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仙山雖有萬丈之險,亦有徹骨之寒。但以徐寒的本事,想要登上這座高峰也絕非難事。事實上只要徐寒愿意,不出一日的光景他便可登臨山巔。
但仙山之所以為仙山,自然有它不同于尋常山川之處。
越是往山巔走,一股無形的威壓便越是如山呼海嘯一般從山巔泄下,當然這樣的威壓雖然駭人,但卻遠不足以讓徐寒止步。真正困擾徐寒前行的最大阻礙卻是那每向上攀登數百丈便會自天際落下的昆侖劫。
隨著徐寒越來越接近山巔,天上所降下的昆侖劫數量也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兩位昆侖劫,到他來到半山腰時,那些昆侖劫的數量已經到了五六十之巨。
而五六十位地仙境實力的昆侖劫,饒是徐寒也開始漸漸力有不逮,足足兩天的光景過去,徐寒再又料理了一波昆侖劫之后,他亦有些臉色發白。
他看了看從戰斗形態化為原形的阿黃等“人”,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言道:“歇會吧。”
這兩天兩夜的攀登他一息都未有歇息,此刻到了半山腰終于是漸漸感到有些氣息不暢,每一場大戰他都需要與嗷嗚和阿黃面對數量駭人的昆侖劫,連續這樣高強度的戰斗,讓徐寒不得不暫緩了前行的步伐。
他在原地坐了下來,四面是白茫茫的不見邊際的雪地。嗷嗚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喘著粗氣;阿黃也蹲坐在一旁神情萎靡,沒了平日里捉弄嗷嗚的心思。倒是玄兒卻是神閑氣淡,在雪地中來回跳躍,似乎很享受此時的處境。
事實上自從來到了這昆侖山上后,玄兒便有些反常,時不時在地上跳躍,不再如以往那般安分的待在徐寒的肩膀。而最為奇特的是,素來與徐寒同仇敵愾的它,對于那些昆侖劫卻并未表現出任何敵意。甚至在大多數徐寒、阿黃、嗷嗚與那些昆侖劫殺得天昏地暗時,玄兒卻跳躍戰場漸,歪著腦袋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似乎這一切對于玄兒來說并非以往那些你死我活的爭斗,而是一場場甚是精彩的戲碼而已。
徐寒同樣察覺到了玄兒的這般變故,但他對玄兒極為信任,不疑有他,反倒是覺得玄兒此舉正中下懷。畢竟玄兒的利爪雖然連仙人都可傷到,速度也快到極致。但肉身卻極為脆弱,如此亂戰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到致命的傷害,因此不到萬不得已,徐寒也不愿意玄兒參與到這樣的戰斗中來。
“若是再這么下去,搞不好兩個月的時間花完,我們也不見得能爬到山頂。”徐寒想著這些,收回了落在阿黃與嗷嗚身上的目光,然后他有些擔憂的喃喃自語道。
越往上走,昆侖劫的數量開始幾何倍的增加,而自山巔上溢下的威壓也呈幾何倍的增加。這二者疊加在一起,對徐寒登山所造成的困難更是難以估量,以后的每一步都會變得極為艱難與緩慢。徐寒所言并無半點的夸張與杞人憂天,若真是繼續朝上登頂,路越發難走,確實很有可能花去兩個月以上的時間,也無法抵達山巔。
若真是如此,如今已經到了十一月,而大淵山隨時可能開始的大戰顯然是不允許徐寒消磨這么久的光陰待在此處的。
難不成走到了這一步最后卻還是要半途而廢?
徐寒不免有些不甘,答案就在觸手可及之處,他卻無法得到,這樣的感覺難免讓他在心頭生出些不郁。
轟隆!
正想著這些天上那道自他踏進昆侖山后便一直跟著他劫云卻忽的發出一聲轟響,隨后又是數十道密密麻麻的天雷落在了他的跟前,徐寒反應靈敏,腳尖點地便避開了這忽然而來的天雷,但之后,那漫天雷光之下數十道昆侖劫的身影卻緩緩浮現,此刻正目光冷冽的看著徐寒,浩然殺機密布。
他們如同機械一般,在那時盯著徐寒說出了那句徐寒這一路上已經聽過數十遍的話:“仙人居所,凡人勿進。”
徐寒頓時眉頭緊皺,他看了看天穹之上的劫云,又看了看眼前這猶如陰魂不散一般的昆侖劫們,心頭不免泛起陣陣疑惑。
在擊敗了上一群昆侖劫后,徐寒便因為消耗過大,選擇了暫且停留在原地,為的便是不再遭遇這些昆侖劫,既給自己一些修養的時間,同樣也是想要衡量一番自己究竟是否需要再繼續向山巔攀登。可是為什么他未有再做出攀登之事,這些昆侖劫還是如期而至,而數量比起之前亦多出了數位。
一個猜測,在這時浮現在了徐寒的腦海,難不成這些昆侖劫的降臨并非因為他朝著昆侖山巔走出了多遠的距離,而是他每在這昆侖山中待上一定的時間,昆侖劫便會不停的出現。
徐寒微微聯想這兩天兩夜來他不曾停歇的跋涉,似乎確實是每走出一段距離便有昆侖劫降臨,因此他方才有了之前的錯覺,此刻想來卻也有可能是因為滯留時間而產生的變故。
徐寒想著這些的時候,那些昆侖劫可根本不給徐寒思慮的時間,幾乎就在數息之后朝著徐寒發動了進攻。數十位昆侖劫的氣勢蕩開,漫天的雷光激蕩,自他們的周身浮現,于那時連成了一片,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徐寒退無可退,而嗷嗚與阿黃也在那時化出了真身,但之前的數場鏖戰已然讓他們氣力耗盡,此刻的模樣多少有些強弩之末的味道。饒是如此,這一狼一猴也都挺直了腰身立在徐寒的兩側,顯然并無半點退去的意思。
嗷嗚的修為已經接近妖王境,而阿黃則是實打實的妖王之尊。這樣的修為在以往放到人間足以引起天大的禍端,可在這數十位昆侖劫的面前,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況且他們的身上多少還帶著些傷勢,若是再打下去,保不齊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徐寒同樣也眉頭緊皺,兩天兩夜的不斷鏖戰,他也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若非仙人境的肉身帶來的強大恢復能力,此刻他恐怕早已昏死了過去,看著殺來的昆侖劫,他心頭震動卻不得不狠下心來應戰。
眼看著雙方就要電光火石一般的撞在一起,徐寒手中黑色長劍光芒亮起,三千金色劍影浮現,又轉瞬隱沒與天地間。他眸中寒芒一閃,便要喝道:“大寒天。”
他知道,他自然有本事平殺掉這數十位昆侖劫,但若是他之前的推論無錯,那么就意味著即使他有心退走,但那些昆侖劫依然會源源不斷的殺出,殺了這一批還有下一批,如此看來能否活著走出這昆侖山便已然成了問題,更遑論其他。
一旁的玄兒歪著腦袋看著殺氣騰騰又似有憤怒與無奈的徐寒等人,它琥珀色的眸子閃動,似乎有些不解,但很快卻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它琥珀色的眸子中光芒一閃,忽的仰頭長喚:“喵嗚!”
一聲尖銳又綿長的聲音自它嘴里吐出,說來奇怪,隨著它一聲叫喚,那眼看著便要殺到徐寒跟前的昆侖劫們在那時猶如別斬斷了提線的木偶一般。紛紛停下了方才那鋪天蓋地的攻勢,旋即漫天雷光消失,昆侖劫們猶如雕塑一般呆立在了原地。
徐寒顯然未有料到這樣的變故,他也是一愣。
轟隆!
可天際的雷云卻在那時發出了一聲巨響,不知是否是錯覺,在那聲巨響之中徐寒隱隱聞到了某種暴怒的味道。隨即雷云翻涌,那些停滯的昆侖劫眸中光芒閃爍,身子時而移動,又時而停滯,就像是在進行著某些劇烈的掙扎一般。
“喵嗚!”玄兒目睹了這樣的變化,它琥珀色的眸子中少見的浮出了一抹怒色,它揚起了頭朝著天際的劫云又發出一聲高呼。那天際滾動的劫云竟像是如受重創一般,云潮翻涌,然后在數息之后,那密布的劫云緩緩散去。連同著一起消散的還有那些立在徐寒身前的昆侖劫們。
這時,徐寒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了這一切的變故歸根結底都是來自于玄兒,他神情詫異的看向小家伙,可玄兒卻像是根本未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做出了怎樣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一般,只是在那時跳上了徐寒的肩膀,親昵的蹭著徐寒的頸項。
雖然從飛廉的口中知曉了玄兒身為四大妖君之一的身份,但徐寒卻從不知曉玄兒還有這樣的本事。他又聯想在來到昆侖之后,玄兒便一直神情悠閑的模樣,不禁問道:“你從一開始便知道這些昆侖劫無法傷到我們?”
“喵。”玄兒瞇著眼睛回了一聲,但究竟是何意思徐寒也說不真切。
不過那些劫云既然被玄兒喝退,那想來便不會再有這樣的麻煩阻攔徐寒。念及此處,徐寒也不禁松了口氣。他也知道玄兒雖然擁有靈性,但畢竟不會人語,想要得到確切的答案一時半會也是不現實的事情。他索性放下了心底的疑慮,伸出手摸了摸玄兒的腦袋,笑道:“你還真是我的福星啊。”
而玄兒聞言,只是昂起了自己的脖子,一副等待夸贊的模樣,讓徐寒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氣。早知道玄兒有這樣的本事,他又何苦在這昆侖之行中受盡艱辛。念及此處,他嘆了口氣,卻終究無法狠心去責罵玄兒,只能又伸手摸了摸玄兒的腦袋,算是獎勵。
而后他轉眸看向那已經近在咫尺的昆侖山巔,面色一沉,喃喃言道。
“我是誰。”
“這個問題,今日終究該有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