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領著眾人將眼睛泛紅的蘇慕安送到了長安城的城門口,他好生的叮囑了一番這個男孩,太陰宮著實太過神秘,徐寒對他也是所知甚少,談不上如何具體叮囑,只是讓他萬事小心,不可義氣用事。此外還為他準備一匹上好的寶馬,以及足夠他圍著大周走上一圈,每日花天酒地的豐厚盤纏。
做完了這些徐寒見蘇慕安的眼圈依然紅著,他大都猜到對方在為自己父親死去這事而傷懷。
“你爹的事情你放心,不管皇上為何改了命令,但畢竟不到處斬的時間,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一定尋機會要為你爹討個公道。”徐寒見蘇慕安那般模樣,難免有些心疼,在那時寬慰道。
“府主,你就是能追查,又能到什么地步?害死我爹是長夜司,是祝賢,而你能追查到的不過是某個被長夜司推到面上來的替罪羔羊罷了。況且老子的仇...說到底還是要兒子來報最合適。”但蘇慕安卻在那時搖了搖頭,淡淡的回應道。
這般反應讓徐寒一愣,他怔怔的看著這個只有十二三歲的男孩,莫名覺得好似就是這一夜中發生的事情,讓這個男孩在一瞬間長大了。
這樣的巨變與成長,徐寒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它們總是伴隨著悲傷的故事與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譬如那位如今依然還在玲瓏閣中的宋月明,他與蘇慕安一般在一夕之間變得成熟,而那樣的成熟卻又讓人心疼。
“府主,我走了之后祝賢肯定會尋你麻煩,沒我在身邊你可得小心一些。”末了,小家伙還不忘一本正經的叮囑道。
徐寒聞言本覺得有些好笑,但回過神來一細想,其實以蘇慕安在方才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完全有做他貼身護衛的資格,只是之前徐寒一直將之當做一個孩童的戲言,根本未有放在心上,而觀此刻蘇慕安那一臉發自真心的擔憂,徐寒頓時有些感動。想來這貼身護衛,他本隨意說說,而對方卻是除了必要的時刻,幾乎寸步不離,顯然是很認真的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想到這里,徐寒終是展顏一笑。
“那就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你就快些回來,我這貼身護衛的差事可一直給你留著。”徐寒如此言道。
蘇慕安聞言陰沉的心思約莫好了幾分,他朝著徐寒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他如此言道,便一躍坐上了馬背,再朝著諸人拱了拱手,便韁繩一揚,策馬而去。
......
夜色濃郁,看著那男孩策馬而去的背影,徐寒的心頭自然免不了有些感慨。
“想不到你這貼身護衛還真是來頭不小啊。”站在他身側的葉紅箋瞟了一眼臉色不郁的徐寒,輕聲言道。說這話時,葉紅箋那烏黑的眸子瞇起,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些許笑意,顯然此舉是有意
調笑,想讓徐寒心情好上那么一些。
徐寒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在那時淡淡一笑,便要說些什么。
可惜的是他身旁那位方大小姐卻不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她聞葉紅箋此言,趕忙附和道:“是啊,這小家伙怎么這么厲害,幸好當初他沒有真的和我動手。”說到這里,她還一陣后怕的吐了吐舌頭。
倒不是擔心蘇慕安會真的傷了她,只是她好歹也是玲瓏閣的二師姐,若是被這樣一個小毛孩打敗傳出去未免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徐寒與葉紅箋之間那點小小的默契被一根筋的方子魚所打破,二人在那時不由得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好了,咱們準備回去吧。”葉紅箋在這之后出言說道。畢竟經過了這一系列的變故時間已經不早,諸人也得回去好生休息。
可這徐寒方才想要點頭應是,但遠處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諸人在那時一愣,紛紛側頭望去,卻見不遠處一隊黑壓壓的甲士正朝著此處走來,那些甲士的氣息內斂,行走間步履沉重,而最讓人心驚的是,他們的肩甲處都掛著一道或黑色或赤色的狼頭。那時貪狼衛的標志!
徐寒的眉頭一皺,邁步走到了諸人身前,沉著眉頭看著那走來的貪狼衛,那數量足足三百余人,幾乎都是三元境以上好手,亦不乏通幽境的強者,顯然與那雁擎山所帶的步卒不同,這一隊人馬必是貪狼部中的精銳。
“恐怕今日咱們是沒有休息的福氣了。”徐寒沉眸言道,目光卻在那時落在了走在那群甲士之首三人身上。
其中一人,勿需言表,是那位方才奪路而逃的雁擎山,而另一位則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高大,黑色甲胄下的肌肉猶如小山一般高高隆起,即使相隔數十丈徐寒也能感覺到隨著他每一步的邁出,腳下的地面都似乎隨之開始抖動。當然除開這二人最讓徐寒的意外的是那位大周的丞相張相赫然也在其中。
“來者不善啊。”徐寒的心頭一跳,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而就在這個空檔,那一隊人馬已然氣勢洶洶的走到了徐寒跟前。
“貪狼部地字號赤狼衛統領古道左奉命追殺逃犯蘇慕安!請讓道!”那身材魁梧的男人走到了徐寒等人的跟前,甕聲甕氣的言道,他的頭顱揚起神情倨傲似乎絲毫不將徐寒等人放在眼里。
徐寒卻沒有說話,當然也沒有讓開,只是神情淡漠的立在城門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徐府主這是什么意思?”那名為古道左的男子皺了皺眉頭,不悅的問道。
不得不說,這個看似生得膀大腰圓的男子,心思卻縝密得很。至少比起他身側那位雁擎山不知要強出多少。
他隨行帶著雁擎山,很顯然對于之前天策府門前發生一切了若指掌。
而他前來對于徐寒等人關于之前阻止雁擎山入府捉拿蘇慕安之事卻是只字不提,因為他明白,在徐寒的身份與雁擎山之間,若是想要憑借著雁擎山的幾句話便將徐寒打死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被對方反咬一口。
與其這般,他反倒很是明智的選擇了對這件事不與提及,只是打著追捕蘇慕安的名號讓徐寒讓開一條道。
他很清楚,徐寒既然愿意為了蘇慕安而險些與雁擎山撕破臉皮,那么此刻他帶著如此多的人馬前去追捕,徐寒自然也沒有理由坐視不管,至少他會想辦法拖延他們。而徐寒一旦這么做了,有素來不參與朝堂之爭的張相在旁作證,他便有充足的理由對徐寒動手。
這是一道陽謀。
一道將所有算計擺在徐寒面前,而徐寒卻又不得不入甕的陽謀。
古道左在問完那話之后,便停了下來,沉著眸子看著徐寒,臉上并未有絲毫急著追捕逃犯時應有的急切。
徐寒的眉頭皺了皺,他瞟了一眼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完全不在意場上局面的那位老者,這才言道:“我們一直都在此處,未有見過什么逃犯,古統領若是要追,恐怕尋錯了方向。”
聽聞此言,古道左并未有在第一時間反駁,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徐寒。他早就聽說天策府這個少府主,別的本事沒有,唯獨這嘴上功夫了得。
徐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是已落入了進退維谷之境,而古道左很享受將一個位高權重之人這般肆意把弄的快感。
他看著一副為難神情的徐寒足足近十息的光景方才盡興,然后他冷笑著說道:“月黑風高,府主大人想來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還請行個方便。”他這般說完,作勢就要領著諸人前行。
“不可!”徐寒見狀,大驚失色,猛地邁步上前將諸人攔住。
這話出口,一旁的張相眉頭一挑,眼角余光落在了徐寒身上,而古道左更是臉上浮出一抹濃郁的喜色。
“怎么?難道徐府主要阻攔在下捉拿逆犯?”他笑著問道,只是那樣的笑意配上他那張滿臉的橫肉的臉,看上去卻是格外猙獰。
徐寒臉上的神色在那時一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番做法將會帶來如何大的禍端,因此身子生生僵在了那里,更是一時間沒有回答那位古統領的話。
“徐府主可是深得陛下信任之人,怎會做這樣的事情,是在下多疑了,若是無事,還請府主放行吧。”古道左似乎有意戲弄徐寒,他陰測測的言道,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幾分。
“古統領...這...逆犯嘛...我確實守在此處并未見到,我想你還是領兵現在城內搜查,才是最好的辦法。”徐寒一臉為難的說道,顯然已經到了詞窮的地步,說起話來少見的有些斷斷續續。
“徐府主這是什么話?在下奉的可是祝首座的命令。”
“意思是祝賢的話聽得,我徐某人的話就不聽得了?”徐寒沉著眸子言道,語氣與他臉色一般,無比低沉。
“徐府主在說什么笑話?貪狼部從來都只聽令于祝首座...”古道左一臉得色的言道。
這話出口,徐寒那陰沉的臉色盡數消散。
而那位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大丞相臉上也終于是在那時浮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