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表情非常可怕,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他在刺鼻的液體上蹦跳,聲音越來越大。
“紅舌頭?”我看著他鮮紅的舌頭,又盯著死貓嘴里慘白的舌尖:“你是在告訴我區分尸體和活人的方法?”
我大膽猜測,但說完后連我自己都覺得沒有道理,區分尸體和活人的方法有太多了,看舌頭顏色,應該只有孩子才能想的出來。
“這孩子估計是個流浪兒,躲在封禁校區里遮風避雨。”我已經看出男孩智力存在缺陷,瘋瘋癲癲,就像是遭遇過什么恐怖的事情,被活活嚇傻了一樣。
男孩不肯安靜,依舊著急的伸著自己的舌頭,后來更是把他沾染著福爾馬林的雙手伸向我的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后退一步,我避開男孩雙手,張嘴學著他的模樣伸出舌頭。
“紅舌頭,紅舌頭……”男孩看完以后終于不再叫喊,他沖著我嘿嘿笑了一聲,從地上撿起死貓又取來一個盛放標本的瓶子,將死貓塞入其中。
“你能告訴我這是在干什么呢?”我一手按著房門,只要外面有什么東西進來,我會第一時間跳窗逃走。
“泡進去。”男孩舉著玻璃容器,在身前晃悠,做出古怪的,好似用手術刀切割般的手勢,然后大喊:“站起來!”
他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弄了好久我才清楚他的意思,在男孩心中好像只要將尸體泡入福爾馬林當中,經過一些程序,尸體就能重新站起。
“死了的生命失去了靈魂,如果真能做到死而復生,這就不是醫術,而是鬼術了。”我一開始并不相信,只當是男孩童言無忌,可轉念一想,男孩看起來有些癡傻,應該不會故意編造出這些來騙我,況且他剛才比劃的手勢,完全就是外科手術中的姿勢,開膛破肚,穿針引線。
“如果男孩是在模仿,那他一定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類似的場景,難道死人真的能夠復生?”我雙眼瞇起,覺得從這個男孩身上,還能挖掘出更多有用的東西。
“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跑到大樓里?你是從哪里進來的?”
男孩并不是完全的癡傻,就像我之前認為的那樣,這孩子是后天因為巨大的刺激才變得神智失常。
我耐心提問,男孩支支吾吾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他口齒不伶俐,遇到說不清楚的部分就沾著地上的福爾馬林在柜子上涂繪。
這個男孩并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在他的表述中出現最多的一個名詞是貓。
我結合他的只言片語,還有那些意義難明的圖畫,大致猜測出男孩想要表達的東西。
在某天傍晚,他正和朋友一起玩耍,忽然聽到小區樓道里傳出什么聲音,此時大人都沒有下班,樓道里有些昏暗。
他出于好奇進入其中,結果發現在臺階上擺著一只死貓。
這孩子心地很善良,他準備把黑貓埋入大院的花壇里,但是卻被一個女人攔住了。
那個女人的樣子男孩已經記不清楚,他只記得女人當時跟他說了一句話,“千萬不要對這些死在野外的靈魂流露出同情,否則它們會黏在你身上,跟著你回家。”
男孩當時做了什么,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的記憶好像缺失了一段,只能想起當天晚上,他的姥爺去世,父母接到電話連夜出門,只留下他一個人在家。
他沒敢關燈,一個人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著,結果等醒來以后卻發現整個屋子里的燈全都被人關上。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他害怕極了,縮在被子里不敢亂動,黑暗之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搖晃。
沒過多久,他就聽見身后傳來若有若無的貓叫,聲音漸漸清晰,一絲絲涼意爬上了他的脖頸。
男孩貧瘠的形容詞里根本無法表述出他當時的感受,只是不斷重復著舌頭兩個字,按照我的推測,他當時感覺到的冰冷,好像就是有什么東西伸出舌頭,在舔舐著他的皮膚。
陰冷、黑暗、恐懼,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回頭。
男孩的故事當中并沒有說清楚他最后看到了什么,但根據他的語氣至少能夠肯定一點,藏在黑暗之中的東西并不是一只貓。
再后來他就被關在了大樓里,在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他都無法詳細說出,畫的圖案也愈發脫離實際,一點也看不明白。
等我準備問些具體的問題時,門外再次出現那種奇怪的仿佛拖拽重物的聲音,我細心留意了一下,這一次聲音出現的頻率要比上次快,就好像一個人加快了腳步,距離房門越來越近。
“那東西又過來了?”整片封禁校區有四棟大樓,我沒必要跟門外的東西硬磕,抓緊時間尋找關于劉萱的線索才是首要任務。
“我先帶你離開。”我打開窗戶,扒著窗沿,跳到空調外裝機上。
“快來!”拖拽的聲音已經停在了門口,我焦急朝男孩招手:“過來啊!我抱你下去。”
我本以為男孩是因為害怕太高才不肯過來,結果沒想到這孩子壓根就沒準備和我一起走。
“紅舌頭,紅舌頭!”他傻笑一聲,吐出舌頭,抱著那裝有死貓的玻璃瓶打開門跑了出去。
“喂!”我對著漆黑的走廊叫喊,但是卻無人回應。
“要不要去找他?”張佳琪在這樓里失蹤,男孩也偷偷跑掉,兩個最像是活人的家伙似乎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他們在躲避什么?這樓里到底藏著什么?”
我腦袋里被疑問占滿,看著面前陳列著標本的貨架:“這次直播比我想象中復雜很多。”
在我猶豫要不要去追回男孩時,標本室敞開的房門竟然自己動了起來,我站在空調外裝機上點著腳尖才看清楚。
在房門下方,有一只枯瘦的手抓著門板,慢慢合上。
狹窄的視野里,我很怕會突然閃過一張腐爛的人臉,但是直到房門被關上,走廊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房門虛掩著……”我突然想到這棟建筑里所有的房門都沒有上鎖,全部類似于這扇門一樣,僅僅是虛掩著。
后背冒出冷汗,我不敢耽誤時間,迅速離開爬到一樓。
“我的箱子呢?”放在墻邊的黑色皮箱不見了蹤影,我拿著陰間秀場手機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是張佳琪,我一直守在標本室,難道這棟樓還有其他出口?”用手機照明,我細細觀看,皮箱是被拖走的,地上有明顯的痕跡,除此之外在裸露的泥地上還留下了一個男人的皮鞋印。
“真是活見鬼了,這封禁的校區明面上看不見一個人,但暗地里卻熱鬧的很。”我心里默數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張佳琪、小男孩、光腳尾隨在張佳琪身后的人,現在又多了穿著皮鞋的男人,他們為什么會在深夜聚集到這片校區里?是什么利益在驅使著他們?”
我用追眼觀察皮箱拖拽留下的痕跡,不錯過任何一片被壓彎的草葉、碾開的泥塊,一路追蹤到西校區和其他校區相鄰的那棟建筑。
可能是長時間運用追眼,我頭昏腦漲很不舒服,但是當我看到眼前的人后,我發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個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坐在臺階上,他將黑色皮箱中的東西一件件取出,好奇的翻看著。
沒過多久,他身后的玻璃門被推開,另外一個保安背著什么東西匆匆忙忙跑出。
“你在干什么?”
“撿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少廢話,趕緊來幫忙。”
那保安說著把背上的東西扔在地上,麻布袋里隱隱約約有一只手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