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又臨到放暑假了，整個高一學期很快就要結束了。爲了提高升學率和教學質量，學校準備將此次期末考試成績作爲高二分快慢班的依據，另外學校還將分文理科班。

對此改變，祈冰很是頭疼。經過高一一年的學習，祈冰的理科成績一直未有明顯的提升，始終處於班上中下游水平。祈冰心裡清楚依他目前的成績只能分到慢班，想進入快班是不可能的事情。怎麼辦？唯一的希望是進入文科班，有可能走捷徑步入夢寐以求的大學之門。

一九七九年是國家進入改革開放之年的第一年，不再以階級鬥爭爲綱，轉移到以四個現代化爲目標，從計劃經濟轉移到以市場經濟爲主的發展之路。

隨著形勢的變化，人們的思想文化意識也在逐步改變。伴隨著高考制度的恢復，人們學習文化科學知識的熱情日漸高漲。因爲要搞改革開放，要建設社會主義，實現四個現代化，人們從理性上趨同理科，而疏忽文科。搞建設嘛，需要的是理科人才，寫寫畫畫、蹦蹦跳跳、說說笑笑終究還不能成大事。

祈冰私下問了班上幾個同學，大家毫無二致地贊同到理科班。志軍也是旗幟鮮明地表態要到理科班，還說文科班有什麼學頭啊，成天死記硬背的，讓人厭煩。祈冰不死心又去問了劉莎莎和柳箐，她們說是無所謂，去哪個班都行，反正成績就那樣。

祈冰爸媽倒是很開通，認爲喜歡什麼學習什麼，那是自己的事情，旁人無法左右，也不能干涉，決定還是自己去拿。其實從內心來說，祈冰還是想讀理科班的，少年有志，心懷世界，誰不想成爲以後建設國家的棟樑之才呢。想法歸想法，現實歸現實，知其不可爲而爲之，豈不是違背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如果爲了面子，爲了時尚，或是爲了實惠，去幹自己不能幹、不願乾和不想幹的事情，到頭來只會尷尬失望，事與願違。

雖然離考試還有幾天，祈冰覺得眼下最大任務就是盡力考好，爭取好的分數，以免自己陷於被動的境地。

爲了應對考試，祈冰和志軍找到大明，互相交流各自學校的測試練習題，希望擴大知識範圍，能夠從容應付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

大明的成績明顯高出他們一籌，到底是市重點的學生。大明數學和物理成績特別好，其他功課也還不錯。大明自己喜歡理科，正如他自己所說，讀理科是他通向未來大學的敲門磚。而恰恰這兩門功課是祈冰的弱項，即使想提高這兩門功課的成績，恐是沒有時間了。

祈冰這批學生，初三以前就沒好好讀過書，即使上課也是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正如當時老師所嘆，這些學生啊，要他們學習比登天好難，每次上課恨不得是求著他們，呵著他們。學生是革命的接班人，學生就是爺，老師哪敢教訓學生，批評學生啊。有的老師很滑頭，不想學是吧，好辦，只要大家不出教室，幹什麼都可以，老師在講臺上看書，學生在下面幹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涉，達成默契。有的老師乾脆講故事，講笑話，像以前的數學課老師李一彪，就是哄得學生開開心心，自己也輕輕鬆鬆的。

那時候揹著書包只是個象徵，證明自己還是個學生，僅此而已，至於學到什麼，學的怎樣，則是無人關心的事情。混字在先，學字在後，不知浪費了多少學生寶貴的學習時間，即使有良知的老師心在滴血，也是愛莫能助，迴天無力。

學生喜歡隨和的老師，不喜歡管著自己的老師，學生不知道嚴厲的老師是爲了他們好，反而認爲那些隨和的老師親切，可敬。真可謂正與反，錯與對，好與壞，在那時都是錯位的。

時代恍惚間，命運作弄人。

被自己丟棄的東西，還有機會找尋回來；被自己損毀的物件，仍有希望重新修好；可是，被自己浪費了的時間，卻是永遠奪不回來了。

祈冰每每想到這些，心裡不免發出陣陣哀嘆。怨誰呢？怨這個時代，怨那些老師，還是怨自己呢？祈冰默然。有時激動起來，和大明他們談論這些事情時，大家都有同感。以前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現在是“人到愁來無處會，不關情處總傷心”，怨也好，是愁也好，也只能姑且放在一邊，儘快“收拾行禳，趕緊上路”，爭取最好的前程和未來了。

參加高考就是人生的起跑線，如何去考，考得如何，都關乎著他們未來的命運和前途。

在這點上面，祈冰他們都是深知的。

爲了應對這次期末考試，大家十分用心，十分刻苦地準備著和努力著。

讓祈冰覺得意外的是，劉莎莎和柳箐倒是一臉輕鬆，從容恬靜。

祈冰問劉莎莎：“你怎麼這麼輕鬆啊？都準備充分了？”

劉莎莎笑笑說：“不輕鬆怎麼辦呢，我們吧，指望考大學是沒戲了。你沒見啊，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我可不想從獨木橋上掉下來，還是走我的陽關道吧，呵呵。”

“你真這麼想？還是真的放棄了？”

劉莎莎點點頭。

“那柳箐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

“是啊，我們想法一致。不想太累了，累著了也沒人心疼你，同情你。我們就這個水平了，就是拼命也是白搭。我見了這個立體幾何，頭就是疼的，真是厭惡至極。”

“你啊，至於這樣啊，還厭惡至極呢。呵呵。”祈冰笑道。

“真的，沒騙你，學不進去啊。”

“你都不想學，那尤曉麗和唐雯她們不就更不想學了呀。”

劉莎莎快速地眨眨雙眼：“也許吧。你覺得呢？”

祈冰無語，似是同意劉莎莎的判斷。

“不過呢，你不要向我學啊，你要多多努力哦。你是男孩子，前途比我們要寬廣得多。我們考不考大學真的無所謂，以後高中畢業了，找個工作就行了，沒那麼多理想啊，抱負啊。再過幾年找個人嫁了算了，哈哈。”劉莎莎調侃地說道。

雖是玩笑話，但祈冰覺得這大多是劉莎莎的心裡話。祈冰心想，如果他是女孩子，保不齊跟她一樣的想法呢。

誰不想考大學？誰不想有個輝煌燦爛的前途？就連溜子華子一樣這麼想，尤曉麗唐雯應該也是這麼想的。當然劉莎莎柳箐也不例外，只是囿於殘酷的現實，不得不放棄，不得不退出，因爲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上大學就是華山一條路。你進不了，你就得想辦法退，否則只是一場空，不僅費了時間，更是費了精力。

像劉莎莎這樣主動放棄，不失爲在高考問題上的一種戰略上的選擇。考不取大學，就做別的，尋找和投入到另一種人生經歷之中，不是一樣可以快樂和幸福嗎？

劉莎莎的態度和心志給了祈冰某種提示。

換個思路，換個活法，也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祈冰覺得有所頓悟，有所曉諭了。這時祈冰腦海裡想到一個人，他想找他諮詢和探究一下他的想法是否可行，是否得當。

在一個週末的下午，祈冰找著大明後，便一起到隔壁建新叔叔家。

建新叔叔看他倆進門非常高興：“哎呀，好久不見啊，祈冰。大明我是天天見的。你啊，就是稀客了。來來，坐啊。”建新叔叔熱情地接待他們。

寒暄幾句後，祈冰把談話轉移到正題。

祈冰說道：“建新叔叔，這樣的，我那，跟大明比起來，在理科方面不佔優，文科方面比大明要強一點。”說著，祈冰看看大明：“說這話，你別不舒服啊，我說的是大實話。”

大明笑笑：“是大實話，是這個情況啊，我生啥氣啊，呵呵。”

祈冰接著說道：“我知道我的情況。所以這次學校準備分快慢班，快班我肯定難以進入。學校也準備搞文科班，根據自己的情況，我覺得與其進入慢班，倒不如進入文科班來得實際些。雖然文科是個冷門，但我想如果能考入大學，效果是一樣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今天特來找您商榷一下，探討一下。”

建新叔叔欣慰地看著祈冰，覺得這段時間未有見面，祈冰真的是長大了，也成熟了。無論如何，祈冰有了自己的判斷和想法了，這是一個可喜的變化。

建新叔叔說道：“是這樣啊。我覺得呢，你有你的優勢，大明有大明的優勢。中國有句老話，就是‘兩利相權取其重’。避其鋒芒，攻其軟肋，實是一個智取的方法。你祈冰有兩個優勢，一是文科成績好，二是有繪畫基礎。憑這兩點，我也主張你去文科班。”

“您也這樣想的啊，那太好了。”祈冰興奮地說道。

大明也非常贊同：“我舉雙手同意。”

建新叔叔接著囑咐道：“祈冰啊，也不能完全放棄數學成績哦，儘量考好。等你進入了文科班，下步的操作，我來幫你運作一下。”

祈冰連聲稱謝。建新叔叔笑道：“還跟我客氣啊。不過跟你提個要求，你從現在起，把繪畫撿起來，留出一點時間鞏固和提高一下。如果有不懂問題，只管來找我就是。”

祈冰不解地問：“爲何要撿起來呢？”建新叔叔哈哈大笑起來：“看來你小子今天來我這裡是來對了啊，你啊，只知道考文科，你是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啊。”

祈冰一臉疑惑，看著建新叔叔。

“特長生知道嗎？”

祈冰搖搖頭。

“大明知道嗎？”

大明也搖搖頭。

建新叔叔說道：“特長生的分類很多，像美術啊，音樂啊，體育啊等都屬於特長生範疇。特長生要單獨經過專業考試，拿到合格的專業分數，然後再參加高考，取得一定的文化分數，兩者都達到錄取要求了，你就成功了。”

祈冰如有所悟：“是這樣啊，有點明白了。”

建新叔叔又說道：“其實啊，這個特長生是文理兼收的，不過你還是先到文科班，這樣學習壓力相對會小些，可以騰出一些時間搞搞繪畫了。”

建新叔叔的一通點撥，徹底廓開了祈冰眼前的迷霧，他完全知道下步的努力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