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薩,我遇見了一個朋友,他的筆名叫“假想敵”,出版過一本書,這本書的名字叫《神的孩子都要去西藏》,這本書可以算是西藏攻略了吧。
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只不過是沒見過面,他在行走在這篇土地十幾年,閒聊的時候他親口給我講述源於倉央嘉措和馬瑪吉阿米的“愛情故事”。
我們都誤以爲倉央嘉措的情人叫瑪吉阿米,事實上,麻吉阿米只是出現在倉央嘉措情詩中的四個字,現在的瑪吉阿米是藏餐連鎖企業的名字,起初這家藏餐連鎖企業做的並不好,生意慘淡,瑪吉阿米這家店位於大昭寺邊的八廓街,是一家髒餐廳,兄弟倆合開的。爲了提高知名度,兄弟倆編造了瑪吉阿米是倉央嘉措的情人,甚至把倉央嘉措和瑪吉阿米約會的地點定在了自己的餐廳。
就這樣,瑪吉阿米餐廳的名氣迅速壯大,現如今已經成了拉薩的一道旅遊風景,去瑪吉阿米吃飯都有最低消費,而且是全天都有排隊等候的遊客。
兄弟倆生意做大的了,現在想要擴建餐廳的規模,結果是前後左右的藏民都不肯把自己的房子租給這對兄弟,以至於現在餐廳還是那麼大,想要擴建都沒辦法。藏民恨透了這對兄弟,認爲他們侮辱了倉央嘉措。
假想敵和我說這些的時候還特別生動的做了一個比喻:“現在這兩兄弟都不敢在拉薩說起瑪吉阿米的故事。”
瑪吉阿米已經成了拉薩旅遊局寵愛的旅遊項目了,這個故事廣爲流傳產生了巨大的經濟利益,很多人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只有那些最淳樸的藏民心存不滿。
在拉薩第七天,我遇見了一對來自昆明的夫妻,感覺他們和我年齡差不多,我們在一家髒餐廳拼桌相識,夫妻二人自駕遊青藏線來到拉薩,爲了就是在大昭寺門前爲自己的女兒點一盞長明燈,她的女兒“團團”出生僅僅幾個小時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團團的媽媽纔出月子,就自駕走青藏線來到拉薩,一路忍受著高反的折磨。她說去“彼岸”的路是漆黑的,要點一盞長明燈給自己的女兒指引方向,有一盞燈,路上就不會漆黑的迷失了方向。這一刻,我又想起了雅婷,我也要給雅婷點一盞燈,照亮前方的路。
大昭寺門前的燈樓並不是每天都點燈,去詢問之後被告知三天後的凌晨四點點燈,如果想要點燈到時候過來就行了。
這幾天我在拉薩的酒店內發呆,這裡沒有雙廊的海景客棧,古老寺廟的寧靜,外面是繁華的拉薩市,我厭倦一切商業氣息濃重的地方,把自己關在酒店的房間內寫作業挺好的,書稿已經寫到了結尾,我不想去取悅讀者,把自己和雅婷的結局寫的很完美,事實上是雅婷在那片金色的麥田閉上了眼睛。
書中的雅婷也是在那片麥田離開了我,整理完第一版稿,我用酒店的電話打給柳薇瑤。
柳薇瑤沒想到會是我,和我閒聊了幾句,才問我有什麼事麼,我告訴柳薇瑤,自己寫了一本書,關於我和雅婷的故事,我想把這本書出版,能否幫我聯繫一下出版社。
柳薇瑤聽後並沒有馬上答應我,對我說道:“你把書稿發到我的郵箱裡面吧,我推薦給出版社的編輯看一看,有什麼消息我通知你,你現在還在成都麼?”
“不在。”我對柳薇瑤說道:“我稍後把稿子發到你的郵箱,有什麼事你聯繫我的,我現在用的手機號是158****4400。”
“行。”柳薇瑤爽快的說道:“有消息我給你打電話,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第三天凌晨三點,我的鬧鐘把我叫醒,洗把臉直奔大昭寺,那對年輕的夫妻比我來的還早,我到的時候,那對夫妻已經在燈樓裡面點燈,燈架上有上千盞酥油燈,喇嘛將點燈用的工具拿給我,面前的架子上全都是酥油燈,地上有長年累月堆積的酥油,不小心就會滑到。
那對年輕的
夫妻一邊點燈一邊含淚爲自己的女兒祈禱。
我雙手合十,也在爲雅婷默默的祈禱。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在大昭寺的上方,我和那對夫妻同時站在大昭寺門前祈願,就像老喇嘛說的那樣,那些未知的事誰有說的清楚呢?虔誠的祈願,做我們能做的事就夠了。
和陌生的夫妻再次坐在同一張桌是吃早餐,我才知道男的叫超子,女孩叫劍琴。超子說他在得知老婆懷孕的時候就開始給未來的寶寶寫日記,想要用日記陪伴寶寶一起長大,這是沒想到,日記才寫了十幾片就沒有機會再寫下去了。
超子將他的QQ號留給了我,181333188,我在他的QQ空間看到了那一系列關於寶寶的日記。
第一篇日記,超子是這樣的寫:“一週前的、今天的、這個時間,出現了兩道槓!吼吼,那一刻確定了小寶寶要來啦,各種喜悅撲面而來,我家的小祖宗更是升級成了重點保護動物,這一週開始各種能吃、各種餓,每天在APP裡面偷看寶寶有多大了,今天……12毫米啦,快快努力長大。早上失眠,六點半起來,打了一會兒遊戲回到臥室,看到小祖宗身上壓著三四層被子,我開門的聲音吵到她了吧,她努力的翻身幾次都沒成功,最後放棄了,繼續睡,加油小祖宗,再過兩百多天寶寶就來啦。”
第七篇日記:今天早上陪著小祖宗去化驗血液……眼看著醫生抽了7管血啊………………各種心疼,每次換管子的時候,我都心跳加速,抽到最後的結果是……小祖宗差一點就暈了,好在醫生比較有負責,讓小祖宗趴在那休息一下,還倒了加糖的熱水……這一刻真感覺女人懷孕太辛苦了。
日記中的“小祖宗”就是她的老婆,叫劍琴的女孩子,從字裡行間看的出來,他們很相愛。
最後一篇,也是一場告別……日記的標題是這樣的:願你在天堂安好。
想不到這麼快,就要寫最後的日記了,曾經還幻想著一直爲你寫日記,直到我老去。
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們一直在猜測你的行性別,如果是兒子,把你養成一個熊孩子,讓你快樂的成長,如果是女兒,把你當成一個小公主寵壞。
一切都是幻想的那麼的美好,只是生命中有那麼多的遺憾。
團團,願你在天堂安好。
201*年8月1號10:34分,你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來不及多看一眼,就送進了保溫箱,你的媽媽還在產房,她說:聽到你的哭聲了,只有兩聲,然後就越來越微弱。爸爸第一眼看到你,心都要融化了,跟著推車把你送進了兒科病房,接下來就是辦理你的住院手續,各種簽字交錢,甚至都沒來得及多看你一眼,終於忙到下午一點,才把你的手續都辦完,回家拿你的小奶瓶等等。
剛剛到家,醫院就打來電話,讓我馬上回去醫院,一種不祥的預感隴上心頭,從二環快速繞路去醫院,各種插隊,差不多三點纔回到醫院,那一刻,噩夢就開始了。
爸爸站在保溫箱外面看著小小的你,醫生把針頭刺進你的身體,你還不會哭,嘴巴張的好大好大,就是哭不出聲來,那種心疼的感覺,撕心裂肺,如果可以替你抗下這一切該多好。
儘管一萬個不願意,醫生還是告訴爸爸,因爲羊水不足,你在媽媽的肚子裡面漂浮不起來,手腳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出現了畸形,最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37周的你只有31周的個頭,體重1710克,呼吸純氧還是不能滿足你身體的需要,如果拔掉管子,你的生命只剩下兩個小時。
這一刻,爸爸只能看著你掉眼淚,卻什麼都幫不了你。
左邊的肺摺疊90%,胸口裡面積滿了空氣,腎功能幾乎爲0,醫生很殘忍的告訴爸爸,不確定你的大腦是否發育遲緩,現在也無法判斷,如果是,將來的你要怎麼辦?
醫生給了一個方案,做穿刺手術,因爲你纔出生幾個小時,這麼小的手術對於你來說,是很殘忍的,一旦失敗,將會造成胸腔積血……
而爸爸卻不願意給你做這個手術,因爲殘疾……腦發育不健全,假如真的是這樣,你以後長大是不是要被別人歧視?一輩子活在陰影下嘛!
在放棄治療的通知單上簽字i,十幾個……每簽下一個名字,心就抽痛一次,當寫到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爸爸寫不下去了。
你還那麼小,我不能放棄你,你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我就要照顧好你,哪怕一輩子守護在你身邊都心甘情願。
我把那些單子丟在一邊,請醫生爲你做手術,祈禱奇蹟發生。
我看到你左邊的肋骨那裡留下針刺穿的血跡……你張著小嘴,裡面含著管子,每一次呼吸都那麼辛苦……
對不起團團,爸爸、媽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
在你最後一刻,爸爸沒有放棄你。
手術之後拍片的結果是……你的肺沒有肺泡,存在大片的囊腫,醫院沒有辦法爲一個剛剛出生幾個小時的你做切除手術。
拔掉了管子,能做的只是等待你的呼吸一點點沒有,心跳一點點停止。
那幾十分鐘,是生不如死,焦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不起團團,希望你在天堂安好。
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有太多的無奈。
晚上八點10分,你回到了天堂,
在你出生之前,媽媽給你準備白色的被子,成了你唯一的霓裳。
媽媽還沒來得及看你一眼,爸爸還沒來得及親你一下,你就這麼回到了天國。
那天是爸爸送你走的,抱著體溫還沒消失的你,
送你走上一段新的旅程。
那裡沒有分別、沒有疾苦。
那裡是屬於你的天堂。
這篇日記,早就想寫下來了,想著把你的玩具拍照留個紀念。
奶奶給你做的小羊羔、媽媽給你準備的游泳池、澡盆,這些都還在,永遠都是留給你的。
你回到天國的消息,一直沒有告訴媽媽,
你回到天國的消息,一直沒有告訴媽媽,
沒吃她說要擠奶的時候,爸爸都轉過身偷偷的掉眼淚,
今晚你媽媽知道你回去的消息了,她哭了很久。
爸爸是在你離開之後的幾天才把這篇最後的日記寫下來,
送給天國的你,帶著我們的愛在身邊,路上不會寂寞。
遺憾的是,你媽媽一眼都沒看到你,她和我說,進了產房打完麻醉,差不多十分鐘就聽到了你的哭聲,像小貓一樣。
爸爸的記憶,停留在你躺在保溫箱裡。
那麼小的一團,手腳動一下,我都覺得好神奇。
爸爸愛你,卻沒能留住你,
願你在天國,一切安好,我們愛你。
看完這篇日記,我早已經淚流滿面,沒有華麗的修飾詞,沒有驚心動魄的故事,一切都那麼平淡,記錄了一個父親對寶寶的愛。如果,如果我和雅婷也有一個寶寶,那該多好啊。
第二天,超子準備帶著他的老婆離開拉薩,臨行前我和超子道別,我告訴他我在QQ空間看了那些日記,想了一肚子安慰的話和他說。
他微笑告訴我,生活還要繼續,我們都應該相信明天是美好的。
生活還要繼續,而我的生活似乎已經停滯不前了,我沒有勇氣去面對沒有雅婷的成都,我甚至不敢回到從前,所以我仍舊是一個逃兵。
在分別後的第二天,我整理行李,再次出發,這一次,我是單車前往阿里地區。
開車在路上,我接到了柳薇瑤回給我的電話,告訴了我一個讓我十分興奮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