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的拱手問好,令很多人都吃驚不已。
其中就包括胡安和池田。
這兩人本來以為,李森此次前來造船廠,是一定要叱責(zé)逢圖的。但卻沒想到,李森跟逢圖見面之后,不但沒有任何的怒容,反而是一臉微笑之色的拱手問禮。
可接下來的一幕,就更令他們吃驚了!
只見面對李森的拱手問禮,那名據(jù)坐在戰(zhàn)舟首部的黑衣老者,竟然沒有立刻拱手還禮,而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就算是見過李森了。
“大膽!你可知這位李森大人,乃是吳國總督,造船廠督辦!?你豈敢如此托大!”
胡安登時便是一聲怒喝。
這一聲怒喝,登時語驚四座,令遠(yuǎn)處的那些正在施工的工人們紛紛為之側(cè)目,一時間手頭的活都停了下來。
除了池田之外,那些年輕的商盟修士也紛紛感覺逢圖這廝太過于倨傲。李森在職位上,乃是逢圖的頂頭上司,面對自己的頂頭上司,他怎么能如此無禮?
李森對他拱手問好,他再怎么忙,也得起身拱手還禮才對吧?
一時間,這些跟在李森身后的商盟修士們,也紛紛面露不悅之色。
而此刻,越來越多的造船廠工人們,也將目光紛紛投了過來。不過相比之下,這些人并不認(rèn)識李森,只認(rèn)識逢圖。此刻見到李森這群陌生人,竟然對著‘船廠老大’呼喝連連,不禁露出了滿臉怒容。
個別性格剛烈的,甚至已經(jīng)拿起了鐵鏟,火棍。
這一下子,李森只是和逢圖剛一見面,就出現(xiàn)了勢同水火的局勢。
只不過,相對于胡安的憤怒,李森神色卻明顯平靜的多。
面對逢圖那隨意之極的點頭回禮,李森也并不介懷什么,而是將拱起的手緩緩放下,掃了胡安一眼。
“胡道友,逢前輩公務(wù)繁忙、手無閑暇,哪有余力回以全禮?再者說,我們身為客人,未經(jīng)稟報就來到主人家的地盤上造訪,又豈能再苛責(zé)主人的禮節(jié)?”李森說道。
“是,李總督說的是。”胡安聞言,唯唯答是。
李森這才回過頭來,看向了逢圖:“逢前輩,此番李某莽撞叨擾,還望您老人家多多見諒,千萬海涵啊。”
李森這番話,姿態(tài)可謂是放的極低了。
以至于逢圖聞言之后,也不好在擺什么架子,只得將手中賬本丟還給了身后的一名青袍中年,然后露出一絲客氣模樣的道:“李總督客氣了。老骨頭一把了,又算得上是什么前輩?頂多就是粗通一些造船的技術(shù)罷了。不過身為此地主人,老夫事情的確繁多,今日李總督回港沒能及時出迎,還望見諒。”
這番話說的還算客氣,但卻扣住了一個重點。那就是,誰才是此地的主人!
從逢圖的言論看起來,他當(dāng)然是自認(rèn)為自己才是這家造船廠說一不二的當(dāng)家老大。可實際上,李森作為造船廠的督辦,從職位上說起來李森才是這家造船廠的最高層。
這就有一個沖突了。
只不過,這個沖突李森一開始就留了后路,在第二次對話之中,李森就已經(jīng)直接承認(rèn)了逢圖對這家造船廠的實際控制權(quán)。
李森畢竟不是有太大權(quán)力欲望的人。而且這家造船廠放眼望去,規(guī)模宏大,卻井井有條,工序繁多、卻又秩序井然,而且這艘戰(zhàn)舟的規(guī)模、造型、以及所展現(xiàn)出來的魄力,的確是第一流的戰(zhàn)舟。
由此看來,逢圖不僅能夠完整的把控住造船廠,而且還能夠極好的完成造船任務(wù),可謂是一等一的頂尖人才。
李森喜愛人才,也向來尊重人才。李森本身的閱歷雖然極為豐厚,懂得方面也極多,于劍道、陣法、制符乃至于煉丹,都有所狩獵。但卻對煉器不甚精通。
就更別提煉器這一行之中都極為艱深晦澀的‘戰(zhàn)舟建造’了。
想要將事情辦成,就必須找到能把事情辦成的人。
李森一開始離開聚星閣的時候,的確心中是有著一些怒氣的。可是來到了造船廠之后,見到了眼前這幅熱火朝天的陣勢之后,李森心中那絲怒氣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是剩下了對逢圖的佩服。
這等人才,怎能在商盟之中埋沒這么多年,而毫無任何的名聲呢?
懷著這樣的想法,李森心中就有了結(jié)交之心,有了結(jié)交之心,李森態(tài)度自然就謙和了許多。
因此,面對逢圖大咧咧‘自詡為此地主人’的言論,李森并無任何意見,反而是主動開口附和道:“逢前輩日理萬機(jī),需要日夜操勞‘戰(zhàn)舟建造’這樣的大事,李某又豈敢勞煩大駕?逢前輩真是客氣了。”
逢圖聞言,微微點頭,老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不過他朝著李森身后那些人掃了一眼,最后目光又特別的在胡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李總督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要事?難道,你是故意帶著胡安這家伙跑來示威的嗎?”
此言一出,胡安老臉上登時露出了一絲怒容。不過他知道分寸,因此并沒有開口說些什么。
李森卻微笑道:“絕非此意,逢前輩真是誤會了。李某此次前來這里,只是因為前些日子被商盟封了個‘蔡縣造船廠督辦’的職位,因此心中有些牽掛此處的造船進(jìn)度。所以這一次返回港口之后,就特意的前來看一看,并無他意。”
“只是來看一看?”逢圖瞇縫著一雙眼睛,啪嗒了一下嘴巴,抽了口煙。
“只是來看一看。”李森重復(fù)了一遍。
逢圖卻并不罷休,而是仍瞇著雙眼,盯著李森再度開口道:“并無他意?”
李森神色寧靜的再度重復(fù)道:“并無他意。”
這兩段對話結(jié)束之后,跟在李森身后的池田、胡安二人均是面色微異。那些星城的商人們也均是面色有些奇怪。
唯獨那些年輕的商盟修士,依舊是滿頭霧水,似乎仍然沒搞明白這兩句對話是什么意思的樣子。
不過,不用他們再想什么,因為逢圖此刻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并且還第一次笑出聲來。
“呵呵,相比于魏少爺那個紈绔子弟,你倒是個明事理的,真不愧是參加過‘海族大戰(zhàn)’的天才修士。”
說完了這一句明顯對魏少爺大不敬的話語之后,這老家伙還伸出手來,朝著自己身體右邊的船首區(qū)域拍了拍,喊道:“你上來吧!既然是來看看,那么也只有坐在這里,才能夠看清楚想看的東西。”
這句話說完了之后,這老家伙復(fù)又朝著四周的那些造船工人們掃了一眼,將眼皮一翻。
“一群王八羔子,在那里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給我干活!今天的進(jìn)度趕不完,夜里就別想有飯吃!”
這番話,經(jīng)他口中喊出來之后,整個造船廠都轟隆作響,回聲蕩漾不停,有若獅吼雷鳴一般,震得人腦袋都有些微微發(fā)懵。
那些原本拿著燒火棍,鐵鏟怒視李森等人的工人們,此刻卻猶如老虎眼皮子底下的小羊羔一樣,瞬間就露出了乖巧的模樣來,一個個甩著膀子呼喝連連的再度開始干起活來。
時間,整個地下造船廠再度擦肩摩踵、熱火朝天。
而李森面對逢圖的邀請,則是微微一笑的直接激發(fā)起一道靈芒,直奔船首而去,胡安、池田等人則被留在了原地。
來到了船首之后,李森先是看了那幾名青袍中年一眼,發(fā)現(xiàn)這幾人對自己的目光都十分好奇,應(yīng)該都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吳國總督’。
他們手中仍然捧著厚厚一摞的賬本,上面記錄的字跡密密麻麻,李森一眼掃過之后,發(fā)現(xiàn)幾乎全都是跟戰(zhàn)舟建造有關(guān)的材料物資記錄。
從這幾人身邊走過之后,李森便直接一撩長襟的,盤膝坐在了逢圖的身旁。身軀挺直、姿態(tài)平和。
“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出身的人,就連坐姿都是這么正兒八經(jīng)。跟我們這些靠手藝討飯吃的,就是大不一樣。”逢圖斜眼瞅了李森一下,然后在腳底板上磕了磕煙槍,將煙槍放在左手旁。
李森卻微笑道:“逢前輩性情中人、體任自然,亦是一種境界。”
“哈哈哈,好了好了,你我就不必再互相吹捧了。還是老老實實說話吧!”
逢圖卻哈哈大笑了一聲,然后便伸出手來,朝著屁股下面的戰(zhàn)舟重重的拍了兩下。
“咚咚!”
他這兩掌似乎用上了極大的力量,因此手掌落在戰(zhàn)舟上的一瞬間,整艘戰(zhàn)舟的頂部都是微微一顫,發(fā)出了沉悶之極的響聲。
“聽,瓷實著哪!通體都是用上等鐵礦里面,淬煉出來的精鋼鑄就。龍骨之處的主要部分,更是毫不吝嗇的動用了玄鐵級別的高級材料。這么個大家伙若是按照規(guī)劃圖建好了,不是我老逢吹牛,雖然我沒見過什么化神期修士,但算是真有化神期修士來了,也奈何不了這個寶貝!”逢圖咧著嘴,嘿嘿笑道。
他吸煙太多煙齡過久,張開嘴巴之后,牙都是黃的,臉上皺紋也隨著他的笑容急劇增多,但卻絲毫不掩他的豪邁之色。
李森就坐在他的身邊,自然清晰感應(yīng)到了他剛才那兩掌的威力。那兩巴掌看似隨意之極,實則各有萬斤重力。
尋常的這么一掌下去,莫說是一艘還沒修建好的船,那就是一坨鐵塊,也得給拍出個寸許深的巴掌印來。
可是這兩掌連續(xù)不斷的拍在了船首上,卻連個掌痕都沒有留下來。這說明這艘船的堅固程度,的確是遠(yuǎn)超尋常人想象的。
一時間,就連原本對戰(zhàn)舟興趣并不太大,此次前來大多只是為了公事公辦的的李森,也首次對這個龐然大物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