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酒館之后,李森在前去驛站的道路上,又仔仔細細的回顧了之前那‘一生’的經(jīng)歷,對一些沒有達到‘要求’的地方多加留心。
來到了驛站之后,那名高個子的官差果然對李森殷勤備至,并且還提出了一些小小的要求。李森多看了他幾眼之后,當即便點頭允諾了。
在驛站之中呆了半日之后,李森便乘坐馬車離開了驛站。
而馬車之上,果然又是兩名秀才,還有跟慶王爺大有關(guān)系的一老一女一少三人。
這一次,李森并沒有袖手旁觀的坐在那里,而是直接提醒了那名婦人,將那只‘母紅峰’驅(qū)除掉了。
沒了那一只母紅峰之后,是夜果然平安無事,再無劫匪出現(xiàn)。
翌日,一行人平靜之極的前去了京城。
在之后的情況,就跟上一世沒太多區(qū)別了。李森依舊是被城門小吏押往了清律寺,而第三日陳丞相亦是率領(lǐng)內(nèi)閣眾多高官前來慰問李森等人。
不過,為了避免招人耳目,之后在科舉考試的時候,李森只發(fā)揮了一半的水準,故意將試卷寫的普通了一些。
果然,放榜之日李森只能到了二甲的進士身份,并沒有過于出眾。而陳丞相也不再特別的私下里尋找李森。
沒有了陳丞相的殷勤接待,李森就免去了‘黨爭’的困擾。可以了無牽掛的著手準備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
首先,立功是比較簡單的。名列史冊的功勛還是比較容易獲得的,總得看起來一共有兩種,一是北伐異族,驅(qū)除盤踞在北方、如同懸頂之劍的游牧民族。
二是增強國力,使得天下太平、五谷豐登,老百姓們安居樂業(yè)。
兩者只要完成其一,就算是立功完成。
而立德,就會變得困難許多。不知需要李森擁有極為卓越的名望,更需要李森終其一生守信義、重諾言,嚴格遵守三綱五常的所有道德標準。
一旦違背其中任何一條,立德就算是失敗了。
即便如此,李森多加留心,認真注意之下,還是可以達成的。
但三不朽之中的最后一條‘立言’,卻是最為困難的。
這一次,一直到六十余年后李森壽盡隕落,李森都一直在為‘立言’做準備,并且這一次李森準備了更為詳細的‘儒家新學’,自己的理論系統(tǒng)也更加完善、詳細。
但是當李森壽盡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的復活在了酒館之中。
黃粱一夢,又復歸來。
只不過這一次李森‘復活’之后,腦海中回放的鏡頭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其中沒有出現(xiàn)李森關(guān)于立功、立德的情況,也就是說李森功勞足夠、道德無瑕,于這兩方面已經(jīng)無可指摘。
可惜的是,關(guān)于‘立言’這方面,卻依舊是沒有達到要求。
令李森面色陰沉的是,這何止是沒有達到要求,簡直就是差的很遠。
‘立言’這方面,根據(jù)經(jīng)學上的解釋,以及‘春秋紫薇讖’上的提示,至少也要達到千年不衰才可以。而李森的儒門新學,第一世只不過區(qū)區(qū)二十年就煙消云散了,而精心準備之后的第二世也只不過區(qū)區(qū)五十年而已。
五十年之后,李森的那套儒門新學就已經(jīng)變成了過時的理論,被人遺棄掉了,再無人問津。
什么叫做經(jīng)典?
經(jīng),這個字的意思就是貫穿天地的經(jīng)線,是衡量萬物的尺度,是恒古不衰的真理!
也就是說,李森必須要達成一部經(jīng)典,或者是跟經(jīng)典一般無二的學說,才能夠完成立言。
可問題是,這個世界的儒學雖然在初級階段,并沒有過于高深的儒門理論出現(xiàn),但光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存在的四書五經(jīng),就幾乎已經(jīng)包含了人世間的一切真理。李森若想在往其中多加一本經(jīng)典,那簡直就是千難萬難!
“即便是千難萬難,也必須要去做。只有完成萬古不朽的立言,我才能破解幻境離開黃粱一夢的世界。為此,再困難也不可畏懼退縮。”
李森深吸了一口,心中暗暗發(fā)狠。
“我還就不信四書五經(jīng)真的就包含了一切的真理,一切還有什么他們所涵蓋不到的經(jīng)學理論。”
再一次的從酒桌上起身,并且將那個‘咕嚕嚕’就要滾下桌的酒鋼一把抓住之后,李森再一次的離開了酒館,開始進京趕考。
這一世,李森的立功、立德依舊是十分出色的完成了,但是李森的立言卻進展緩慢。
為了立下萬古不衰的經(jīng)典學說,李森開始日夜不綴的閱讀儒門一切經(jīng)典,并且也細心研究了前朝人的一些心得理論。
一直到了李森將近七十歲的時候,方才重新動筆,開始寫‘儒門新學’。
李森的‘儒門新學’一經(jīng)推出,立刻就引起了儒家學子的轟動。整個學術(shù)界都為之瘋狂,一時間諸多學子都以學習、擅長‘儒門新學’為傲,所有的書店和官府,都開始重點復印、出版跟儒門新學有關(guān)的書籍,一時間洛陽紙貴。
在整個世界都沉迷在‘儒門新學’理論之中的時候,李森也心滿意足的壽盡而去了。
但是,李森又一次‘復活’在了酒館之中。
腦海中的場景顯示,李森在上一世制作的‘儒門新學’雖然盛況空前,但也只延續(xù)了百年之久。在百年之后,一種凌駕于李森‘儒門新學’之上的新理論出現(xiàn)了,而李森的‘儒門新學’赫然就搖身一變的成了‘儒門舊學’,在一次無人問津。
李森閉上了眼睛,久久不語。
良久之后,李森一言不發(fā)的起身,扶起了那個依舊滾落而下的酒缸之后,再一次離開了酒館。
第四世,李森的‘儒門新學’再次改良完善,這一次延續(xù)了一百五十年。
第五世,第三次改良,延續(xù)了一百七十年。
第六世,李森擴寬了儒門新學的范疇,增加了規(guī)模,這一次頗有成效,延續(xù)了兩百五十年方才開始衰落。但是距離一千年的標準,依舊是差了很遠。
而且李森還隱約感覺到了危機感,這種輪回重復的人生,并不是沒有次數(shù)限制的。甚至李森能夠隱隱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里正在逐漸衰減,而且還越來越明顯。很可能再經(jīng)歷幾世輪回之后,李森就真的會在這個幻境之中一名嗚呼。
第七世,李森再度擴大了規(guī)模,將整個‘儒門新學’更改的越發(fā)精致、完善,幾乎已經(jīng)到了一字千金、無可更改的地步。單從其中的內(nèi)容和所蘊含的深意來看,已經(jīng)并不亞于四書五經(jīng)太多。
但可惜的是,這一次只流行了不到三百年,就再一次被更新的學說給推翻了。究其原因,那就是李森仍然不是圣人,而四書五經(jīng)是圣人所編纂的。因此后輩學子不敢更改,也不敢動那個心思,而李森的學說他們卻可以放心大膽的動心思。
第八世,李森再一次‘復活’之后,由于立言又一次失敗,心中不免有些煩躁,因此就沒有再去扶那個照例滾落而下的小酒缸。
“啪!”
酒缸砸在了李森腳背上,然后朝著一旁滾了幾圈,砸在房間的立柱上,應(yīng)聲而碎。
而那名店家,則立刻就從后廚那邊跳了出來,開始大聲的對著李森叱責。
只可惜,李森一直都是一副陰沉著臉的深思模樣,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有很嚴重的心事一樣,并沒有理會那名店家。
直到那名店家隨口罵咧咧說出來了這么一句話。
“你個娘希匹的,我站在這里罵你,你卻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你是個死人嗎!?連回答都不回答,你是真的不會說話,一個啞巴不成!”
聽到了這句話,李森神色猛然一動!
對啊,李森立言之所以失敗,并非是李森所編纂的‘儒門新學’不夠經(jīng)典完善,實在是因為這門學說不會變化,也不會自我更新,屬于是一種死物。
一種死物,即便是再經(jīng)典、再完美,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變得落后,迂腐。只有后人不斷的去完善它,去修補它,這門學說才能散發(fā)出持久不衰的生命力。
可問題是,究竟如何讓一門死的學說,變成了一種有生命力的學說呢?
李森念及于此,復又看了一眼那名瘦高個店家。
此人見到李森看向了自己,罵聲不禁越發(fā)高亢了,一些刺耳的粗言穢語也不停的噴涌而出,就差對著李森擼袖管干上一架了。
李森見到此幕,卻忽然間福至心靈,豁然開朗!
“哈哈哈,店家,真是多謝你了!你這一番話,足夠李森讀上七世書啊!”
李森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后在那名店家一臉懵然的神色中,直接朝著桌子上拍下一塊碎銀子,然后大步離去了。
這一次,李森除了大刀闊斧的完成立功,兢兢業(yè)業(yè)的完成立德之外,再一次的發(fā)布了‘儒門新學’。
不同的是,李森發(fā)布了‘儒門新學’之后,還在這門新學的框架之下,另外著作了第二本頗具攻擊力的‘論儒門新學’。
并且,這一次李森開始廣收門徒,招收天下的儒生前來學習。并在教書授徒的過程中,有意培養(yǎng)出兩個完全不同的派系,讓他們一直互相爭論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儒門正統(tǒng)。
這種派系的爭斗,一直到了李森壽盡去世的時候也沒有停止,而李森的儒門新學則一直被傳承了下去。
而這一次,李森的儒門新學就在這種持續(xù)不斷的爭吵之中,持續(xù)了一千年之久,甚至直到兩千年之后,一旦有人提及,依舊會引發(fā)激烈的爭吵。
果然,爭強斗狠永遠是人性之中最重要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