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皇帝一向不靠譜,但這也僅限于小事情上,于家國社稷方面,皇帝還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而此時就是這么一個人,將這監國的重任交給了剛剛任回的單子晉。
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有大臣便提出了要見上皇帝一面,全都被邵良以皇帝身子不好需要靜養給擋了下來。眾人無奈之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政事一途,單子晉倒像是有天分一般無師自通。即便是在各位大臣,不信任不表態不支持,倒也治理的井井有條,沒有出什么大的亂子。
只是卻比以往忙了一些。
每日里岑西西都睡著了,這貨還孜孜不倦的在那兒翻看著奏折,就好像真的打算要做這個皇帝一樣。
對此岑西西撇唇抗議了好幾次,單子晉倒也聽話,乖乖的陪她上床睡覺。只有的時候她半夜醒過來的時候,卻總是發現身邊無人。
讓獨守空閨的岑西西好憂桑!
還以為她家男人,明知道這朝堂相爭不過是書中的鏡花水月,所以對權力這種東西不太上心呢,卻原來還是很在意的。
皇帝的身子確實越來越不好了,每日里最多的時間都在昏睡,醒著的時候也只是靠坐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只傻呆呆的想著自己的事情,直到再次昏睡過去。
邵良每次看到自然是心生嘆息。
如此一個月的功夫再次悄然而過。
這日里皇帝終于是穿戴整齊。由邵良扶著坐到了書案前,凝眉思索了一會兒,便在眼前的明黃色圣旨上,留下了幾行字體。
邵良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陛下,您這是?”
皇帝將筆丟在桌子上,靜靜的等待著圣旨干枯了。這才對邵良道:“你去將皇后喚來吧。”
邵良雖然心中滿是震驚和迷惑。只他忠心于皇帝,哪怕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依然是會第一時間聽從他的安排。
皇后也沒有想到時隔一個月。皇帝竟然會召見她。或者說,自從長公主去世之后,他們二人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她顧不得打扮而且她知道打扮也無用。因此便急匆匆的來了。
這段時間,皇帝閉殿不出。更不允許別人打擾,一眾妃子皇子便總是找到她的跟前,讓她代表前來看看,皇帝這番做到底是幾個意思。
皇后不禁苦笑。難道她在皇帝那兒就與眾不同嗎?
一路上,皇后心中百轉千回,腦中劃過無數個猜測。皇帝這番找她到底是何事情?只當她看到遞到跟前的圣旨的時候,整個人便僵立在那兒。滿目的不可置信。
直到皇帝控制不住的重重的咳了一聲,她才好似被驚醒一番,驚慌失色的抬頭去看皇帝的表情。只她卻什么都窺探不到,皇帝依然是面色淡淡的,就好像他手中拿著的并非是一份傳位詔書。
傳位給二皇子裴景原的詔書!
“拿著。”看皇后遲遲不接,皇帝皺了皺眉頭,直接將圣旨丟進了皇后的懷里。
皇后這才慌里慌張的接過來,小心翼翼卻是十分謹慎的再次將上面的每一個字都看一遍,只每個字她都認識,合并起來卻為何覺得那么不真實。
裴景原將前朝的消息帶給她的時候,皇后便知道皇帝這般做的用意,大抵就是想要將位置傳給他的真愛給他生的孩子。
心中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可是再怨再恨,皇后也知道但凡是皇帝做的決定,根本就無法改變,除了等他殯天之后奪權,否則想要名正言順的站上那高位不可能。
單子晉的為人,皇后雖然不甚了解,但是和長公主打了那么多次交道,多少也明白,此人心狠手辣,若有人當道不管那人是誰,他都敢除掉。
因此裴景原沉默不語的坐在她的跟前的時候,皇后忍了心中所有的怨憤不甘,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裴景原自然是不甘心,他想要這個皇位,想要這個天下,他有自信燕國可以在他的治理之下,更加的繁榮昌盛國富民安。只現在這個位置,他甚至爭都沒有試著爭一下,便眼睜睜的看著它落入了別人的身上,他怎么可能會甘心。
只隨著大皇子的離世,裴景原知道也許這又是父皇做的一個陷阱。
太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模棱兩可語焉不詳,根本就無法確定父皇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不過,裴景原的傾向是假病。如同大姑姑去世的那段時間一樣,父皇表面上好似傷心欲絕,不關注外面的一點事情,其實心中卻是心知肚明。
大哥蹦跶的最兇,受到的懲罰自然是最重。
老四、老五受到了訓斥,而他和小六、小七卻都收到了莫名的賞賜。所以,裴景原覺得這是皇帝裝病,將單子晉提溜到跟前,故意的驗證他們幾人心中到底是作何打算。
也許他是真的想要將皇位傳位單子晉,也許單子晉不過是個試金石,這些裴景原統統不敢下結論。
最后他仍然是聽從皇后的勸,盡心盡力的在朝堂輔佐單子晉。
皇后握緊了手中的圣旨,朝著皇帝跪了下去,和邵良一樣的疑問,“陛下,您這是?”
皇帝眸色沉沉的看著下面的皇后,直到她目光閃了閃,微微的將眼神撇了開去,這才清冽的笑了笑。嘴角的笑紋,眼角的皺紋,顯示著這個男人,真的已經不再年輕了。
他敲了敲桌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皇后一梗,忙道:“能為陛下解憂,臣妾不覺得哪里辛苦。”
皇帝又笑了笑,神色不明。“你知道朕說的是什么意思?”
皇后臉色變了變,咬了咬唇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所以他這句辛苦了,是因為她這些年的隱忍,因為她這些年不辭勞苦的扮演著一個賢后,是因為她明明知道他和皇姐的關系卻還要費盡心神的為他們掩飾嗎?
這一剎那,皇后忽然想要哭。可是她不能,哪怕心里委屈的想死。她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哭。而讓皇帝有機會將這圣旨給收回去。
皇帝倒也不在意她這般僵硬的模樣,只繼續說道:“朕的時日確實不多了,估摸著也就這兩個月的事情了。”
“幾個孩子雖然性格各異。表現出來的也都十分淡然,好像對這個位置不關注一般,實際上卻個個的都有野心。皇位之爭,歷來都是損兵折將。若是放任他們幾個爭斗,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能夠活下來幾個。”
“趁現在朕還有精力。便想要好好的磨礪一下他們。你將這詔書好好的收著,先不要告訴原兒,屆時候朕自會有安排。”
“可……為何是原兒?”皇后還是不理解。
三皇子聰慧,四皇子穩重。五皇子機靈……每一個皇子都不是簡單的,為什么偏偏是她的兒子。
“這幾個孩子當中,數原兒的心最軟。若是他當權的話。想必會好好的善待這幾位兄弟,哪怕他們心有不服。原兒也不會趕盡殺絕的。”皇帝笑著說。“這一點上,也是原兒和朕最大的不同之處。也許是真孤家寡人了半輩子,所以想要死后他們兄弟之間能夠好好相處,莫要步了朕的后塵。”
皇后瞳孔猛地睜大,皇帝這算是在夸獎她的原兒嗎?她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吶吶的附和道:“原兒確實是個心軟的。”
“嗯,是你教得好。”
皇帝這會兒精神尚好,便好似閑話家常一樣,和皇后聊了一番宮里的景象,他的哪個兒子快要娶妻了,哪個女兒要出嫁了,絮絮叨叨的好像是平常家的夫妻一般。
許久之后,皇帝的精神疲了,這才喚來邵良,讓他將皇后給送了出去。
圣旨便放在她胸口的位置,皇后極力的遏制住心中的歡喜,表情十分淡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宮內。只沒大會兒,便有那消息靈通的各宮妃嬪以及各世家夫人,前來求見了。
她轉了幾圈子,總覺得藏在哪里都不好,索性就繼續的藏在了身上。
面色平靜的接見了一*的人,所說的話都大同小異,無非是皇帝確實是病了,見不得風見不得光,只治療了這段時間,想必快要好了,因此才將她召過去,問了一下宮里宮外大體的事情。
有那追著有沒有被問到的妃嬪,皇后便和顏悅色的一一道出。有被提到的自然滿臉喜氣,沒有的則是喪著個臉無精打采的離開了。
等晚上,皇后躺在那兒的時候,總覺得今日像是做夢一般的不真實,她伸手想要將圣旨拿出來,想了想終究是不保險,又起身下去看了看外面,直到確認確實沒有人會知道,她這才一個字一個字的又看了一遍。
直到眼神落在上面的玉璽印記上。
一顆飄飄蕩蕩的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很好,這是真的。
這邊廂邵良恭敬的將皇后送走了之后,這才又重新回轉了,入目便看到皇帝困頓的靠在椅子上,雙目已經闔上了,他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喚道“齪事情。只有歸有,大庭廣眾之下被人這般暴露出來。誰的臉都丟不起。
未昏迷的攜著昏迷的,沒多久。太和殿門前就退的干干凈凈。那人嘿嘿笑了兩聲,展開后面空空如也,一片白凈,“哎。若是再晚個一炷香,小的就沒啥可念的了。”
單子晉看了他一眼,他忙恭恭敬敬的站好。
單子晉這才一步一步的往殿內走去。心中卻在琢磨著,家里面像這個白皮小子一樣的。是不是都被攆出來了?
里面,邵良正皺著眉頭看著兩個不速之客,等單子晉進來自然是義正言辭的表示反對。單子晉卻是哂笑一聲道:“陛下既然不愿意幫我,我自然要想辦法解決不是?”
他示意手下將這口技之人帶走,自己則是靜靜的在皇帝床前看了許久,方才離去。
他人剛走,皇帝便睜開了眼睛,里面哪里有剛醒來的困乏,顯然已經清醒了許久。邵良心中一驚,忙上前伺候,皇帝擺擺手表示不用。
以暴制暴啊!
這在最初確實有用,只長遠來看卻不是好辦法!
邵良不知道這兩父子唱的是哪出戲,便只能安安分分的伺候著,這里面一點都不參與。
許灝來求見,自然也是被擋在門外。作為皇帝陛下青蔥歲月的小伙伴,許灝對自己未被接見,表示了十萬分的不理解,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念叨,這完全不應該啊!
奈何別個見他的人,報以的卻是深深的鄙視。
咱們都不見,憑啥要見你啊。你以為你臉大啊!不要以為你家女婿把持朝政,你丫就了不起了!原本許灝因為女兒的原因,就被大家所鄙視,現在找了個女婿更不是人,眾人表示,已經完全不想看到許灝這人了。
人品值不行!
許灝表示自己很受傷!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自家女兒了好伐?他的親親小寶貝都不樂意見他一面,而整個郡王府都被侍衛把守的水泄不通,他有一次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的混進去了,最后又被雷鳴和閃電兩個畜AA生給硬生生撲倒了。
然后就一點面子都沒有的被請了出去。
許灝覺得自己比誰都要厭惡單子晉,因為他搶了自家寶貝也就算了,還不顧自家寶貝的意愿軟禁她,哼,否則寶貝才不會這么絕情呢。
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逗比許大爺,腦補了一番岑西西在郡王府中被各種摧殘的模樣,一顆心疼的七上八下,好像是被什么東西抓了好幾道子一樣。
反正就是生疼生疼的。
他決定要將自己的寶貝救出于水火。
他一路上憤憤的想個不停,等回到府中的時候,便忽然計從心來,然后第二日,許灝就病了。
據說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自然就是要死了,就算再不要臉的人,也得放他家寶貝來見他最后一面吧。許灝想當然的是這么想的。
只奈何他低估了單子晉不要臉的程度。
回到府中,聽到許家的下人這般來說,單子晉不耐的皺皺眉頭,便命人將他趕走了。
后院被,岑西西依然是抱著雷鳴在睡覺。
雷鳴肥胖肥胖的,已經很少奔跑抓獵物的身子,正好被她拿來當枕頭,又軟乎又舒服。
單子晉笑了笑,上前將人抱入懷中。
這些時日,已經有不下于七八波人想要來抓這個臭丫頭來威脅他了,如果不把人好好的保護好,他怎地放心呢。
不過,很快就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