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后, 公公立刻指揮著侍衛(wèi)堵上了陸熙來嘴,將他五花大綁起來丟進了一個木箱中。搬動木箱的時候多有磕碰,陸熙來磕的渾身都疼, 好容易才被放穩(wěn)在了一個地方。他緊張的聽著外頭的動靜, 卻唯有車軸滾動聲, 應(yīng)該是被放在什么推車上了。
陸熙來雖然不明白將他送去國舅府的用意, 但也能料到不會有好事等著他。正在想著對策, 突然聽得外頭走在旁邊的公公冷冷開口:“雜家勸你還是早些說了的好。進了國舅府,說與不說卻也沒什么分別,你看看, 自己有沒有命出來。”
他妹妹的,這群陰陽人都他媽的都是傻逼吧。陸熙來憤憤想, 這嘴被他堵了個嚴嚴實實, 還說, 說個屁啊!
不,陸熙來搖搖頭打斷自己的思緒, 他是很講義氣的人,怎可因為一時害怕就將趙敬仁給賣了。即便這嘴沒被堵著,他也是決意不會說的。
外頭的公公冷笑一聲,踏上車來掀開木箱一把揪了陸熙來嘴里的布團,陰笑著狠狠道:“路還長, 雜家便同你講講國舅府地窖那些勞什子。八大刑, 單說那進去第一刑, 用沾水的紙層層蓋臉, 聽著無關(guān)痛癢, 受著,一不小心可就能要你的命。”
陸熙來略一思忖, 便歪嘴一笑:“公公說笑了,莫說我這條命六皇子心疼的緊,皇后怕也是惦著呢。只要六皇子一日未處斬,您要是把我林雁東弄沒氣了,這一旦免死金牌沒了著落,黃泉路上林某也有您結(jié)伴吧。”
陸熙來一張嘴那公公沒領(lǐng)教過,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自討沒趣的扯開了塞住陸熙來那張臭嘴的布團,那公公面色一沉,想把布團塞回去又似乎心有不甘:“是,林大人的命可金貴著呢,無妨,國舅府把人弄死的刑,可沒讓人求死不能的刑具多呵……別的不說,這腐刑一下去,林大人您……哈哈哈。”
瞪著那老太監(jiān)小人得志的嘴臉陸熙來的牙都要咬碎了,表面卻不怒反笑,索性聳肩道:“老子本是個兔兒爺,一直都是下面那個,要那命根子有何用。不過六皇子若是知道了,才要氣的頓足捶胸。”
說完陸熙來曖昧的一笑,分明暗示趙亦胤不但扒著他死纏爛打,還是下面那個,那話要是讓趙亦胤聽見了,就算不砍頭也非氣的吐血不可。
那公公混跡宮中多年最擅察言觀色,終日服侍皇后身邊,雖說皇后不曾說破過陸熙來和趙亦胤的關(guān)系,他卻也能看出點端倪。如今陸熙來又在那邊恬不知恥的明示暗示,他便真的當真了。
但事實上,陸熙來每一句都在放狗屁,唯一的一件真事,就是那太監(jiān)笨到將那張無事生非的嘴打開了而已。
若是顏珅,素來知道陸熙來那秉性,被頂了兩句一拳頭過去也就能耳根清凈了,可那公公卻從不知陸熙來一張嘴的厲害,哪能甘心,被頂?shù)膯】跓o言半晌還待要接著卷土重來,突然發(fā)現(xiàn)已快到北宮門。
陸熙來一眼掃到那太監(jiān)眼中的慌亂,正要大喊呼救,便被一大團布塞進了嘴里。那太監(jiān)動作十分迅速的蓋上了木箱的蓋子,跳下了推車。
陸熙來雖被堵著嘴捆著身子,卻也能發(fā)出一些嗚嗚聲勉強踢一腳木箱啥的,但只是徒勞。那公公慰勞了些酒,打賞了些銀兩,侍衛(wèi)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讓他把推車推了過去。當陸熙來聽見那句“王公公你也真是的……過吧過吧”,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反腐倡廉真是刻不容緩。
聽著車軸聲盤算著已離開宮門十丈遠,北宮門本就偏僻,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更不會有人路過,陸熙來正死心之時,突然之間,寂靜的周圍傳來了一串馬蹄聲。
陸熙來頓時重新燃起了希望,而接下來侍衛(wèi)齊刷刷的那句“宰相大人。”,更是讓陸熙來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竟是顏珅!
“林雁東林大人有沒有在此經(jīng)過?”
遠遠聽見顏珅的聲音,陸熙來猛的掙動起來。顏珅是來尋他的!他滿腦子都是有救了有救了,只要能發(fā)出一些聲音,若能發(fā)出一些聲音,讓顏珅回頭看一眼,便可脫險了!無奈他能發(fā)出的聲音實在太細微,他只能盼著顏珅能再走近一點。
何玉湖此次上京,名為慶功,實際也是皇帝御賜的壽宴,顏珅身為義子自然是要主持局面的。但顏珅祝壽之后再去尋林雁東,但小亭里已沒有人了,當時他心中便有些失落,誰料回府后卻還不見林雁東的蹤影。他不放心差陳坷回宮打聽,劉公公卻道今夜萬歲爺疲憊,并未留林大人過夜。
林雁東雖然看起來一副扶不上墻的模樣,卻從未上過賭場酒坊鬼混,若不是在宰相府,那就是在宮里,國子監(jiān)或者皇帝寢宮,總逃不過就這幾個地方,而如今大半夜的,卻竟然找不見了林雁東,顏珅是真的有些慌了。
往日要回宰相府通常兩人都是走東門,但他已問過東門的侍衛(wèi)林雁東并未從那出去,接著他又問了西門,南門,也是同樣的答案,如今已跑到了北宮門,面前那八個侍衛(wèi)細心回想了一會,還是搖搖頭面面相覷,一致說沒見過林大人。
顏珅真覺得心中開始發(fā)慌了。還未出宮不成?這林雁東大半夜的呆在宮里哪里?做什么呢?
顏珅正在焦慮,突然聽見沉靜的四周一聲悶響。
“咚。”
顏珅猛回頭,看見一群七八個人從推車上搬著個大木箱到馬車里。
顏珅微微起了疑,凝起眉來,騎著馬緩步踱了過去,正要開口問,誰料那一瞬,這七八個人居然有人手滑,叫那大木箱猛的掉了地,登時“轟”一聲巨響,被壓著腳的太監(jiān)被撞到手的侍衛(wèi)頓時□□成一片。
瞪著那木箱看了半晌,顏珅才微微回過神,心道自己也未免太緊張兮兮,那家伙說不定只是爛醉在哪個假山石洞了。
想著明日那人一定就若無其事的出現(xiàn)了,顏珅終于只是揉揉太陽穴,搖了搖頭,策馬走了。
躲在馬車后頭的王公公見那黑衣的宰相消融在夜色中,這才長長吁了口氣。慶幸他方才急中生智叫侍衛(wèi)松了手,不然此刻就要被宰相發(fā)現(xiàn)了。擦了擦額前的汗,王公公才命人把那木箱翻轉(zhuǎn)過來。
木箱里已沒有方才的窸窸窣窣的動靜了,王公公打開木箱看了一眼,里面的林雁東已暈死了過去,額前是一片殷紅的血,半閉的眼瞼下只見眼白不見眼黑。
這不安分的人此刻如此安靜,王公公看著莫名的一慌,急忙取了他嘴里的布團,探了探鼻息。
還有氣……王公公松了口氣,還有氣就沒事。
蓋上木箱揮一揮手使了個眼色,眾人便將木箱搬上了馬車,運到國舅府去了。
梁國舅在壽宴上與那林雁東也是有過一面之緣,打猶記壽宴上那書生雖瘸著條腿,但文采斐然談吐非凡,他當時便覺得這不是個簡單人物,果不其然,那日還是區(qū)區(qū)一個管事,沒過多久后便已在朝為官,半月內(nèi)就變成皇帝身邊的大紅人了。
梁國舅混跡官場多年,別的不敢說,看人的本事是比一般人強,他總覺得此人不簡單,如果不是他的皇后妹妹拜托,又事關(guān)他太子外甥的性命,他是真的不想惹上這個人物。
當他打開木箱時,才真是被眼前一幕嚇了一跳:“他死了?”
王公公急忙上前低聲道:“沒死,只是暈過去了。”說罷見國舅有些為難的皺起眉來,王公公急忙勸道,“國舅爺,再過幾個時辰便天明了,到時就算皇上不找他,宰相府也會找……到時就不好辦了。娘娘懇求您務(wù)必在天明前問到免死金牌的下落。”
想到此事終究關(guān)系到他親外甥趙亦胤的性命,梁國舅終于做了決定,“嘖”了一聲,擺擺手示意屬下將他潑醒,便背著手退開了幾步。
被丟在地上的林雁東毫無聲息,死了一般,梁國舅看得心中發(fā)慌,眼看著一連三桶冰水澆下,那林雁東的指尖才終于動彈了幾下。
梁國舅見他茫然的睜開了眼,才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坐下,咳了一聲:“林雁東,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是聰明人就快把那塊免死金牌的下落說出來。”
那打手何其老練,梁國舅話音剛落,便立刻落了威懾的一鞭子在林雁東的身側(cè),驚得那林雁東顫了一顫,驚懼的縮起身子來。
“既知道怕,就快說吧。”梁國舅拿起一旁的茶盞抿一口茶水。
等了半晌,卻見林雁東只是縮在那邊抖,一句話也不說,梁國舅微微皺起眉來,朝打手使了個眼色。
打手會意,一鞭子立刻狠狠的抽在了林雁東的背脊,林雁東痛呼了一聲,煞那間皮開肉綻。
國舅府里動用私刑次數(shù)不少,一般嘴硬的,先抽個兩三十鞭子,再不說,就換五大刑。但那打手才剛打下一鞭子,連第二記都還沒打下去呢。那打手便聽得一聲嚎啕大哭震耳欲聾,那林雁東滾也似地跑到角落縮起來了。
“不,不要打我……不要打……嗚嗚嗚……我什么都說,什么都說。”
梁國舅聞言與王公公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驚訝,沒想到林雁東會如此之快就倒戈,正在欣喜,下一秒,卻臉色大變了。
只聽那蜷縮在角落的林雁東撫著的傷處扁著嘴梗咽不停,聲音顫抖著道:“娘……嗚嗚嗚……娘,他們打我……疼呵——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嗚嗚嗚……”
梁國舅一驚,這才發(fā)覺林雁東臉上神情詭異,癡愚而沒了往日的靈動。
再一看林雁東額上的淤血,梁國舅當即便是怒火中燒,瞪向王公公,氣的臉都青了,猛拍茶幾:“你都把人弄傻了叫我怎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