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徐寒此言出口,場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驚呼,但又轉瞬即逝。
那些來自長安各處的達官貴人早已在朗朝沙到來之時便將注意力投射到了此處,徐寒此言還特意的將聲音提高了幾分,必然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他們耳中。
一時間諸人投向那方子魚的目光頓時變得詫異了起來。
蒙梁更是愣在了原地。
陳國皇后?陳國的皇帝不是玄機嗎?那子魚...
滿心想著要與方子魚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蒙梁一時間根本難以接受這樣忽如其來的事實。他轉頭看向說出此言的徐寒,可對方卻在這時一個勁朝著他使著眼色。
蒙梁愣了愣,他很是認真的揣摩著徐寒的意思。
他想著之前那位朗朝沙說著子魚與誰誰有著婚事,而觀子魚的模樣顯然不愿同意。
玄機與子魚又是同門,此刻拿出來做個擋箭牌,推了這門婚事。
蒙梁這樣想著,又轉頭看了方子魚一眼,卻見她亦是滿臉的震驚想來對于什么陳國皇后之事,也并不知曉。
蒙梁心頭一喜,暗罵自己多疑,子魚與他情投意合,玄機又是他的弟弟,二人之間怎會真的有什么?
“咳咳。”蒙梁會意過來,他挺直了身子,一臉正色的看向那位朗朝沙高聲言道:“是的,我此次前來不僅是為了通告陛下登基之事,同時也是要接方皇后回國與圣上完婚。”
蒙梁說得可是一本正經,加上他陳國使者的身份,這般軍國大事,諸人雖然詫異于這個消息,但卻沒有任何人會去懷疑他此言的真實性。
果然朗朝沙聽聞此言臉色一變,陳玄機與方子魚的關系玲瓏閣中諸人都略有耳聞,他此事當然并非沒有可能。
“這...”他頓時不知當如何揭過此事,本來帶著林開前來只是為了惡心一番徐寒,卻不想牽扯到了陳周二國之間,這樣的事情若真是被人怪罪了下來,他如何承擔得起。
“進宮!”
就在他騎虎難下之時,宮門方向卻忽的傳來了一聲尖細又高昂的聲音,卻是宮中的內臣在指揮諸人進宮。
人群開始有條不紊的朝著宮門移動,這讓騎虎難下的朗朝沙算是尋到了機會,他狠狠的盯了徐寒一眼,便拉著一旁臉色煞白的林開,轉身離去。
“子魚,放心,沒事了。”見朗朝沙離去,以為計謀得逞的蒙梁得意的看向方子魚,邀功似的言道。
可是這話才出口,那低著方子魚卻滿臉羞紅的跺了跺腳,逃一般的跑開了。
“子魚!”蒙梁見狀只要要追,卻被徐寒攔住。
只見徐寒歉意的朝著身旁的秦可卿使了個眼色,對方白了他一眼,這才朝著方子魚離去的方向追去。
既然司空白也來參加這場大宴,徐寒恐這宴會之中會有所變故,借著方子魚離去將秦可卿也支開,免得到時真的發生什么,會對二人不利。
“徐兄...這...”蒙梁看了看徐寒有些不解。
“女孩子臉皮薄,由她去吧,況且朗朝沙他們也在這宴會中...”徐寒笑著說道,目光卻上下打量著這蒙梁。說起來他也算得自己的師兄了吧?只是對方并不知曉他的身份,徐寒也沒有點破的意思。
蒙梁聞言微微沉吟,倒也覺得徐寒此言有禮,他點了點頭,頗為自責的說道:“唉...都是我一時情急胡言亂語,子魚現在定在責怪我。我對她情真意切,為了讓她擺脫糾纏,方才這般言說...唉...”
蒙梁苦惱的自說自話,讓徐寒聽得是目瞪口呆。
“此刻她肯定傷心不已,以為真是如此,不行我得去向她說明此事,不能讓她有所誤會。”說著,蒙梁便又要去追。
徐寒這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拉住了蒙梁,“額...此事我會待你說明,這陛下大宴就要開始了,你若是走了,于禮數說不過去。”
方子魚滿腦子想的都是陳玄機,自己這位師兄也不知道究竟是腦子里哪根弦搭錯了,怎么就變成與他情真意切了...徐寒可不敢這時讓蒙梁去觸方大小姐的眉頭。
“那等到宴會結束,我再去說明。”蒙梁點了點頭,這才勉強同意了下來。
“好說,好說。”徐寒訕訕的回應道,腦仁卻有些發疼。自己本是想為方子魚脫身,抬出陳國皇后的名頭免去有心之人再拿著那婚約為難方子魚,卻不想牽出了這般大的陣仗來。
想著這些他趕忙拉著蒙梁朝著皇宮走去,心里卻盤算著還是要尋個機會與自己這個師兄好好說明一切。
......
“子魚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你說我遠道而來,等會去見她是不是要準備些禮物?”
“她喜歡何物啊?”
“唉,不行,待到宴會散場時辰就完了,這么晚去會不會太過唐突?”
......
徐寒哭著臉色聽著一路上這蒙梁在他耳畔絮絮叨叨,一會自怨自艾,一會滿心期待。
這哪還有半點當初一路擊敗大周劍道天才時的蒙大公子的傲氣?徐寒心底暗暗肺腑著,天下劍道天才不乏少數,可為何自家師伯就偏偏看上了蒙梁這奇葩。
好不容易走到了未央殿中,若不是這誰坐何處,之前宮中便早有規定,徐寒估摸著蒙梁能在他的耳畔所上一整宿也不帶消停的。
待到入了宮門,徐寒趕忙尋了個借口,坐到了內臣早已為他安排好的位置上,這才避開了他這位便宜師兄的滿嘴“子魚”、“子魚”、“子魚”的嘮叨。
......
徐寒約莫靜坐了百來息的光景,各方人馬便紛紛落座。
作為大周太尉,又身兼天策府府主一職的徐寒位置極為靠前,就落在宇王宇文陽與同為宗親的宗正宇文成之后,他的對面便是那位長夜司的主人祝賢祝首座。
對方的身旁還坐著玲瓏閣來的仙人,以及身著紫袍的宋月明。
徐寒與宋月明數月未見,但二人都極為默契并未看對方,仿佛陌路。
至于祝賢與司空白更是忘卻了徐寒,二人相談甚歡,祝賢還不斷與他介紹這朝中各位要員。
直到宇文洛到來,這場宴席方才真正開始。
宇文洛說過一道場面話后,便是百官恭賀,隨即各方談笑,這未央殿中杯光交錯,一派和諧之景。無人提起半點政事,更無一人去談及此刻已然被雪災所困的各州百姓。
“算來朕登基繼位已有十八個年頭。”宴會進行到了中旬,臺上一直靜默不語的宇文洛忽的提起手中的酒杯,醉眼朦朧的看向臺下諸人。
“朕今年已經四十有余,可惜仍未有一名子嗣,故此為這大周社稷,欲立一位太子,已安民心,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這話一出,滿座諸人紛紛兩兩對望,眸中都有一絲驚駭。
泰元帝確實未有子嗣,但畢竟正值壯年,況且他若是此時立出太子,能夠尋到的人選...諸人在那時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坐在首座的那位與宇文洛生得頗有幾分相似的宇王宇文陽。
眾所周知,當年泰元帝登基之時,將皇子盡數屠戮,唯有這位與他同父同母的胞弟幸免于難。而這些年這宇王殿下也是為求自保,從不參與政事,若不是此刻宇文洛提出想立太子之事,恐怕諸人都已忘了這位王爺。
可是這立太子的事情方才出口,那位本在盡興飲酒的宇王殿下卻是臉色忽的煞白,握著的杯盞酒水灑落,險些便脫手而出。
“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心儀的人選?”這時,那位祝首座邁步而出,拱手問道。
“我皇族人丁興旺,英才輩出,朕也舉棋不定,倒是祝首座可有推薦?”宇文洛瞇著眼睛問道。
“宇王宇文陽,素有賢良之名,又是陛下胞弟,臣以為可堪此大任。”
“不可不可!”這話方才出口,那位宇王殿下便邁步而出,聲音顫抖的言道。只見他快步來到大殿之中,朝著宇文洛便伏首跪下:“臣才疏學淺,太子事關天下存亡,祖宗社稷,臣當不得,當不得啊!”
宇文陽可不傻,如今大街小巷都傳遍了那道逆君弒父登基的箴言,這背后究竟是誰在操控明眼都看得明白,而若是他正被立為了太子,那便必然成了某些人眼中釘肉中刺。
于是這未央殿中便出現極為可笑的一幕。
群臣與宇文洛幾番勸說,可宇文陽卻是百般不從,諸人見他夸到了天上,恨不得將他捧成圣人在世,他卻一個勁貶低自己,險些將自己說得豬狗不如。
接下來的宴會便在這樣的鬧劇中收了場。
宇文洛意興闌珊的說讓宇文陽在好生考慮一番,自己也會再好好思索,然后便拂袖離去,臉上的不滿可謂溢于言表。
徐寒對于這場鬧劇并未有太大的感觸,他在宴會結束之后便要離去,可這才走到宮門處便被那位蒙梁給攔了下來。
“走走走,快些。”蒙梁很是急不可耐的拉著徐寒,嘴里言道。
徐寒對于這蒙大公子可謂毫無辦法,他無奈的問道:“這么著急,要去何處?”
“長安的攤販就快歇業,快些去買些禮物,好去給子魚道歉啊!”蒙大公子看樣子似乎對于近日發生在大殿中的鬧劇毫無想法,一心便只有方子魚,此言說罷根本不理會徐寒的意愿,拉著他便趕忙朝著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