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聽他口氣，似乎鐵板釘釘，再無回旋余地。

李森只得嘆了口氣。

“那，且容李某告別一二。”

“可以！”魏成龍對此，答應的極為爽快。

李森轉身朝著山道走去，沒走出幾步遠，背后的魏少爺卻忽然開了口。

“李賢弟，我同你一起去。”

說著，魏少爺便追了上來。

李森沒再理會他，而是直接走到了青木子等人的面前。然后對青木子拱手，施禮，一舉一動十分符合青靈宗弟子應有的禮數。

然后，李森抬起頭來，看著青木子。

李森忽然發現青木子的面色，變得憔悴之極，似乎瞬間老了很多。

之前，青木子被李森負在背上逃離之時，雖狼狽，卻并沒有多少的頹廢之色。他那時候看著李森，說今日雖然失敗，可青靈宗還是有希望的。

他說以后李森若是進階到了金丹期，那么衡岳山就還能再奪回來。

當時眾人都以為青木子是在說笑話，這番話的意思，只是他在安慰眾人而已。

可如今，青木子看到李森將要離開青靈宗之后，他就再沒了往常的鎮定，再沒了往日的從容，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老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青木子真的老了。

李森卻很年輕。

一老一少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青木子先開了口。

他看著李森，說：“以后有時間，常回宗門看看。”

“好。”李森答應了一聲。

雖然這個‘宗門’未來會在何方，兩人都不知道。

青木子聽到李森的答應后，頹廢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起色，然后他又說：“無論你以后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成為了怎樣的人物，請一定記得，你的根在青靈宗。”

聽到這話，一旁陪同李森前來的魏少爺，一雙原本還算和善的眼睛，忽的瞇了起來。

而李森，想了想后，依舊答應道：“好。”

青木子便不再說話了，他轉過身，準備下山，卻忽然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沒能站穩。

一旁的幾名弟子連忙扶著他，小心翼翼朝著山下漸漸遠去。

最后，只有楚越父女還留在原地，看著李森。

李森便走過去彎腰，拱手，施禮，一雙青色袖子垂于地面，看起來很是恭敬。

楚越沒有去扶，也沒有說話，只是神色復雜站在原地看著李森。

楚越沒有說話，李森就沒有起身。

一直過了很久。

山林很靜，陽光明媚，遠處有北雁南飛。

楚越終于抬起頭，長嘆了口氣。

“男兒，就應該志在四方，終不能廝守家園。”

然后，楚越上前一步，將李森扶了起來。

楚越看著李森，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最后便伸出手來，將李森肩頭的一片土灰拍落，復又整了整李森的衣領，攏了攏李森散亂的黑色長發。

最后，楚越方才輕輕的拍了拍李森的肩頭，笑道：“以你的膽略和才智，為師此生，可能是教不出第二個像你一樣出色的徒弟了。想一想，這樣出色的徒弟要離我而去，心中還真是有些不舍。”

魏少爺笑著說：“請楚道友放心，本商盟一定會好好對待令徒的！”

“嗯。”楚越聞言，點了點頭，將手從李森肩頭拿來，說： “以你的本事，應該擁有更廣大的天地，領略更高處的風景。去吧！”

楚越在笑，笑的很溫和。

于是，李森就回應了一個笑容，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笑的時候眼圈忽然有點紅。

楚越就不再說些什么，直接轉過身下山了，看起來很是干凈利落。

山道上林木極多，只是幾轉，楚越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最后，山道上就只剩下了楚靈。

“靈兒……”李森看了過去，卻發現楚靈沖著自己微微一笑。

她的臉蛋很來就可愛，笑起來更可愛，她的大眼睛瞇著，眉毛彎著，很容易讓人生出疼愛之心。只是她眉眼間還帶著一絲稚氣，看起來像個還沒長大的女孩子。

她一邊笑，一邊看著李森。

李森本來有很多話想跟她說，想交代很多事情，可是看著這張既熟悉，又忽然感覺很陌生的笑臉，心中竟有些堵，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后，李森就翻出儲物袋，開始往外掏東西。

李森什么東西都拿，越好的東西，越先拿。

三枚筑基丹，暗雷劍，白虹劍，五行陣旗，靈磁針，剩余的所有靈石，以及所有能拿出來，可能會對楚靈有用的東西。

只有血羅宗的一些東西沒拿，因為那些東西血腥味太濃，殺氣也太重，李森怕楚靈會感覺不舒服。

楚靈見到此幕，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

李森給什么，她就接過去什么，李森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她也便全部收下。

直到最后，李森實在找不到東西拿出來了，就停止了動作。

李森忽然感覺心中終于有了一絲輕松的感覺。

可是當李森抬頭看楚靈的時候，卻發現楚靈雖然依舊在笑，可是臉上卻已經出現了兩道淚痕。

楚靈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看過李森拿出來的所有東西，她只是在看著李森。

李森終于發現，楚靈根本就不在乎李森的所有東西。

她就如同從前一樣，只在乎李森。

有李森在，楚靈就不在乎什么，修煉還是不修煉，于她而言，真的無所謂。

她曾經說，李森若是此生不能修煉，那么她就放棄修煉，在曉月峰上陪李森一輩子，兩人男耕女織，相依相偎。

可如今，李森要離開。

李森是個有本事的人，所以李森注定要離開。

楚靈沒辦法挽留，所以她就沒有開口。她本來想，自己可以如同父親楚越一樣，笑著送李森離開，讓李森走的干脆點，兩個人都沒什么牽掛。

可是她畢竟只是個少女，她沒辦法做到。

“靈兒，我……”李森看到楚靈的淚痕，心中忽然一陣痛，李森連忙開口，就要說些什么。

“沒關系！”楚靈忽然打斷了李森的話語，然后她連忙擦著眼淚，露出一副笑容，說道：“我知道，聚星商盟是個很厲害的地方。你去那里肯定會有更好的前途，你……你……你快些走吧，小心在這里耽擱的久了，廣場上那名元嬰期前輩，忽然反悔不帶你走呢！”

她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可是說到最后，卻忽然開始趕李森走，并且推了李森一把。

可是她哪里推得動李森？

楚靈推了兩把，見到李森根本沒動之后，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哭出了聲來，淚如雨下。

李森見狀，心中越發的痛，想伸手扶她，可是雙手卻始終伸出不去。

因為李森知道，魏成龍既然要帶自己走，那么自己就注定要走。

既然沒有可能留下，就必須要有決斷。

畢竟，李森就算今日不走，遲早也要離開。早點決斷，斬斷情絲，對楚靈和自己來說，都好。

三千業障，徒增煩惱。大道至簡，天道無情。

想要日后超脫一切，超凡入圣，也就必須斬斷一切，了無掛礙，方能夠成為圣人。

李森道心很穩固，所以李森沒有動，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楚靈。

換成以往的李森，此刻見到楚靈在哭，恐怕早就沖過去，千般軟語，萬般溫情的哄她開心。

可是今日，李森不光沒有伸出手來扶她，甚至就連看楚靈的面色，也越來越冷。

越來越冷淡。

楚靈哭了一會兒，終于漸漸停止。最后，她抽噎著，慢慢站起身來，轉身朝著曉月峰望去。

她的目光，慢慢掃過了曉月峰的每一寸土地，最后停留在了那顆櫻花樹上。

樹雖然還在，可是粉紅櫻花，早已凋零殆盡。

楚靈看了好久，看了許久，終于夢囈般的輕輕開口叫了兩聲。

然后她擦干眼淚，不再回頭，下山去了。

地面上，留著一個紅色的儲物袋，上面繡著一對小小的鴛鴦，很可愛。

那里面，裝著李森剛才給她的所有東西，楚靈并沒有帶走。

楚靈的背影，在山道上轉了幾轉，最后被那些青郁的枝葉所遮蔽，終于消失不見。

李森眼角終于落下淚來。

因為剛才楚靈離開的時候，她看著那顆櫻花樹叫了兩聲‘師兄’。

這兩聲‘師兄’叫的很輕，卻很清晰。

李森知道她叫的是自己。

卻又知道她叫的不再是自己。

于是李森越發的沉默。

魏少爺看著這一幕，終于嘆了口氣。

但他看向李森的目光，卻滿是贊許之色。

“李賢弟，你做的很對！身為一名修士就應該狠下心，斬斷情絲。畢竟她只是個普通宗門的尋常女弟子，跟你日后也不可能有太大的關系。你如今，應該少些兒女情長，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修煉中才對。以后若是修煉大成，成為名震一方的大人物，屆時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

“可再好的女人，終究不再是她。”

這一句話，李森沒有說出來。

李森轉過身，然后朝著魏少爺拱手施禮。

“以后，李某就多多拜托魏兄了。”

魏少爺見到李森第一次朝自己主動施禮，很開心，他連忙伸手扶住李森，然后哈哈笑道：“你我兄弟之間，客氣什么？只要你用心替我做事，以后自然可以在商盟中得到應有的地位！以后若是修煉有成，在本盟的庇護下，就算是如同木靈子一般開宗立派，也是不無可能的事情！”

李森聽到這話，就再度拱手施了一禮，看起來很是有些恭敬。

魏少爺的笑容越發燦爛。

“你又這么客氣！哈哈，時間緊迫，我們這就返回商盟吧！此次，有我父子親自給你邀功請賞，屆時得到的獎賞，恐怕都足夠讓你咋舌！”

李森聽這話，知道魏少爺催促自己離開。

李森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先俯下身，小心的撿起了那個粉色儲物袋，將之貼身收好。然后，李森朝著櫻花樹那里望了一眼，將那個地方牢牢記住。

最后，李森便再無任何留戀之色的離開了此地。

不多時，廣場上一道金芒一閃而過，到了山腳下。很快的，山下那片如同廢墟般的聚星樓中，就閃過了一道沖霄白芒。

這道白芒散發著極強的傳送波動，也擁有極大的聲勢。

一股聲浪隨之擴散開來，倒卷起臨近的砂石碎木，并將周圍的林木草叢，刮得紛紛倒伏，嘩啦作響，很是吵鬧。

可是沒有多長時間，這股傳送法陣所引起的浪潮平靜之后，衡岳山的一切，便恢復了平靜。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