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顯然吃定了牧極。
他知道牧極在這時突然倒戈自然有他的依仗,而在看清那只紅線眠的母蟲時,崔庭便猜到了牧極的后手究竟是什么。雖然心底詫異于牧極竟然能得到這種前朝遺物,但心底卻并無多少慌亂,那番作態也只是為了戲弄一番牧極罷了。
此刻前戲演夠,自然到了收網的時候。
他不認為一個底牌用盡又沒有絲毫修為的牧極以及那大黃城的六萬殘兵敗將真的能自他的二十萬鐵騎手中翻起什么大浪。
他對此擁有的足夠自信。
他看著那已經來到牧極身側十余位甲士,眼睛在那時瞇起。
似乎已經看到那位北疆王淪為階下囚時,那美妙的場景。
“大夏三位國柱,邱盡平、江之臣以及崔國柱。”
“國柱就從未想過,為何邱盡平、江流火素來頗得圣上信任,唯獨你崔國柱兩年在外征戰,卻始終得不到圣心?”
只是即使到了這個時候,那位北疆王臉上的神色依然平靜的可怕,他看也不看周圍那些涌來的甲士,而是將目光直直的投向崔庭,聲線平淡的問道。
崔庭自然知道這牧極絕非善類,問出此言必有后文。但這看似不經意間的一番話卻戳中了他的痛處,他眉頭一皺,伸出了手,示意那涌去的甲士暫時停下。
而后崔庭沉眸看向牧極,言道:“那以北疆王的意思,這是為什么?”
這是他崔庭心頭始終繞不去的一個坎。
大夏的皇帝李榆林確實是一代雄主,心懷雄圖偉業,又體恤民情、重賢遠奸,不僅將當年李文景四處征伐,窮兵黷武給大夏帶來的隱疾一一抹平,更是開創大夏開朝兩百年來的空前盛世。
但就是這樣一位帝王,卻偏偏對于他崔庭這樣為大夏開疆拓土,在外征戰多年的股肱之臣卻多有間隙,這一點讓崔庭很是惱火,亦讓他急于想盡辦法在邊關取得戰果,可是或許便是這樣的急功近利反倒是讓他在對付陳國時屢屢吃癟,被蒙克手中的虎狼騎打得落花流水。
“因為...”
牧極的臉上又泛起了一抹笑意。
今日的他,似乎格外喜歡露出這樣的神情。
而又說不上為什么,他這般模樣卻是讓崔庭格外不喜。但饒是如此,他依然死死的盯著牧極,想要從他口中得到那個困擾了他多年的問題的答案。
“崔國柱著實太笨了一些。”
一心想要求取答案的崔庭聞言,當下便是一愣。
隨即,暴怒之色隨即浮上了這位國柱大人的眉梢。
“牧極!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他這般怒斥道,那十余位甲士便在那時應聲的而動,再次圍向牧極。
這一次,他們氣勢洶洶,似乎沒有絲毫留下活口的打算。
那坐在木椅上那位身著白衣的男人,在這樣十余位身材魁梧的甲士面前,瘦弱得就像是一只麋鹿。似乎只要是微微觸碰,這只麋鹿便會被當場撕成粉碎。
只是即使面對這樣的處境,那位北疆王的臉上的笑意也未褪去半分。
......
十余位甲士巨大的身形很快便將牧極那瘦弱的身軀淹沒。
遠處的徐寒等人自然是聽不真切牧極與那位國柱的對話,但這不妨礙他們從那里的情形中看出,牧極已經與崔庭撕破了臉皮。
大多數不了解內情之人還在暗暗詫異于牧極的忽然倒戈,而周章卻是在看見這般情形之后臉色一變,就要上前。可卻被一旁的徐寒死死拉住。
“徐兄?”他又驚又怒的望向徐寒,不解道。
“北疆王自己的選的路,周兄若是真的相信他,就應該讓他自己走完,莫要再為此事平添變數。”徐寒的回應卻極為平靜,但平靜之中卻又帶著一抹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景了。
他無法去判定牧極所作所為的對錯,但他知道,有些人一旦下了決心,旁人說得再多,做得再多,都是徒勞。
“可...”周章聞言愣了愣,想要說些什么。
可就在那時,不遠處牧極所在之處忽的爆出一道白光。
那光芒極為耀眼,幾近讓人不能直視,它一道又一道的自那些甲士包圍著牧極的縫隙中射出,恍若一把把出鞘的利劍一般,轉瞬便布滿了那些甲士的四周。
轟!
然后一聲轟鳴乍起。
那些甲士的身子便在那時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而出,于十丈開外方才落地,紛紛是口吐鮮血,腦袋一歪昏死了過去。/p>而那位北疆王此刻依然坐在他的木椅上,周身衣衫齊整,似乎并未被觸碰到哪怕是一縷衣角。
他的周身白色的流光縈繞,立在那黑夜之中,恍若神人。
凝重之色終是第一次浮現在那位大夏國柱的臉上。
他盯著眼前的牧極,眉頭皺起:“想不到王爺竟然藏得這么深。”
此刻的牧極周身縈繞的白光透露著一股浩然之氣,加之他之前的表現,顯然是已經將儒生的浩然正氣修煉到了極高的境界。
只是這儒道不比武道,沒有明確的境界劃分,亦沒有任何的外力可以借助,全憑一身感悟,此修行之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起肉身還要難出數倍。諸如鹿先生那樣的程度已是世間罕有,而此刻牧極周身的氣息似乎與鹿先生已然在了伯仲之間。
“可是那又如何?僅僅憑著這身浩然正氣難道牧王爺就以為能與我身后這二十萬大夏鐵騎抗衡嗎?沒了牧家軍,你這一身浩然正氣說到底也不過只是能給添上稍許麻煩而已罷了。”但崔庭很快便從短暫的詫異之中回過神來,他看著牧極,神色猙獰的言道。
“唉。”坐在木椅上,身材瘦弱的男人卻在那時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崔國柱還是太笨了一些。”
“這世上之事,可不是光憑一雙眼睛就能看得透徹的啊。”
牧極這般說罷,他周身的白色流光在那一刻猛地光芒大作,濃郁的夜色在那耀眼的白光面前,好似遇見了某些可怕的事物一般,紛紛褪去,方圓百丈竟在那時被牧極周身的光芒照耀得恍若白晝。
而之后,一股氣勢開始自他體內翻涌而起,那氣勢自浮現那一刻起便無止境的攀升,轉眼便猶如旱地拔牛一般直抵云霄。
穹頂之上星光大盛,與男人身上的白芒相映成輝。
那時。
夜色似乎褪去了幾分。
諾大的承鼎鎮前鴉雀無聲。
白衣男子嘴角含笑,坐在木椅上的身子往前傾了幾分。
他瞇著眼睛看著嘴巴張得極大,眼睛瞪得渾圓的崔庭,問道:“不知...”
“這仙人之威,可否擋得住崔國柱的二十萬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