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宮內(nèi),德妃剛剛回來。
皇帝前日把她叫過去訓(xùn)斥了一通,說宮裡的小內(nèi)侍小宮女不懂規(guī)矩,帶得幾位皇子只知道玩,她也不管束管束。
德妃心知這只是藉口,東宮她管不著,華陽宮見著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而景和宮裡,哪有什麼只知道玩的小內(nèi)侍小宮女?皇帝就是心氣不順,找理由發(fā)落而已。
但是她不能辯解,她不是淑妃,年輕的時候就沒有多少寵愛,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這麼多年的謹慎和識趣。陛下說她沒做好,那就是沒做好,於是這兩天該查的查,該管的管,一刻也沒閒著。
陛下的火發(fā)了,總要讓他看到後果是不是?不然那口氣就出不去了。
貼身宮女很心疼:“娘娘快坐下歇歇,您的腰不好,這兩天怕是累狠了。”
德妃扶著宮女坐下,痠軟的感覺讓她發(fā)出一聲嘆息,緊繃的肌肉終於鬆弛下來。
一羣宮女上前,卸妝的卸妝,拆頭髮的拆頭髮,等她們弄好,德妃也緩過來了。
“退下吧。”她擺擺手。
貼身宮女奉上茶水:“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了,娘娘是現(xiàn)在用,還是先歇一會兒。”
“沒什麼胃口,晚些再說吧。”
貼身宮女應(yīng)了聲是,看著她卸了妝後疲態(tài)盡顯的臉龐,更是忿忿:“娘娘您爲什麼不分辯清楚?事情明明不是您做的。”
德妃慢慢飲了口茶,才道:“我怎麼分辯?有證據(jù)嗎?”
宮女道:“可陛下也沒有證據(jù)啊!怎麼就能說是您做的?”
德妃笑了笑,無奈地看著她:“陛下沒說是本宮做的,只是懷疑而已。這懷疑兩個字,最是可怕,他認定了,無論你做什麼都覺得是這麼回事。”
宮女跟了她不短的時間,一想皇帝往日的行徑,可不就是這樣?陛下這顆心從來都是偏的,皇后娘娘因著年少夫妻,獨得愛重,別的什麼人,誰好看陛下就偏誰。年輕的時候是淑妃,後來又多了別的什麼妃,娘娘總是在忍讓。
德妃低頭喝茶,聲音輕輕傳出來:“東宮都乾淨了嗎?”
宮女知道她問什麼,也輕聲回道:“還在呢!那幾個很謹慎,幾乎不跟我們來往。”
德妃放了心,說道:“本宮腰疼,你來按一會兒。”
“是。”
德妃倚在榻上,宮女一下下按著,腦子還在這件事上打轉(zhuǎn),不由問道:“娘娘,這事是淑妃乾的嗎?她也太著急了吧?”
德妃“唔”了一聲:“她慣常沒腦子,這事不像她做的。”
當了二十年的“姐妹”,德妃可太清楚淑妃是什麼性子了。這女人貪婪衝動,偏又蠢鈍得可以,哪裡能安排出這樣的局?
“那會是誰?”宮女驚了,“這宮裡,難道還有別的……是田婕妤,還是杜昭儀?不像啊!”
她說的是幾個小皇子的生母。
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有爭位的可能,餘下的皇子年紀小了一截,生母地位也遠遠不如,基本沒有希望,故而她們往常也安分。
德妃也納悶:“是啊。這出計好毒,若是成功了,太子就會失去聖心。失敗了,陛下定會疑到本宮和淑妃頭上。宮裡什麼時候有這樣的人?藏得也太深了。”
她越想越不安心。不把人揪出來,真叫人寢食難安。
“太子也是運氣好。”宮女感嘆道,“要不是那位徐三小姐的部下厲害,生生阻止了一樁慘禍,這會兒已經(jīng)受盡彈劾了。”
德妃喃喃:“是啊,太子的運氣總是很好,每次都能有驚無險。”
宮女接著道:“聽說陛下召徐氏女進京,有意給太子選妃。娘娘,您說太子會不會因此選中她?這位徐三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奴婢打聽過了,她今日在博文館表現(xiàn)極好,還把盧太傅都給說得啞口無言。”
“哦?”德妃來了興趣,“說了什麼?”
宮女早就將事情打聽清楚了,大差不差地說了一遍,末了道:“您說這徐三小姐厲害不厲害?怪不得太子對她刮目相看。要是太子真選中她,那以後……”
以後東宮怕是插不進去了。
德妃神情變幻,忽然笑了起來:“陛下不是給太子選妃。”
“那是什麼?”
“是想給本宮和淑妃多找一個姐妹。”
宮女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皇帝的性子,好像也不稀奇,最後嘆道:“怪不得,也有說二皇子的,娘娘您卻沒當回事。”
德妃淡淡道:“太子妃的人選,陛下早就心中有數(shù)了。至於紹兒的親事,本宮也有打算,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
宮女想了想:“可是現(xiàn)在,徐氏女封了縣君,應(yīng)當不會進宮了吧?即便當不成太子妃,憑她的家世,封個良娣也不算辱沒了。”
是啊,不當太子妃,還可以當良娣嘛!
德妃坐起來,說道:“這事淑妃那邊應(yīng)該沒想到,你想法子讓她知道一下。”
“可能當良娣的事兒?”
德妃搖頭,慢慢笑道:“不,陛下有意納她入宮的事兒。”
……
剛剛卯時,穿戴一新的長寧公主就從屋裡跑出來,一邊理著自己的袖子,一邊衝後頭的錦書淡墨喊:“你們快點,要來不及了。哎喲!”
跟她撞個正著的教養(yǎng)姑姑急忙上前檢視:“公主,公主您還好吧?”
“好好好,我沒事。”長寧公主站穩(wěn)身軀,都沒功夫跟她打招呼,就上了步輦,一句廢話也沒有地吩咐,“走!”
教養(yǎng)姑姑呆了一下,看著錦書淡墨抱著東西急匆匆趕上,只來得及問一句:“公主去何處?”
長寧公主已經(jīng)走遠了,遠遠飄過來一句:“當然是上學(xué)啊!都快遲到了!”
哈?上學(xué)?教養(yǎng)姑姑活像見了鬼。
她過來就是督促公主上學(xué)的,還怕自己來早了。怎麼,她不過爲了乾女兒的事請了幾日假,永壽宮就大變樣了?往常要三催四請纔去博文館的公主,居然主動去上學(xué)了?還怕自己遲到!
後頭有宮女向她解釋:“姑姑,您是不知道,公主最近可勤奮了。每天早起練箭,按進去上學(xué),回來功課也寫了,都沒叫我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