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人見人愛,金剛鉆在你手里也得化繞指柔啊?人家玩了十幾年,見山翻山,見水趟水,又憑什么在你這條陰溝里翻船?”
我目瞪口呆,嘴唇哆嗦著發(fā)不出聲音來。五六年的交情了,她居然說出這種話。
“我算看明白了,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你怎么勾搭上他的,打量我不知道?你丫還真沉得住氣,居然一直在我跟前兒演戲,演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他在你眼前演那么一出,你是不是準(zhǔn)備到死都不說啊?難怪同學(xué)說你這人特陰,我還不信,得,算我以前瞎了眼看錯人!”
我嘴皮子遠沒她利索,被噎得發(fā)抖,卻不知道如何反駁,最后我沖回自己的房間,用力摔上門。
她在我身后大聲嚷:“你不就靠著在男人面前裝柔弱嗎?一個字,賤!”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又拉開房門,好容易冒出一句囫圇話:“彭維維,你該去看心理醫(yī)生!”
“你他媽的心理才有病!”一個杯子摔過來碎在我腳下,“我這屋里不養(yǎng)白眼狼,滾,趁早滾,別讓我看著惡心!”
我收拾東西于當(dāng)夜搬了出去。
半夜兩點邱偉開車載著孫嘉遇過來接我,我抱著行李坐在路邊,已經(jīng)在寒風(fēng)里等了半個多小時。見到孫嘉遇,我只會抱住他嗚嗚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跟你說什么了?她到底怎么你了?”他被我揉搓得六神無主,一直追問。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勁兒搖頭。
他從我這里問不出答案,頓時急躁起來,扒拉開我的手:“我問問她去。”
我拼命拽住他:“你別去,求你別去!”
他也就坡兒下驢,邊替我抹眼淚邊哄勸:“行了行了別哭了,正好恩怨兩清,以后老死不往來。”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捶打他的背:“都怨你都怨你,我們?nèi)甑耐瑢W(xué)……”
“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成嗎?”他捏住我的拳頭,“明兒我就去跳黑海,以死謝罪你解不解恨?今晚還是算了,怪冷的。”
我就這樣正式開始和一個男人的同居生涯,人生中第一次經(jīng)驗。
老錢第二天起床,發(fā)現(xiàn)廚房餐桌上突然多出一個人,十分吃驚,不過他的驚奇是沖著孫嘉遇去的。
“哎喲玫玫,小孫對你可真不一般,以前他從不留人過夜的。”他摸著頭頂稀疏的頭發(fā),笑得臉愈發(fā)像個小籠包子。
“得了,你丫甭憋什么壞啊,當(dāng)心我把你滅口。”孫嘉遇也笑,眉頭卻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我心情極差,還要勉強陪著笑臉,徹底明白什么是強顏做笑,因為彭維維的話已經(jīng)象釘子一樣釘在我的心上。但如果老錢說的是真的,我倒是能理解了,為什么她會動那么大肝火。
孫嘉遇看看我,嘴唇動了動卻沒開口,只摸摸我的頭發(fā)。
不知道是否頭天晚上受了寒,整個白天我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直到晚上洗澡時,才發(fā)現(xiàn)例假突然來了。
要說我的生理周期一直相當(dāng)穩(wěn)定,也沒有經(jīng)受過什么經(jīng)前綜合癥的折磨,這回不知為什么,不但日期提前,下腹部更象墜了塊石頭,錐心的酸痛,難受得我坐不穩(wěn)立不安。
我換上睡衣拱進被子里,整個人蜷成一個蝦米樣。
孫嘉遇一回臥室就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隔著被子拍拍我的屁股:“都一天了,還沒鬧完情緒呢?”
我哼唧兩聲不想說話。
他湊過來抱我,手伸進被子里四處亂摸,笑嘻嘻地問:“是不是想我了?”
“別碰我!”我翻個身背對著他,“煩著呢!”
他怏怏地收回手,過一會兒又探手摸我的額頭,“發(fā)燒了?”
“討厭!”我一把撥開他的手,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我肚子疼。”
“哎喲,我看看。”他把手放在我肚臍上,“這兒疼?”
我搖頭。
“這兒?這兒?”
我眼淚汪汪地一直搖頭。
他的手再往下探,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問我:“以前疼過嗎?”
“沒有。就這回。”
“肯定是昨晚受寒了。”他推著我,“乖,別躺著了,起來煮碗生姜紅糖水,喝了就好了。”
“你怎么這么煩哪!”我難受得無事生非,忍不住拿他發(fā)泄,“我不想起來,也不喝姜湯!”
他就不出聲了,也不再騷擾我。
我蜷縮在被子里,咬牙忍著腹部的不適,漸漸迷糊過去。仿佛睡過一覺,就覺得有人拍我的臉:“醒醒,快醒醒,天亮了嘿!”
我睜開眼睛,孫嘉遇正坐在床邊,手里端著一個碗,滿臥室都飄散著生姜辛辣的氣息。
“起來,喝了再睡。”他把碗湊在我嘴邊。
我懷疑地看看碗,又看看他:“你煮的?”
他捏我的臉:“啊,除了我還有誰?你以為家里藏著只田螺姑娘?快喝了好睡覺,我已經(jīng)困得頂不住了。”
我聳聳鼻子,不知為什么,生姜的氣味讓我有點兒惡心,我又躺回去,賭氣說:“不喝。”
“你又胡鬧,不聽話小心我打你屁股。”
我往被子深處拱了拱。
他掀開一個被角,湊我耳邊低聲說:“你不知道吧,我姥爺是中醫(yī),他說女人有幾個時期,那可是一點兒都不能大意,這一次養(yǎng)不過來,落下病根兒了不得。聽話,捏著鼻子,一口氣就喝完了。”
他的口氣難得的溫柔,讓我怪不適應(yīng)的。我睜開一只眼睛瞄他幾眼,終于坐起身,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喝干凈了。
“哎,這才乖。”他面帶欣慰地放下碗,又取過水杯,“喝兩口漱漱,蓋上被子發(fā)發(fā)汗,明早就好了。”
我順從地點點頭。
他也脫了衣服鉆進被子里,把手擱在我的小腹上:“來,我?guī)湍慊罨顨庋!?
他的手心溫?zé)岣稍铮駛€小暖水袋。我心情頓時好很多,連肚子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于是躬起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他側(cè)過身,為我輕輕揉著下腹,接著說:“昨晚哭的,讓我心疼壞了,彭維維這丫頭,到底跟你說什么了?”
我被他難得一見的體貼弄昏了頭,完全喪失警惕,閉著眼睛回答:“是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壓根兒不該認識你,更不該一直瞞著她,直到在市場撞見你和瓦列里婭那次才告訴她……”
話未說完我驀然醒悟說漏了嘴,立刻噤聲,指望他沒聽出這里面的破綻。
孫嘉遇卻已經(jīng)敏銳地捕捉到重要的信息:“市場?你什么時候在市場見過我和瓦列里婭?”
我自己挖了個大坑,已經(jīng)無法圓上,只好一五一十告訴他。
他盯著我,倒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象被人在背后插了一刀。
“我靠!”他做出大驚失色的樣子,“還以為你挺單純的,原來城府比誰都深。這事兒要是換了彭維維,早就鬧得天翻地覆了,你卻聲色不動,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從小性格就被動而懦弱,很少自己做決定,尤其不愛面對棘手的事物,遇事只好模仿鴕鳥,能逃避則逃避,指望麻煩事能自生自滅。可是很多時候,繞過一圈之后,麻煩還在原地等著我,我依然要面對,但已經(jīng)失去了解決問題的最好時機。
我又不懂得如何轉(zhuǎn)嫁壓力,只好找自己的身體發(fā)泄,食不下咽,夜不成眠,牙床腫得鉆心痛。旁人卻只看到一個沒心沒肺的趙玫。
“陰險,你這人真陰險,以后我得小心你一點兒。”這是孫嘉遇最后的結(jié)案陳詞,和彭維維的說法如出一轍。
我咬緊牙關(guān)不打算回應(yīng)他。
他也是真累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就開始口齒不清,很快睡得人事不省,只有右手依舊停留在我的腹部。
我挪開他的手,他咂咂嘴,也不知道咕嚕句什么,頭一歪又睡著了,我卻睜著眼睛輾轉(zhuǎn)很久。
我想知道,他最后那句話,究竟是隨口說說,還是當(dāng)真的?
大概每個女人心里,都有一個關(guān)于婚姻的夢想。我提前嘗試到了,卻發(fā)覺它一點兒都不浪漫,開始明白為什么很多人婚前要同居試婚。
原來每個衣著光鮮的男人背后,幾乎都有一個疲憊的女人,沒結(jié)婚時是他的母親,結(jié)了婚的是他妻子。
服侍孫嘉遇,是件非常艱難的活兒,難為他媽如何養(yǎng)了他三十年。
他的嘴非常刁,每頓飯都要設(shè)法花樣翻新,稍微重復(fù)幾次就借題發(fā)揮,抱怨我虐待他,又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襯衣習(xí)慣每天一換,且都是含點絲麻的材質(zhì),光熨燙就已經(jīng)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做起事來喜歡攤一桌子材料,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口頭禪是:“你一動我就找不著東西。”偶爾閑下來卻又信口點評:“家里怎么這么亂?你天天在做什么?”
氣得我屢次有掐死他的沖動。
兩個星期下來我?guī)缀醣罎ⅰC刻煸绯苛c半就要起床,跑步回來做早餐,伺候?qū)O大少爺吃完,再把午餐準(zhǔn)備好才去上課;下午回來做功課、拖地、準(zhǔn)備晚餐,然后周而復(fù)始地刷碗、收拾廚房,每天能坐下來喘口氣,鐵定在九點之后。而他每晚十一點,還要加頓夜宵。
賢妻真不是人做的!我想不通,同樣的家務(wù)事,怎么多一個人就多出這么多的工作量?如果這就是婚后真實的生活,我寧可一輩子不結(jié)婚。
“趙玫——”他隔著房間叫我,“送杯咖啡來,要濃的,半杯咖啡半杯奶,別加糖。”
我不想理他,關(guān)起門裝作聽不見。
“趙玫——趙玫——”他叫得催魂一樣。
我把咖啡杯重重地墩在桌子上,非常納悶:“孫少爺,您以前是怎么過的?”
“你又不是沒見過?要沒這點兒享受,娶媳婦干什么?”他翹著腿,象是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沒有一點同情心。
我懷疑他成心的,就是故意想折騰我,幾次三番吵著不干了,可看到他拖著傷腿走來走去的艱難樣,心又軟得一塌糊涂。
算了,我跟自己說,你愛他不?愛他就請忍耐他,何況只是非常時期。
現(xiàn)在老錢也天天照著飯點過來蹭飯,孫嘉遇不說什么,我也不好抱怨。但隔三差五購買三人量的食物,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手里的錢流水一樣花出去,眼看就要見底。
我開始為之苦惱,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談這件事。
他的錢對我有沒有吸引力?說句心里話,有,有錢真好!我家里一直不算特別富裕,我媽又是個花錢比較仔細的人,從小看別的孩子花錢肆無忌憚,我的確很羨慕。
可真正拉下臉肉帛相見,我又沒那個勇氣。總覺得男女感情一涉及到金錢,就變得湯湯水水淋漓不清。更不想讓他誤解,我也是那種欲沾男人便宜的女人。
反復(fù)思量之后,我忽然發(fā)覺,自己真是個特別矯情的人,前怕狼后怕虎,結(jié)果兩頭不到岸。
然后有一天我去上課,在書包里發(fā)現(xiàn)一個信封,里面一沓現(xiàn)金,都是面值一百的美鈔。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二十張,是我將近八個月的生活費。
老師在講臺上說得口沫橫飛,我卻在下面開起小差,不時把手伸進書包里摸一摸,心里某處地方感覺到隱隱的溫暖。
原來這個家伙一點兒都不傻,所有的事兒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我不太會應(yīng)付尷尬的場面。他用這種方式解決了我的難題,也免得我們兩人都別扭,
可是,好像什么地方還是不妥,我回去見了他該怎么說呢?說謝謝,還是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我托著腮幫想了半天,嘆口氣,決定還是不說的好,暫時裝做不知道這回事。
想起在北京,有一次跟人吃飯,席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現(xiàn)場教育我:想把一個男人吃得死脫,就要拼命花他的錢,花到他覺得扔掉你是件虧本的事,就大功告成。
一桌人當(dāng)時笑得前仰后合。現(xiàn)在看,會花男人的錢,也是一種天份。我苦笑,我真不是那種人才。
這段日子孫嘉遇不方便出門,便雇了一個本地司機負責(zé)日常接送和跑腿,他和老錢的業(yè)務(wù)也處于半停頓狀態(tài)。
我無意中聽到他和老錢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