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幕之下,王瑤、王秋姐弟等一行人乘坐著日本首相官邸提供的幾輛公車,穿過騷亂不安、烈焰四起的東京市區,來到池袋北口的中國僑民聚居區。
很顯然,跟王秋他們之前經過的幾個暴亂重災區一樣,這裡也剛剛經歷過一場或幾場混戰。不少房屋上殘留著被縱火焚燒的痕跡,沿街的店鋪不是大門緊閉,就是被打碎了玻璃窗,讓人搶劫得一地狼藉。更有甚者,在幾個住宅區的入口處,居然都用建築材料、汽車殘骸和傢俱雜物等等修築起了街壘,還有人守在街壘上方,時刻警惕地注視著往來的過客,讓池袋北口彷彿變成了革命年代的巴黎。
沒有理會窗戶後面那些帶著警惕和敵意的目光,在王瑤的指揮之下,車隊穿過一幢幢黑洞洞的樓房,在遍地垃圾和雜物的黑暗街道上拐了幾個彎,最後停在了一家掛著“正宗沙縣小吃”招牌的店鋪門前。
“……富貴牌坊對面……正宗沙縣小吃……很好,就是這裡了!”
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王瑤推門下車,走到沙縣小吃店的門外,篤篤地敲了敲已經被放下的卷閘門。
“……咳咳!大半夜的,外面這是誰呀?”
片刻之後,從卷閘門的裡面,傳出一個男人的粗啞嗓音。
“……開門,查水錶!”在王秋的困惑眼神中,他的姐姐王瑤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
“……水錶在外面!”門內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如此答道。
“……開門,交物業費了!”王瑤又換了個說法。
“……我提前交了10年了!”男人的嗓音似乎變得有些急促。
“……再不開門,就上爆破組破門了!”王瑤繼續叫喊道。
“……這可是太空鋁合金門,裡面還夾了一層鈦合金和凱芙拉縴維,而且有高壓電哦親~!”
雖然話語的內容聽上去像是調侃,但這個男人的語調卻是如此的沉重。
“……那就用RPG破窗!”
“……我家的窗是用二十層納米級防彈玻璃拼裝而成,隨便你打!”
伴隨著這句答話,上述的奇怪對答終於結束,沙縣小吃店的卷閘門被從裡面徐徐拉起,露出一位頭戴廚師帽的矮胖老闆,對衆人開口問道,“……好了,暗號都對上了,外面的這位同志,不知有何貴幹?”
“……當然是有一項最高等級的任務……屬於我們的戰爭尚未結束!”
王瑤上前一步,湊到胖老闆的耳邊,低聲說道。
“……一曲忠誠的讚歌……國安龍組駐日專員宋孝君,編號0013,奉命激活!”
沙縣小吃店裡的那位胖老闆,幾乎是熱淚盈眶地喃喃迴應道,“……八年啦!我已經在這裡潛伏了八年啦!想不到國家還有用得上我宋孝君的一天!快快快,請到裡面來商量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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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白宮,美國東部時間九月二十七日上午
在這個日益關聯緊密的地球村裡,雖然始終有著衆多不服管教的刺頭兒,但依靠著舉世無敵的航母戰鬥羣和定期收割全世界的金融工具,此時的美利堅合衆國,依然是當之無愧的世界霸主。
不過,世界霸主的頭銜不僅能帶來榮耀和財富,也意味著整個地球的麻煩都將與美利堅產生關聯。
當東半球的日本列島,正處於暴徒橫行,核輻射瀰漫的恐怖夜晚之時,跟東京相差十四個時區(東九區和西五區)的華盛頓,卻正是一個萬里無雲、陽光明媚的晴朗早晨。
然而,縱然是再怎麼溫暖明媚的和煦陽光,再怎麼楓葉映紅的秋日風景,也無法給剛起牀還沒來得及吃飯,就不得不召開緊急會議的總統閣下帶來好心情。
“……福島、福島……一般遇到這種緊急事態的時候,我似乎應該問,我們的航母在哪裡?”
出身於新墨西哥州的牛仔之家,留著一臉絡腮鬍子,以容貌粗獷、作風粗野、不拘小節而聞名的西班牙裔總統岡薩雷斯,一邊咀嚼著作爲早餐的生菜火腿三明治,一邊唾沫橫飛地發泄著胸中的鬱悶,“……但這一次,我們的第七艦隊就在日本,就停在距離東京不到一百公里的橫須賀,偏偏卻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
他用紙巾擦了擦掛在鬍子上的麪包屑,又咕嚕咕嚕地灌下一杯咖啡,然後如此總結說,“……詹姆斯,爲什麼沒有把這事早一點通知給我?如果我們能夠提前幾個小時商量對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被動!”
“……很抱歉這一次沒能及時讓人通知您,總統閣下。這是我的失職。”
國家情報委員會主任詹姆斯.哈克向總統略微欠了欠身,表示歉意,“……但您也應該是明白的,我們目前生活在一個依然動盪不安的世界裡。戰亂和衝突從來沒有一刻被完全停止過。如果在地球上的任何一個國家發生了恐怖襲擊和爆炸事件之後,都需要立即把您叫起來的話。那麼您在任期內就別想睡覺了。”
——事實上,無論是這兩天的東京騷亂,還是福島地區的“恐怖襲擊”,全都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被徘徊在日本本島上空的美軍偵察機給發現了,然後通過衛星把情報直接發回了五角大樓。
但問題是,對於前者,五角大樓方面根本不想沾手——損害到美利堅合衆國的國際形象還是小事。更糟糕的是,許多麻煩一旦被沾上之後,就很難輕易脫手,正如同當年的越戰一樣——那感覺就好像是在街邊遇到一條流浪狗,於是就好心地給了對方一點吃的,誰知居然卻被這條癩皮狗給賴上了攆不走一樣。
所以,在上世紀的八十年代,駐韓美軍就沒有協助全斗煥總統鎮壓光州暴動。而在如今,駐日美軍也不會幫助日本政府鎮壓抗稅遊行——更別提這場提稅風波的起因,就是日本政府的財政能力承擔不起駐日美軍攤派的龐大開銷,被迫向日本民衆橫徵暴斂……美軍一旦上街鎮壓,絕對是拉仇恨妥妥的。
至於後者,五角大樓對其嚴重性和危害性明顯估計不足——若是隨便哪個國家弄出什麼銀行大劫案,都要勞動駐紮海外的美軍協助搜捕的話,那麼五角大樓非得瘋掉不可……世界警察也不是這麼當的!
更重要的是,在福島反應堆最終發生大爆炸的時候,美國這邊正值後半夜,大家都睡了……由於時間實在不太巧,而且發生的地方又是地球另一端的異國他鄉,所以這個情報的逐級傳遞過程就被嚴重滯後了——其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知道當年的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災難,西方各國可是拖延了將近兩天才作出反應。這一次福島核危機僅僅爆發了幾個小時,位於地球另一端的華盛頓白宮就已經在召開專題對策會議,怎麼看都已經算是空前的高效率了。
但問題是,對於深陷危局的日本人來說,這樣的效率似乎仍嫌太慢,以至於當岡薩雷斯總統下令召集幕僚和下屬,在白宮召開緊急會議的時候,小鳥遊真白首相也發佈了相當於最後通牒的電視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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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無人偵察機拍攝到的實況,福島反應堆已經變成了一個燃燒的大火球……由於空氣粉塵之中的放射性太強烈了,爲了機場人員的安全,前線將士被迫不再收回無人機,而是就地直接拋棄……”
白宮的會議室內,國家情報委員會主任詹姆斯.哈克爲了亡羊補牢,把幾個小時以來各部門陸續收到的福島輻射區航拍視頻和衛星圖片,全都發到了每個人面前擺放的筆記本電腦上。
總的來說,照片中顯示出的場景,幾乎是一個有如世界末日的可怕地方。
——幽暗的夜空被火光照耀得一片血紅,只剩下斷垣殘壁的廠房令人不忍卒睹,四周的樹木全都覆蓋著烈焰,至於火場中心的那個石墨反應堆,更是被燒得猶如熔巖似的通紅,遠遠望去比燈塔還要明亮。混合著放射性粉塵的濃煙,好像火山爆發一樣噴了出來,巨大的煙柱彷彿巴別塔一般直插雲霄……
“……看上去簡直就像煉獄一樣悽慘,不是嗎?這可真是一個悲劇。”
岡薩雷斯總統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是在悲天憫人還是在幸災樂禍,或者是兩者兼有之,“……那麼,爲了拯救這個該死的煉獄,我們的日本小朋友又做了些什麼樣的努力呢?”
“……幾乎什麼都沒有做!總統閣下,日本政府從昨天開始,就已經基本處於癱瘓狀態,既無法平息暴亂,更無力應對核危機。從永田町首相官邸發出的命令,絕大部分都根本無人理會。”
國務卿聳了聳肩膀,拿起另一疊文件輕輕地揮舞,“……根據白宮智庫方面的分析,在昨天東京騷亂剛剛爆發時,日本前首相海老原翔太的做法基本和戰後的歷屆日本政府一樣,就是在事態發生時冷眼旁觀,將處置權利下放,準備等到局面失去控制之後,再站出來將所有責任推到警察頭上。但包括警方在內的政府官僚,也早已勾結了在野的自☆民☆黨,準備利用這次機會一舉將內閣掀翻……這場勾心鬥角的結果,就是前首相被氣得心臟病突發而死,東京的騷亂也遲遲鎮壓不下來,最後更是導致了政府的癱瘓和福島核危機的全面失控。雖然那些最初策劃這一切的陰謀者,現在恐怕也在後悔不迭,但明顯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