嘴仗。
成瑾瑜堪堪閃過,額頭上有冷汗一滴滴的落下來。這女人的招數雖然像看西瓜一樣毫無章法,可是他接起來偏偏十分的費力。每一刀都是險之又險的才能躲過,若是晚了一步,他半個身子都能被她削去。
他不免更是凝重了一些。
一刀落空。岑西西毫不猶豫的再次提起,從右側砍去,成瑾瑜忙揮劍格擋,卻被這力氣震得后退兩步,雙手都在隱隱發痛,之前的傷口更是已經撕裂,有鮮紅的血從包扎處潺潺流下,滴在了手上,讓握著的劍都有些粘滑不堪。
他深呼吸一口氣。不能這么的坐以待斃了,拖得越久他死掉的可能就越多。
很快的。沒有犬戎支撐的燕國人,被鄭國士兵碾壓的七零八落。除了被殺死的,余下的一部分也被打落武器,俘虜到了一邊。
黎祺這邊也只剩下了兩個人。
最后也被黎五親手給解決了。
如此站在那兒的便只有黎祺、林致遠二人了。
林致遠灑然一笑,無所謂的攤攤手,“悉聽尊便。”
黎五看了他一眼,翹唇笑了笑,倒也算是個漢子。
反觀黎祺,臉色鐵青,兩頰不住的顫抖,唇瓣更是抿的青紫,好一會兒才道:“本王不甘心。”
說完他便握著手中的兵器沖向黎五。
他不甘心!
明明他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可卻要被送去做質子。明明他該是這鄭國未來的君主,卻偏偏落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應該如此的,他原本的生命跡象不該是這樣的。
他就應該站在最高峰,擁著自己的女人笑看這世間百態,而不是像個喪家之犬一樣,被人驅逐,到了現在便是連命都將沒有了。
岑西西一刀劈斷了成瑾瑜的劍,成瑾瑜手拿著半把殘劍,動了動幾乎沒有知覺的右手,岑西西卻已經再次砍了上來,他卻已經躲閃不及了。
“御兒,刀下留人。”
有人騎著馬,遠遠的喊出了這一聲。
眾人紛紛的扭頭去看,發現是白將軍和宋將軍,兩人一人一騎,皆是拼命的往這邊趕。這句刀下留人,便是宋將軍喊出來的。
岑西西動作頓了下,收回了視線,堅定不移的砍了下去。
手起刀落!
成瑾瑜悶哼一聲,一張臉霎時間慘白如紙。他腰腹上,一道深可見到內臟的傷口,正潺潺的往外流血。
“該死。”岑西西皺眉低咒。因為這把刀太重,她又用了太久,剛才竟然是雙手無力,這才讓她砍偏了。她深呼吸提起,再次砍了上去,卻被趕至近前的宋將軍扔過來的馬鞭給砸的身子顫了顫,手中的刀更是落到了地上。
黎五皺眉,忙伸手去扶她,不悅的哼道:“宋將軍這是何意。”
岑西西卻是不管,她彎腰重新撿起那把刀,第三次的砍了下去。
便是連黎五看的都有些動容。
宋將軍從馬上跳下來,不禁氣的額角青筋亂跳,“宋御,你敢違抗軍令。”
說完便大踏步的上前,一掌將她給推出去很遠。
岑西西踉蹌了兩步,最后以刀支地,才算是穩住了自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