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時間太晚了，再加上擔心醫院里會有事，趙東升和吳雯于是從吉普車里拿了軍大衣后去了醫院門衛值班室里，他裹著軍大衣圍坐在屋里的火爐前跟門衛聊著天，吳雯則躺在一旁的長椅上蓋著軍大衣睡覺。

第二天早上，等吳雯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多了一件軍大衣，而趙東升不在值班室。

“姑娘，你對象對你真的很好，現在像他這么細心的男人可不多見了。”門衛告訴吳雯，趙東升半夜怕她冷，將身上的軍大衣脫了給她蓋上，現在出去買早飯了，最后笑著說道。

吳雯聞言，臉頰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嬌羞的紅暈，她沒有想到趙東升竟然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趙東升不僅給吳雯和門衛帶來了早飯，而且還給在病房里的張花花和楊素芬也帶來了早飯。

王娟和孩子都沒事兒，一位同病房的產婦給孩子喂了奶，孩子現在睡得很香，楊素芬守在床頭寸步不離，這可是他們張家的第一個孫子。

上午，趙東升在門衛值班室燒了開水，在院子里清洗起吉普車里的血跡來，吳雯在一旁幫著忙，昨天晚上王娟出了不少血，后座沾了不少血，被凍得站在了皮座上，只能用熱水來清潔。

清洗完了吉普車就到了中午，趙東升開車載著吳雯和王娟去縣城里的酒樓吃飯，吃完飯后給楊素芬打包了飯菜。

回醫院的時候，趙東升特意去了一趟縣城的郵電局，拿起里面的公話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找哪位？”電話撥通后，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是秦強。

“強子，現在情況怎么樣？”趙東升聞言，沉聲問道，這是他走之前跟秦強商量好的，每天中午的這個時間給秦強打電話，了解調查組的進展。

秦強現在在一個朋友的店里，這個朋友名叫朱明，是他去年在南方的時候認識的。

朱明在黃州市開了一個服裝店，生意非常火紅，去年年底去嶺南進貨，不成想進貨的錢被小偷偷了，關鍵時刻是秦強借給了他錢，兩人因此而結識。

服裝店里有電話，于是秦強就將電話號碼告訴了趙東升，兩人通過店里的電話聯系。

“古市長病了，住進了醫院，好像調查組還沒有找他談話；牛書記昨天下午被調查組喊了去，不過很快就回來了；調查組今天上午已經秘密進廠調查了，廠里的氣氛有些緊張，大家好像都帶了些情緒，不怎么配合調查組，調查組的人在廠里很是被動。”秦強向趙東升一五一十地做了匯報。

“市里怎么樣？”趙東升并不關心調查組的事情，因為知道那一百五十萬貨款流向的人都不在廠里，調查組根本就查不到什么，他關注的是市里面的反應，準切的說是常務副市長姜成的反應。

姜成現在肯定已經知道那一百五十萬不在電器廠的賬戶了，而在調查組來之前，古連成生病住院，他也“跑”了，很顯然表明這筆錢有問題，姜成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致古連成于死地的話，那么他肯定就是黃州市的代市長了，因為省里倉促間根本不可能派個市長下來。

況且新調來的市長不了解黃州的情況，無法穩定住局面，他是最合適的代市長人選。

只要成為了代市長，等到過年后人大開會，那么屆時這個“代”字就會被順理成章地去掉，姜成也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市長。

別看正廳和副廳之間僅僅只相差一級，但那確是天差地別的存在。

通常來說，一個地級市只有三個正廳的官員，除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外就是市政協主席，如果算上軍區司令的話，那也不過才四個，而副廳的話至少二十幾個。

因此，無論是不是姜成在背后搗鬼，將那一百五十萬的事情捅到了市里，面對著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上位機會，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

古連成在等姜成出手，趙東升也在等姜成出手，只要姜成將事情鬧大，那么古連成就可以收官了，姜成鬧得越大，他受的“委屈”越多，那么對他就越有利。

“也不知道是誰泄露出去的，昨天市委和市政府的人好像就已經知道調查組要來查那一百五十萬的事情，現在連下面的行局和企業也都收到了消息，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秦強這兩天密切關注著市里面的動靜，低聲向趙東升說道，“調查組的事情原本是秘密前來的，看來是有人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了，讓古市長更加被動。”

“照顧好雨凝，讓她這些天別出去，待在家里。”趙東升對這個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囑咐了秦強一聲后準備掛電話。

電器廠開機儀式的當天晚上，趙東升就讓秦雨凝回家了，他不想讓秦雨凝卷入到這種事情上來，讓她安心在家里復習。

“趙哥，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秦強在電話里遲疑了一下，沉聲說道，“凝凝今天上午被調查組的人帶去協助調查，現在還沒有回來。”

“什么？還沒回來。”趙東升聞言頓時吃了一驚，顯得非常意外。

秦雨凝自從成為了趙東升的秘書后就很少在廠里出現，也從不參與電器廠的事情，因此趙東升覺得她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應該非常小，即使被調查組約去談話也不會待這么長的時間，要知道牛保國可是去了就回來了。

“他們會不會拿凝凝開刀？要不要讓古市長幫幫忙？”秦強顯得有些擔心秦雨凝，試探性地問，他雖然沒經歷過，可是聽人說過紀委的人不好惹，何況是省紀委，真的怕秦雨凝會在里面出什么事情。

“古市長現在不方便出面，也不能出面，否則的話凝凝的處境將更難。你放心，他們是沖著我來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不會難為凝凝，再怎么說古市長也是周省長的老部下，他們不敢亂來。”趙東升沉吟了一下，安慰秦強。

“可惡！”掛了電話后，趙東升不由得一拳砸在了電話桌上，他發現自己好像小看了調查組的人，竟然能抓住他現在唯一的弱點――秦雨凝來向他施加壓力，逼他現身。

雖說趙東升能確定秦雨凝不會在調查組里受什么委屈，不過可能會承受非常大的精神壓力，畢竟省紀委的人更擅長從精神方面來尋找突破口，況且被帶去調查組本身就會產生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滋味絕對不好受。

“既然你們想玩，那我就陪你們玩！”事到如今，趙東升覺得自己該加快事情的進度了，他要想辦法將秦雨凝救出來，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

趙東升回到吉普車上時，正在跟張花花聊著天的吳雯敏銳地覺察到他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好像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由于張花花在，她不好開口問。

“頭兒，廠里出事了？”回到縣醫院，吳雯讓張花花拎著飯菜先上樓了，她和趙東升跟在后面，低聲問道。

“凝凝上午被調查組的人帶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趙東升小聲向吳雯說道，“我要將凝凝救出來，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怎么幫？”吳雯想都沒想，徑直點了點頭。

“調查組之所以會把凝凝帶去，那是因為他們認為凝凝是我的女朋友，企圖逼我回去，我要讓他們知道，凝凝在我的心里并不重要。”趙東升邊走邊向吳雯說道，“下午你開車帶建軍和媛媛回去，我去南方，理由是看看那里電器產品的市場。”

“頭兒，你一個人去的話恐怕達不到效果，我和你一起去吧。”吳雯聞言，立刻明白了趙東升意圖，于是微笑著說道。

她很清楚，趙東升是想以此來制造“畏罪潛逃”的假象，火上澆油，來激化那一百五十萬所帶來的各種矛盾，這樣的話古連成就能出手了。

趙東升去南方固然能達成“畏罪潛逃”的目的，可是卻絲毫不能減輕秦雨凝的壓力，在調查組和外人的眼里她依然是趙東升的女友，恐怕不會放了她的，說不定還會施加更大的心理壓力。

可如果吳雯和趙東升在一起的話，那么結果就不一樣了，在人們看來吳雯就成為了趙東升的女人，那么秦雨凝對調查組來說自然也就沒了價值，趙東升帶吳雯走的話，很顯然吳雯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這樣一來的話，更能使得人們相信趙東升“畏罪潛逃”了。

“不行！”趙東升不假思索地就拒絕了吳雯的提議，他當然知道吳雯的辦法是救秦雨凝的最佳途徑，可是他怎么能做這種自私的事情來呢，一旦讓人們得知吳雯和他一起“潛逃”了的話，那么吳雯的名聲可就要全毀了，要知道這可是八十年代，生活作風問題可是社會上口誅筆伐的焦點，足以逼得一個女人自殺。

“頭兒，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對廠子好，咱們何必在意一些無謂的閑言碎語，況且只好事情真相大白后，自然也就還了咱們一個公道。”吳雯間趙東升堅決地否定了自己的主意，嘴角不由得閃過一絲開心的笑意，不以為意地說道。

“謝謝你！”趙東升見吳雯眼神堅毅，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于是沉吟了一下后，沖著吳雯微微一笑，伸手按在了吳雯的肩頭，他知道吳雯這樣做將會付出很多，別人肯定會認為她和自己之間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雖然他有很多感謝的話要對吳雯說，不過出口后就成了簡單的三個字。

“不客氣！”吳雯聞言沖著趙東升嫣然一笑，她很高興自己能幫上趙東升，不致于在這種危急的關頭成為一名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