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五,老曹領大軍入居庸關。
這座關城,嵌于太行山脈一道峽谷中,西連太行、常山,東接盧龍、碣石,兩旁山勢雄奇,長城蜿蜒起伏,矯矯若龍。
入關時,扈三娘望著關口金鉤鐵劃的“居庸關”三字,忽然皺眉,指摘道:“這個名兒起的不好,居庸居庸,庸者居之,既是庸者,便有雄關,他又豈能守住?”
眾將聽著頗有些道理,都不由點頭。
曹操笑道:“此名自有來歷,卻是始皇帝建長城時,徙囚犯、士卒、征夫定居于此,所謂‘徙居庸徒’也。”
扈三娘嬌笑道:“庸徒豈得守把雄關?此關如今入了夫君之手,倒不若改個名兒,求個吉利也好。”
曹操有些心動,斟酌道:“此關倒有幾個別稱,魏國時稱西關,北齊時稱納款關,唐代又有薊門關、軍都關之稱……倒不如還叫西關如何?”
公孫勝搖頭道:“若只從幽州看來,叫做西關倒無不可,只是依小弟拙見,將來若有西關,也該在瀚海沙漠,方才名副其實。”
曹操聞弦歌知雅意,公孫勝這是暗示他,將來富有四海,西關自然該在國土西境,才名副其實。
當即點頭:“先生所言有理,倒是我想的淺了。”
扈三娘插口道:“其實妾身瞧著啊,倒不如叫做‘武勝關’,豈不甚好?”
看官聽說——湖北有一座武勝關,乃古義陽三關之一,但在此時還叫武陽關,要到南宋才改名為武勝,因此扈三娘所言,并無重名之慮。
公孫勝連連點頭:“武勝關這個名字,看似通俗,其實大有講究,妙哉,妙哉。”
悰子、克萊娜這幾日已和扈三娘混成鐵瓷兒,姐姐發言,自然無腦點贊,齊聲道:“好名字,好名字,姐姐真是才女。”
要知武家才女,有且僅有一個,便是李師師。
扈三娘對她能詩擅畫的本事、優雅迷人的氣質,一向暗自羨慕,此刻被夸才女,豈不心花怒放?
本想如大家閨秀那般抿抿嘴,微微一笑,不料嘴一咧,幅度便不受自家控制了,她本是豪爽性情,索性大笑:“哈哈哈哈,兩位妹妹眼力真好。”
曹操見愛妻歡喜,也自莞爾,首肯道:“武勝關此名屬實不凡,既然如此,回頭找來石匠,替這座雄關改個名兒罷。”
于是此方宇宙,自此而后,再無居庸,唯有武勝——此是后話,不必多提。
及入關中,關勝等早已把內外灑掃干凈,足以爭創文明關隘。
老曹走了走,忽見一座小廟,打理的格外整潔,內中香煙繚繞。
一時好奇,動問道:“原來此關中竟有廟宇,不知供奉的是哪位仙家?”
關勝矜持道:“此廟……呵呵,倒是巧了,供奉的正是關某先祖云長公。”
“哦?”老曹眼神一亮,來了興趣,快步走入廟中,果然供奉著武安王關羽神像。
神仙的事,最清楚的自是公孫勝。
見老曹仰頭望那神像,隱隱有些激動,就在一邊解說道:“當年宋太祖瞻仰武成王廟,觀摩兩廊配饗名將,以手杖指白起,言其殺降不武,逐出廟宇,又有桃園關張,亦被逐出。”
老曹自不知這般典故,皺眉道:“關張皆萬人敵,蓋世虎士,忠義雙全,宋太祖何以如此行事?”
關勝唏噓道:“太祖言先祖為仇國所擒,不足言武,翼德公貪杯誤事、苛待將士,一并移出。”
杜壆綽號賽張飛,聽了頓時不快:“哼,皇帝老兒有眼無珠!”
老曹心情復雜——當初孫權送關羽頭來,他也曾開匣調笑,但是這等事情,我可以,你憑什么?
沉下臉來,冷笑道:“白璧微瑕,瑕不掩瑜!世間十全者能有幾何?這廝如此心胸,難怪他趙宋武運難振,日趨窮途。哼!此人若生在英雄輩出之時,豈輪到他稱雄立國?”
他本來還想斥責趙匡胤只有欺負孤兒寡母的本事,后來一想這豈不把自己也罵進去了?連忙咽回肚里,只拿宋朝武功不振說事。
公孫勝不知他心思,暗自嘆服不已:果然是帝星降世,豪邁非常,本朝太祖這等人物,也敢指摘臧否。
他卻不知老曹非止豪邁,而是在老曹眼中,宋太祖不過是個學弟,天然就無甚敬畏心思。
公孫勝順口道:“非止白起、關張,一并趕出武廟的,還有吳起、孫臏、廉頗、韓信等二十余人。”
曹操哈哈大笑:“此等先賢,皆是用兵如神之人,依我看來,卻是那廝自度心胸,不足用彼等豪杰,故而見之不快。”
公孫勝又道:“倒是本朝官家,甚愛關羽,先封為‘忠惠公’,又加為‘武安王’,此前聽同道說起,似乎還欲再加義勇二字,封為‘義勇武安王’。”
曹操搖頭失笑:“吾素來所聽趙官家言行,唯有此次,稍堪認同。”
扈三娘道:“咦!這般說來,遼國人卻也懂事,夫君你想,義勇武安王,保佑咱們的武勝關,豈不是相得益彰。”
老曹微微點頭,一旁取了三支線香,就旁邊燭火點燃,恭恭敬敬插在香爐中。
眾好漢將老曹如此敬重關羽,無論知不知道他究竟來歷的,也都不甘后人,各自焚香禮拜。
片刻間,那香爐已密密插了無數線香,煙霧似青云一般卷起,翻滾卷舒。
公孫勝“咦”了一聲,上前細看那香煙流動,手中掐指不斷,驚聲道:“香火濃烈,紅燈高燒,青煙云海,神知靈鑒!哥哥,諸位兄弟,關公顯靈,我等必受福祐。”
眾人聽了一驚,再看那尊神像,果然隱隱間生動了許多,心中震動,不由自主跪倒一地。
老曹卻是不跪,獨自立在人前,隔著重重煙霧看去,但見關公雙眼似乎微睜,心中忽生感慨,喃喃禱道:“云長,吾一生欲重用汝而不可得,不料隔了千年,還有這番緣分——當今漢家天子,懦婪頑愚,望之不似人主,吾欲取而代之,復土開疆,清政愛民,使漢家威嚴,復現天下!云長,當世已無劉皇叔,汝為神明,當佑我順遂。”
言罷深施一禮。
禮畢,老曹再望關公神像一眼,扭身出廟,高聲道:“以后凡我麾下城池關隘,皆當立關公廟宇,以為護佑。”
眾好漢都起身,隨他出廟,公孫勝趕上兩步,低聲道:“哥哥,方才小弟看那煙火形態,卻是吉兆,當有遠人來服,使哥哥麾下再添猛將。”
老曹曉得他道行高明,信之不疑,暗忖道:莫非應在董平、張清身上?
只是仔細想想,這兩人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遠人,正困惑間,忽見一員小校飛奔來報:“張順將軍使人快馬送了書信來!”
曹操和公孫勝對視一眼,同時叫道:“怕不應在此信上?”
有分教:且把居庸改武勝,又嫌宋祖責關公。裊裊香云蘊吉兆,飛報遠人欲建功。
關于攻打居庸關的戰術,本來的確是準備圍點打援——一位兄臺指出,你就不能有點新花樣?
咱一想可不是!遂細細鉆研了幾個小時,后來借鑒了蒙古打金國時,攻克居庸關的辦法。
對了,領兵的蒙古將領,還是個熟人咧——郭靖的師父,哲別!
再有一事:前文所做濼州,及菊花軍往東攻打的目標之意,實際應為灤州,看見有兄臺提醒,查證果然,是我把地圖上的繁體字認錯了,已然更正,并深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