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孫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逃回到鬼娘娘廟了。
在路上的時候,我問領頭人:“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領頭人顯得很興奮,于是和我多說了幾句:“我打算把你的肉身還給你,然后把你送給黃老頭。這樣一來,我們的差事就算是辦完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但是聽到領頭人親口承認,我還是有點不爽,于是對他說:“我可是鬼娘娘的朋友,你就這么干?”
“朋友?鬼娘娘這么說過嗎?”領頭人冷笑了兩聲:“我跟著鬼娘娘那么多年,都沒見她有過什么朋友。她的那些親朋好友,早就在婚禮之后被修行人給殺光了。到后來,娘娘也是只有仇人,沒有朋友。她居然能把你認出來,可見你和她有深仇大恨吶,隔了這么多年都忘不掉。”
我聽了這個回答,頓時就無話可說了。
看來一個人想要保你的時候,有無數個辦法。他想要害你的時候,也有無數個理由。
我還沒想好怎么從領頭人手里逃出來,就已經看到鬼娘娘廟的大門了。
大門前有兩個人,一個是尼姑,另一個是黃老頭。
開始的時候,尼姑一臉期待,等看清楚領頭人連轎子都丟了的時候,頓時就露出失望和憂慮的神色來了。
黃老頭不知道鬼新娘的那些規矩,看到領頭人步行回來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先是看到領頭人沒有帶回來修行人,已經有點要發火的跡象了。等仔細一瞟,和我來了個眼對眼,頓時就眉開眼笑了。
“是胡異?你把這小子帶回來了?”黃老頭居然向前迎了幾步。
“是啊,總算抓住他了。老爺子,他的肉身被我們困在井底了。咱們只要把魂魄和肉身合在一塊,就能把他交給你了。”
“好,好孩子啊。不錯,真不錯。剛才我和這小尼姑商量了一下,你們想振興鬼娘娘廟不是?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什么主人仆人的,口是心非,你們以后不用叫我主人啦,咱們就是朋友,互相幫忙的朋友。”
誰也不知道黃老頭為什么忽然改了口,居然主動降低身份和鬼娘娘廟的人做朋友,不過這總歸是好事,領頭人高興地答應了。
黃老頭繞著我轉了兩圈,滿意的拍了拍領頭人的肩膀:“我這里有不少丹藥,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給你一些。吃了之后,對你大有好處,以后不用再靠著別人招兵買馬了,就憑你自己,也可以振興鬼娘娘廟。”
“啊?真的?”領頭人大喜,隨手把我和紅線扔在地上,屈膝就要磕頭。
“哎,不必。”黃鼠狼兩手虛扶,把領頭人摻起來了:“我這個人最公平,你幫我一次,我就幫你一次。走吧,帶我去看看肉身。”
領頭人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口井,微笑著說:“肉身就在井下了。老爺子,你稍等一會,我把人給你帶上來。”隨后,他就跳了下去。
而黃老頭繞著我不停的轉圈,笑瞇瞇的說:“胡異啊,胡異,兜兜轉轉,你還是落在我手里了不是?”
“是啊,我又落在你手里了。”我有點垂頭喪氣。
“當初在那座橋上,你可差點把我害死啊。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你就乖乖從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非要出這些幺蛾子。結果怎么樣呢?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我都替你覺得虧。”黃老頭現在可是得意洋洋的很了,開始盡情的奚落我。
而我干笑了一聲:“至少掙扎了一回,多活了兩天,也不算虧。”
“哼哼,不算虧?一會你就知道虧不虧了。本來我念在你的心頭血能夠救我兒子的份上,讓你舒舒服服的走的,可是你給我惹了這么大的麻煩,我可得好好折磨你一下。”
“黃老爺子,聽你的意思,你已經找到童女了?”
“童女還用找嗎?紅線不就是現成的一個?”
正在幫著紅線盤腿打坐的尼姑聽見這話,頓時嚇了一跳,急匆匆的走過來,對黃老頭說:“老爺子,這個姑娘你可不能帶走,說實話,她對我們很有用,她和娘娘說不出來的契合,沒準娘娘能在她身上復活也說不定。”
“你說什么?復活?”黃老頭冷冷的說:“你在做什么夢呢?鬼娘娘死了上千年了,魂魄都沒了,就剩下這塑像里面的一絲怨念,指望著她能復活?你睡醒了沒有?”
黃老頭這話真不客氣,說的尼姑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尼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這時候領頭人從井下面爬上來了。
“嗯?胡異的肉身呢?”黃老頭發現領頭人兩手空空,忍不住問了一句。
領頭人垂頭喪氣,沒有回答。黃老頭不甘心的走到井邊,向下望了望,看到井中空空如也。
他頓時就火了:“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耍我?昨天有魂魄沒有肉身,今天有肉身沒有魂魄。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一個老頭子好欺負?”
“我們哪敢耍你呢?老爺子,你聽我說……”尼姑硬著頭皮想要解釋,可是黃老頭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黃老頭指著他們兩個,惡狠狠地說:“我知道,你們看我是個老頭。孤家寡人一個,沒什么本事,又斷了兩只手。單打獨斗都不一定打得過你們,更別提你們一起上了,對不對?”
他明明是問別人對不對,可偏偏又不許人家答話,像是連珠炮一樣繼續說:“可你們這樣想,那就錯了。哼哼,大錯特錯。我本領確實不夠高,可是我會煉丹。這方圓百里,誰不得巴結著我點?只要我一聲令下,就能讓你們兩個再也過不下去,不信你們試試。我給你們點好臉,把你們當朋友,你們就這么對我的?”
“信,我們當然相信,黃老爺子的威名,我們也是聽說過的。”尼姑見領頭人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苦著臉替他回了一句話。
“既然你們相信,還不把肉身交出來,要藏到什么時候?”
“藏?我們什么時候藏了?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好處,哼哼,當然有好處。剛才我還沒想明白,現在我可想清楚了。你們怕我帶走紅線這丫頭是不是?所以你們就把肉身藏了,用了個緩兵之計。厲害啊,你們真是厲害啊。沒有童男,我就用不到童女,你們真是有本事。你們真的以為,我找不到別人幫我抓修行人了?要不是看你們鬼娘娘廟可憐,我才不會把這個機會給你們。”
黃老頭說話也真是有意思。每次請人幫忙,都是“要不是看你們可憐,我才不給你們機會如何如何”,這樣一來,別人幫了他的忙,倒好像占了他的便宜。
其實我心里清楚,湖城附近的妖魔鬼怪,除了狐丘不怕修行人之外,其余的小妖還是有點畏懼的。至少沒有抓修行人的膽子。他恐怕除了鬼娘娘廟,還真的找不到第二個地方。
尼姑不知道黃鼠狼這話的真假,仍然耐心解釋說:“我們真的沒有藏,是肉身自己逃出去了。昨天我們把他抓回來的時候,肉身里面還有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魂魄。”
黃老頭發泄了一頓,氣也漸漸地消了。然后長舒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人有失手,馬有漏蹄。這件事我也不想怪你們了。幸好你們弄丟的不是魂魄,是肉身。”
他古怪的看了尼姑一眼:“既然咱們要做朋友,我也就為難你了。”
我總覺得,黃老頭和尼姑達成了什么協議,不然的話,他的態度為什么和緩了這么多?
“老爺子,這話是什么意思?”尼姑好奇的問:“肉身很容易找出來嗎?”
“哼哼,人海茫茫,找一具身體哪有那么容易?幸好我和胡異早就結下了梁子,在他身上留下了記號。雖然時間長了,這記號有些淡了,可是要屏氣凝神的話,還可以感應得到。”
聽了這話,尼姑和領頭人都露出喜色來了。而我有點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按道理說,能找到肉身,當然是一樁好事,可是找到之后第二件事就是去死,我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黃老頭向尼姑要了幾根蠟燭,然后就擺在了院子里面。這蠟燭分為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一共八個方向。黃老頭就坐在正中眼,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舉起手來,指著某個地方大喝了一聲:“在這里。”
隨著這一嗓子喊出來,西方的那支蠟燭噗地一聲滅掉了。
“在西邊,跟我走。距離他越近,我的感應就越強烈。今天晚上務必要把人找到。”黃老頭喊了一聲,就將我扛在肩上,向西便跑去了。
尼姑照舊留在廟里看家,領頭人則充當了黃老頭的打手。
一路疾行,但是他們畢竟是妖和鬼,所以倒也不會氣喘吁吁,疲憊不堪,甚至可以從容的說話。
領頭人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仍然忍不住問出來了:“老爺子,你之前答應的丹藥。”
“丹藥?你還好意思要丹藥?”一提起這事,黃老頭就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你們那么蠢,讓區區一具肉身給跑了,我至于費這么大勁嗎?”
黃老頭揮了揮胳膊,看樣子,要不是領頭人有點實力,他的大耳光早就甩過去了。
“不過,如果你們肯把紅線交出來,丹藥也可以酌情給你們一兩顆。”黃老頭威脅完了之后,又提出了交易。而領頭人愣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紅線是鬼娘娘復活的希望,我們恐怕不能……”
“算了吧,鬼娘娘活不活,對你有什么好處?她只是一面旗罷了。你只要實力提上來了,這面旗怎么舉,那是你說了算。嘿嘿,你好好想想吧。”黃鼠狼引誘領頭人:“難道,你不想親自當這面旗嗎?”
領頭人苦笑一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