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大結(jié)局下·完美甜蜜
玉樓城的大雪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下了半個多月,外面一片雪白的天地,蘇府的宴會時間離春節(jié)還有十日。
蘇府外的院子里打掃一空,梅樹上掛著喜慶的紅綢和燈籠,春節(jié)的氣息濃郁,絮絮飄揚(yáng)的大雪打著旋兒飄落。
蘇府熱鬧非凡,內(nèi)堂兩角銀鎏福壽紫金銅爐中銀絲炭火旺盛,暖意融融,時時傳出說笑聲,鬢發(fā)銀白的蘇老夫人正與幾位老太太閑聊,她今日一身藏青色對襟銀鼠大襖,盤束圓福髻,鬢邊別一只素色的景福長綿簪,看著慈眉善目。
她身旁左下首坐著三公主,她今日身穿蜜合色對襟纻絲撒花襖,下著暗花織錦褶緞裙,發(fā)髻上一支綠雪含芳鏤金簪,即高貴也不張揚(yáng),此刻正和老太太說笑。在她旁邊一溜坐著趙家的宋老太太和趙鳶、趙纖兩姐妹,對面分別坐了柳家的曾老太太、柳靈兒和逢源樓的女掌柜佘夫人,之后便是蘇家旁支的女眷和各家?guī)淼难诀咂抛印?
前堂由蘇家的大公子和老家主接待,此刻蘇府皆是一派忙碌之景。
內(nèi)堂眾人正說著話,外頭一個身穿喜慶淡粉衣裳丫鬟掀簾走進(jìn)來,面上帶了幾分興奮,笑著稟報道:“老夫人、公主殿下,西棲和南冥派的人都過來了,老太爺讓奴婢過來找公主過去,說是南冥的祝夫人也來了!”
“她竟也來了?!”三公主一驚,瞬間從椅子上站起身,眉眼間難掩激動與驚喜!
蘇老太太見一向沉穩(wěn)的兒媳婦這般表情,朝她招了招手:“這位祝夫人倒不曾聽你說起”
不光是蘇老太太,就是一旁的其他幾位老太太和小姐面上皆帶了幾分疑問,什么人讓三公主都這般看重?
三公主笑道:“娘有所不知,她是南冥的南大臣祝鍺閱的夫人,南大臣是輔佐南冥皇帝登基之人,在南冥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兒媳多年前在永興城時曾與她一見如故,只是當(dāng)時祝夫人正好與南冥當(dāng)時尚是世子的南冥國君一起回國,當(dāng)時兒媳便也沒有提及,不曾想,她竟來了云昭,今日還過來參宴!”
蘇老夫人一聽,面上露出一層亮色,笑罵:“竟是貴人來了!你這丫頭,還杵在這里作甚?還不趕快把祝夫人接過來!”蘇老夫人說起,一想似乎不對,干脆從椅子上站起身?!白?,去看看祝夫人!”
宋老太太與曾老太太聽聞這位夫人竟是這般身份,心思也瞬間活泛起來,在各自孫女的攙扶下站起身,笑道:“老姐姐家中來了貴客,我等豈有干坐之理?”
“可不是!聽說這位祝夫人與當(dāng)今皇后娘娘都是有交情的!”佘夫人看不慣宋老太太與曾老太太一大把年紀(jì)還擺出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干脆也起身,捂嘴笑道。
三公主攙著蘇老夫人,聞聽此言,笑道:“倒是聽祝夫人說及過皇后娘娘,聽聞娘娘天姿國色,待人也甚是和善”
此話一說,原本懨懨的柳靈兒與一旁的趙鳶、趙纖姐妹心思一震,立刻抬起頭來
!
與皇后娘娘相識?豈不是說有可能見到兩位皇子?畢竟此次祝夫人到此已相隔多年,而皇后娘娘早已去世多年,兩位皇子孝順,定會見這位與皇后娘娘相識之人!
三人匆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飾,急不可耐地扶著兩位老太太出去。
柳靈兒今日一襲桃色百褶如意度花絨裙,纖腰嬌細(xì),束淡紫云緞錦花腰帶,發(fā)挽飛仙髻,鬢邊別一只金線懸墜水滴步搖,櫻桃小口,語笑嬌羞,絲毫沒有三日前的狼狽。當(dāng)日逢源樓客棧之事柳家暗中壓制消息,青宗也不知做了什么,竟也無人敢傳這位大小姐當(dāng)街半裸被男人追趕之事。柳靈兒扶著曾老太太,盈盈笑道:
“祝夫人遠(yuǎn)道而來,靈兒聽說南冥國風(fēng)土習(xí)俗奇特,也正想與祝夫人說說呢!”
曾老太太摸了摸柳靈兒的手,安慰的看著她,柳靈兒容色絕艷,在場的眾多小姐中,就是趙家的這兩位也比不得她!相信兩位皇子見到靈兒,定會喜歡,這京城之中,恐怕就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也未必有靈兒的美貌,更何況是其他的小姐?對于這一點(diǎn),曾老太太信心十足。
“柳妹妹說的是!祝夫人身份高貴,又是一品夫人,興許見著三公主高興,也愿意瞧一眼妹妹!”趙鳶掩嘴嬌笑絲毫不理會嬌顏瞬間扭曲的柳靈兒,扶著宋老太太施施然的走在蘇老夫人的身后。
趙家的大夫人,趙鳶的母親正是蘇氏嫁出去的女兒,雖不是嫡系所出,卻是蘇老太太從旁支中挑選養(yǎng)在身邊的小姐,趙家走到如今僅次蘇家的地位,也是依靠了這層關(guān)系。
“鳶妹妹想必是忘了,那烏穆不要的女人,兩位殿下看得上?”柳靈兒靠近趙鳶,眸光中射出一絲惡毒,語氣更是惡劣,趙鳶俏臉忽的青了,毒蛇般的眼光直直射向柳靈兒!
這兩人說話聲并不大,但是佘夫人靠的近,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冷笑。八字還沒有一撇,這兩位已經(jīng)爭得你死我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介商賈之女還想著攀附皇家一飛沖天?就是蘇家這樣的大家族,又是皇商都不敢有這種心思,她們這跳梁小丑倒是蹦跶的歡快。
她倒是見過那兩位殿下,殿下心中一直不忘皇后娘娘,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到逢源樓點(diǎn)當(dāng)年皇后和玉王爺喜歡的糕點(diǎn),她們家的點(diǎn)心成了京城一絕,也是借了太子和凌皇子的光。
她已經(jīng)暗中聽她家的那位提及前段時日之事,這兩位丑態(tài)百出的當(dāng)眾得罪了皇后娘娘,要是被那位殿下知道,不死也脫一層皮下來!還想著嫁進(jìn)宮做鳳凰?
佘夫人正想著,一行人已到了大堂之中,此時大堂之內(nèi)熱鬧非凡,來往的賓客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此時因?yàn)槲鳁c南冥派人到來的緣故,使得眾人眼光紛紛看向這邊!
三公主看到人群中一位笑容滿面的少婦正俏挺挺的站在大堂中央談笑風(fēng)生,立刻走上前招呼:“祝夫人多年不見,還是風(fēng)采如當(dāng)年
!”
祝夫人聞聽此言,立刻轉(zhuǎn)身,看到來人,頓時走出人群,大笑道:“三公主也是和當(dāng)年一樣不變!越活越年輕了!”
蘇娜莎今日穿了一件軟錦宮緞暗紋窄襖,下著收腿金珠蓮云錦緞褲,頭上戴了一頂銀質(zhì)流蘇的孔雀翎羽帽,腕上、腳下皆是南冥西苗的銀質(zhì)裝飾品,一走動,一陣琳瑯環(huán)佩脆響。
幾人沒想到祝夫人竟是這般打扮,臉上表情瞬間有些奇怪,尤其是宋老太太,老臉不自覺的露出一抹厭惡,畢竟在云昭,女子如此打扮,大大的不妥!
“這位便是祝夫人?三丫頭也不給我這老婆子介紹介紹”蘇老夫人卻對祝夫人這副打扮不以為意,畢竟南冥習(xí)俗與云昭不同。
蘇娜莎與三公主寒暄幾句,聽到這慈和的聲音,笑道:“這位定是蘇老夫人!小輩不請自來,老夫人可莫要怪我才是!”
“夫人說笑了!快里面坐!”
蘇娜莎與三公主對視一眼,上前拉著老太太的手,笑道:“今日方才到云昭,聽太子殿下提及,凌皇子此次也跑到宴會之中,說是要一睹傳言中風(fēng)華樓的幕后掌柜風(fēng)采,我這不就眼巴巴的趕來了!”
她這驚世駭俗的話一出口,瞬間現(xiàn)場一陣寂靜!就是蘇老太太和三公主都是驚住了!
“凌……凌皇子來了?!”柳靈兒驚呼一聲,曾老太太冷瞥了她一眼,隨即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匆忙捂住嘴,站在老太太身后一言不發(fā),余光卻不斷的掃視四周,她早已聽聞,凌皇子特立獨(dú)行,沒想到他今日竟會到此?
云昭雖不抑制商業(yè)發(fā)展,但士農(nóng)工商等級森嚴(yán),要見皇室成員難于登天,今日蘇家竟然有這般能耐,引來凌皇子?
蘇娜莎見眾人一副驚呆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道:“蘇老夫人不知嗎?聽太子殿下的意思,稍后會過來尋凌皇子……”
這下子,場中瞬間轟的一聲,議論紛紛!
一個商賈舉辦宴會,當(dāng)今的太子殿下和凌皇子竟然都要光臨!
蘇老爺原本正與西棲的幾位男賓說話,聞聽此言嚇了一跳,轉(zhuǎn)瞬之間已是明白過來!迅速派下人去準(zhǔn)備!
跟在趙鳶身后的趙纖難掩激動,揪著絲帕兩位從來不喜參加這類宴會的皇子竟然都要來!沒想到蘇家竟然有這樣的能力?
別人這么想,舉辦宴會的三公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次她臨近春節(jié)到來前夕舉辦此次宴會的目的旨在那位風(fēng)華樓的掌柜!她心中知曉這位不似人世長成的女子身份不凡,但她怎么也沒想到,竟會引來了太子這樣身份的貴客?
何況今日宴會中似乎多了許多外族之人,且不說這西棲與南冥一向與自己沒有多少交情,即使是祝夫人也不會在到云昭的第一時間就跑來參加自己這樣的宴會
。蘇家雖是皇商,那也是兜梨國的皇商,她來此六年也沒有皇室成員露面,但今日卻突然發(fā)生這么多變化?
這位風(fēng)華樓的掌柜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讓云昭的兩位殿下都有這么大興趣?她當(dāng)日為什么會愿意幫自己的傻兒子呢?
想起蘇煜,心中一痛,本來今日蘇煜是一定要出席的,即使是癡傻,出來撐撐門面表達(dá)下意思也行。但是煜兒醒來后就更加癡癡呆呆的,整日抱著那火焰披風(fēng)自言自語,也不愿意見人,已經(jīng)三日滴水未進(jìn)!
她也是無法,本來去秦府送帖子時暗中交代小廝,將二公子的情況告訴秦府,她心知此舉不妥,但卻別無他法,總不能看著自己兒子餓死。
今日的宴會也是希望那位能來,希望自己的癡兒子能在見了那位風(fēng)華樓的掌柜之后能不再這樣癡癲下去!
只是今日之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yù)料。
“把主位換下來,換成太子殿下”蘇老太爺正吩咐管家,將宴會規(guī)格改變,看了一眼布局,覺得不妥,正要置換,一旁的祝夫人卻是搖了搖頭,將三公主拉到一邊:
“三公主,兩位殿下可是為了那一位而來,蘇府的宴會還是不要更換主次更為妥善”她也算是提醒三公主,她原先要請的那位才是主位!倘若因?yàn)閮晌坏钕碌木壒识灸┑怪?,恐怕會生出變故,得罪皇室之人怕是不妥?
三公主心中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她請的到底是什么人?這位祝夫人似乎是想要說什么,卻不好說出來?只是讓兩位殿下都這般在意的,除了太后還有誰有可能?可是太后她是見過的,并不是當(dāng)時在秦府驚鴻一瞥之下所見的那位女子!
三公主心中驚疑不定,但是祝夫人實(shí)在沒有理由欺騙她,而憑著她多年來的直覺,隱隱是相信蘇娜莎的話。她朝蘇娜莎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見蘇家的現(xiàn)任家主蘇老太爺。
蘇老太爺心中一個咯噔,暗罵自己老糊涂了,一時高興地昏了頭,竟然忘記了這重要的一點(diǎn)!
宴會上因?yàn)檫@突然的變化,各人的心思轉(zhuǎn)換的飛快,蘇老夫人領(lǐng)著一群女眷進(jìn)了內(nèi)堂,柳靈兒和趙鳶、趙纖,以及數(shù)位其他閨閣小姐被三公主身邊的兩位大丫鬟領(lǐng)著去參觀,順便介紹其他商賈女眷。
幾位老太太囑咐一番,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便福身離開,此刻她們一顆心思也早已飛出了內(nèi)堂,如此好機(jī)會,自然是愿意出來!說不定還能偶遇凌皇子!
兩名丫鬟領(lǐng)著一群人到了后府花園之后,幾人便分作幾波說開了。
“不知凌皇子長什么樣子?聽那些官家小姐說比天上的月亮還俊美呢!”
“我也聽說了,凌皇子與太子還是一對雙生子!”
“是??!當(dāng)年京城的第一美人就是皇后娘娘
!你們不知道,皇后出生時整座京城遲到的桃花一夜之間全開了!轟動了全城!你們說兩位皇子能不好看嗎?”
細(xì)細(xì)的聲音傳來,柳靈兒與趙鳶、趙纖雖是仇敵,但是她們身份在其他商賈小姐中畢竟是不同的,聽到她們的議論聲,忍不住暗想都是一群癡心妄想的庶出,沒見過世面。
兩位皇子極喜逢源樓的桃花酥,聽說皇上喜歡逢源樓的點(diǎn)心,兩位皇子便時常到此。
柳靈兒想起上次去逢源樓被那個風(fēng)華樓的賤女人侮辱,想到此,心中便是一口惡氣難平!
等到她們當(dāng)上了太子妃,還怕一個區(qū)區(qū)的商賈女人?就算是風(fēng)華樓又如何?只要太子喜歡她,她一定要那個女人生不如死!
柳靈兒絞纏著手中帕子,想起當(dāng)日情形,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此時內(nèi)堂之中幾位老婦也在說這一話題,曾老太太枯黃渾濁的眼珠子轉(zhuǎn)向蘇老夫人,不由酸道:“老姐姐這宴會請的那風(fēng)華樓的女人好大的架子,這皇子和祝夫人都到了,她這正主還沒看到蹤影”
“這時間尚未到,風(fēng)華樓事情多,忙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風(fēng)華樓的掌柜是救了自己孫子的人,蘇老太太對此話有些不悅。
何況,這柳府沒一個好東西,那個柳靈兒當(dāng)眾羞辱她的親孫子,倘若不是那個柳家主親自登門道歉,說柳靈兒年紀(jì)尚幼,柳家主又與她家老頭子交好數(shù)十年,態(tài)度又誠懇,不然,她豈會善罷甘休!
“也就老姐姐好說話,那風(fēng)華樓的女人還真把自己當(dāng)貴人!老姐姐有所不知,那女人長了副蛇蝎心腸!可憐鳶兒這孩子性子單純著了她的道,被西棲國君誤會!那女人一門心思勾引西棲國主,竟然還囂張的指使下人將鳶兒打成什么樣兒了,這分明是嫉妒我們鳶兒的容貌……”
“噗!”蘇娜莎一口茶水噴出來!噴了宋老太太一臉!
宋老太太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旁邊的一群人更是傻了眼!蘇娜莎反應(yīng)快,立刻抱歉道:“老太太,失禮了”
蘇老夫人立刻讓人拿毛巾擦拭,趕緊吩咐兩名丫鬟上來帶宋老太太去擦一擦臉。宋老太太老臉鐵青,卻礙于蘇娜莎的身份不敢呵斥,氣的渾身發(fā)抖,在丫鬟的攙扶下去了。
她一走,佘夫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祝夫人。
蘇娜莎擺出個無辜的表情,這次實(shí)在怪不得她,那位老太婆顛倒黑白的能力實(shí)在令她嘆為觀止。
“聽說趙小姐當(dāng)眾潑濕披風(fēng),讓風(fēng)華樓秦掌柜將整個產(chǎn)業(yè)交出來賠償,還潑的秦掌柜一身湯汁,秦掌柜不肯……聽說當(dāng)時趙小姐高聲嚴(yán)明不稀罕烏穆狗賊,被西棲國君抓個現(xiàn)形……”
至于勾引西棲國君,嫉妒趙鳶美貌?堂堂云昭一國皇后還看得上烏穆?別人當(dāng)成香餑餑,那位可不見得稀罕
。
宋太太一出來就聽到蘇娜莎說出此話,一口氣沒喘上了,臉色漲紅地指著她說不出話來,直接白眼一翻,在一陣驚呼聲中,宋老太太直挺挺昏迷倒地!
“哎呀!快!快!快扶宋老太太去休息!”蘇娜莎一臉緊張,佘夫人看著她,忍笑忍得辛苦。這位當(dāng)真有趣的緊!把這老太婆氣成這樣了,還能做出如此無辜不知情的表情來。
三公主剛處理完外堂之事,一進(jìn)來就見一群丫頭婆子攙扶著宋老太太打從身旁過去,三公主立刻吩咐身旁的丫鬟帶著老太太去客房休息。
蘇老夫人見她處理完事情,拉著她的手走到一旁,擔(dān)憂道:“剛剛煜兒那院子里有人過來,煜兒醒了!”
三公主臉色微變,暗自點(diǎn)頭,安慰性的拍了拍蘇老夫人的手?!澳铮惴判?,我這就去看看!”
煜兒情緒不穩(wěn)定,這段時日,一清醒就發(fā)狂,一群人都攔不住,今日許是聽到前院的動靜醒過來了。
蘇老太太聽到兒媳這么說,稍稍放心,見三公主正要離開,又囑咐了一句:“如今快開宴了,不知那位風(fēng)華樓的主子何時到,今日人多萬不能得罪了貴人!”
三公主點(diǎn)頭,這才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前往后院。
蘇煜此時早已安靜下來,許是與數(shù)名家丁撕扯沖突累了,他衣衫凌亂的縮在榻邊帷幔下面,扯斷的絲錦鮫綃幔簾遮住了他的大半身形,火紅的披風(fēng)緊緊抱在懷里,臉深深埋在披風(fēng)中,看不見表情。
幾日來,一直處于昏睡狀態(tài),一旦蘇醒又嘶吼掙扎往外沖,數(shù)日來滴水未進(jìn)整個人都瘦下一圈,原本弧度溫潤的下頜也越發(fā)尖了。一雙墨藍(lán)的瞳子隱隱透出血絲,衣衫破爛不堪,一只袖子被扯吊下來,衣襟歪斜,露出白皙的鎖骨。
他蜷縮成一團(tuán)緊緊抱著懷里華艷的披風(fēng),溫暖的狐絨中帶著淡淡熟悉的暖香,似乎這樣才能感覺到暖意。
三公主去往后院時經(jīng)過女眷休息的地方,眾人見她行色匆匆,紛紛行禮,詫異地看過來。
三公主本來只是象征性的客套兩句,心中正著急于自己的癡兒子,余光瞥見趙家姐妹身后的一抹不起眼的淡青色,目光微微一頓。
趙淑雁似乎感覺到三公主在看她,繞過兩位姐姐,垂下眸子,朝三公主輕輕施禮,說話聲音低柔謙順,三公主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趙淑雁一襲蔥黃綾棉裙,淡青色梅花小襖,頭上別了一只梅英芳落銀簪,整個人帶著小家碧玉的素淡氣息。
三公主眸光閃了閃,這位趙小姐雖說是一個丫鬟所生,身份低賤了些,但心性算得上良善,當(dāng)初自己的煜兒還曾當(dāng)眾喊她娘子,換做柳靈兒和她那個沒臉的姐姐,不知該如何羞辱自己的兒子,但是這孩子卻不嘲笑煜兒,當(dāng)時沒有一個人愿意理會煜兒,也只有這么一位趙小姐心腸好,愿意和煜兒在一起
。
她也知道自己兒子神智受損,怕是一般的貴戚人家不愿意把女兒嫁過來,這位趙小姐倒是不錯的兒媳婦人選。至少自己以后有個好歹,這位趙小姐也不會看不起自己那可憐的孩子。
“這位可是趙家的淑雁?真是好孩子,過來這邊”三公主想起自己的兒子曾經(jīng)還多少聽這位趙小姐的話,將她喚道身邊來。拉起她的手笑道:“真是標(biāo)致的孩子,越看越喜歡!”
趙淑雁頰邊酡紅,水眸盈盈,朝三公主躬身作了一揖,露出嬌羞的表情:“三公主抬愛,淑雁比不得兩位姐姐”
三公主也不說話,只是笑著看著她。兩人說了一會子話,便牽著她的手離開了這地方。
柳靈兒瞧了一眼三公主離開的方向,朝一旁臉色難看的趙家姐妹嗤笑一聲:“趙家的小狐貍精真是沒出息,還真是從丫鬟肚子里出來的種,竟然看上蘇家的錢?不知道的還以為趙家多窮呢!還要巴結(jié)討好一個傻子,你們說是不是?”
柳靈兒嬌笑不已,見趙家的一對姐妹花吃癟,心中更是樂。
“柳靈兒,你別欺人太甚!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那個蘇煜不僅看上了那個賤婢生的小賤人,聽說還在秦府之時不知對什么人喊娘子呢!”趙纖冷笑,柳靈兒與那能裝賢淑柔弱的趙淑雁還不是一路貨色!
“你——!”柳靈兒臉色漲紅,想起蘇煜那張癡愣的臉心中厭惡。“本小姐自是不恥被人平白污了名節(jié),不像有的家族什么人都有,還扒著上前討好獻(xiàn)媚!”
趙鳶氣的幾步上前,就要煽柳靈兒耳光?!百v人!你說誰!”
“眾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說什么如此開心,倒也讓在下聽聽!”一個戲謔朗潤的男音傳到眾人耳中,如同冬日初化的干凈雪水,清澈中帶著沁骨的涼意。
幾人微微一怔,匆忙收斂姿態(tài)。
只見回廊外側(cè)走出三名男子,說話的正是其中一名身穿金繡云緞的亮紫錦袍,發(fā)束嵌寶紫金凌云冠的少年,墨色的青絲如滑膩的綢緞,紅唇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戲謔,似乎什么東西都不能入他的眼。
他身邊站著的同是京城商賈的沈家和公儀家的兩位公子,三人看上去年歲相當(dāng),沈家的二公子沈良和公儀家的大公子公儀琰在場的女眷都認(rèn)識,但是這中間這位卻沒聽過。
“緋弟,此處乃女眷之處,我們?nèi)デ疤帽闶恰鄙蛄祭线h(yuǎn)就聽到這群女人在這里互斗,各種怨毒的嘴臉都擺了出來,平白污人眼睛。
公儀琰掃了一眼在場女眷,見旁邊的少年似乎并不認(rèn)識這些人,開口道:“原來是柳小姐與趙小姐”
柳靈兒冷瞥了一眼這三人,剛剛聽這姓緋的少年聲音倒是讓人心中一動,只是這長相,尚不及旁邊的沈良和公儀琰
。何況沈家和公儀家在商貿(mào)之中的影響遠(yuǎn)不如柳家!
“原來是沈公子和公儀公子,不知中間這位是什么身份?這蘇府豈是一介賤民能夠隨意進(jìn)來的?擅自闖入后院,私窺女眷!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柳靈兒不屑的掃了一眼緋凌,對他這種倨傲嘲諷的態(tài)度極為厭憎。
緋凌紅唇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狹長的鳳眸弧度修長,帶著三分邪氣,原本平凡的臉剎那生動。
“哦?賤民?”緋凌嗓音低啞,微微拖長聲線,眸光一瞇,身形倏動!鬼魅般突然出現(xiàn)在柳靈兒面前!
“啊——”柳靈兒尖叫一聲,尚未來得及喊出聲,下巴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捏住。她只感覺到一股鉆心的疼痛襲遍全身,“咔嚓”一聲,緋凌修長如玉的指尖捏裂了柳靈兒的下巴骨!
柳靈兒臉色慘青,白眼一翻,張著嘴,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委頓下去,想喊也喊不出,一雙眸子好似看到鬼般驚恐的盯著緋凌。一旁其他的女眷臉色煞白,捂住嘴,喊都不敢喊。沒想到這個少年竟然在蘇府做出這等大膽之事!這柳靈兒如今可是柳家嫡系唯一剩下的女兒!
緋凌白皙冰涼的手骨節(jié)分明,猶如精雕細(xì)琢的藝術(shù)品,他隨手扔開柳靈兒,懶散的從沈良的手中接過一張干凈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好像剛剛碰上了不干凈的東西。對于他這種行為,沈良與公儀琰似乎沒有絲毫反對,甚至是習(xí)以為常。
“緋弟,你看看你嚇著這么一群美麗小姐了”沈良瞧了一眼花容失色的眾多少女,可有可無的感嘆一句。
緋凌不以為意,直接當(dāng)沒看見倒在地上捂嘴抽搐的柳靈兒。公儀琰淡淡道:“前堂的宴會大概快開始了,聽說太子殿下稍后也會過來”
緋凌眉頭一挑,嘴角不正常抽了兩下,有些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八成又是冠冕堂皇宣稱不放心本爺!”
說著身影已經(jīng)從原地消失……
公儀琰劍眉一抽,與沈良對視一眼,很自覺地跟在他和后面腳步生風(fēng)地往前堂——飛奔!
太子殿下明顯是看不慣緋凌這不怕死的亂闖禍精神,只是,不知為何今日會親自到這種地方?畢竟是商賈之家,太子殿下與蘇家之前也并無交集,先是這位凌殿下借著他們的名義到蘇家“借宿”,現(xiàn)在太子殿下都駕臨了!
“小……小姐!”見那煞星走了,兩名丫鬟立刻上前去攙扶柳靈兒。趙家兩姐妹驚魂未定地盯著緋凌幾人離開的地方。
柳靈兒更是痛極,目露森然怨毒,何人竟敢如此膽大包天!那沈家和公儀家又算什么東西?!
三公主帶著趙淑雁到達(dá)蘇煜所在的院子時,推開門就看到蘇煜正縮成一團(tuán),長發(fā)凌亂披散,遮住了整張臉,陰暗的環(huán)境中,他周身看著有幾分森寒
。強(qiáng)光照射入內(nèi),蘇煜目光渙散地望向門口的方向,趙淑雁目光觸及蘇煜狼狽的模樣,柳眉微微擰起,眸底閃過一絲厭惡。
“煜兒!我可憐的孩子,你這是怎么了?”三公主匆忙趕過去,立刻令下人將二公子扶起來。一群家丁剛走上來,蘇煜目露驚恐,突然發(fā)狂般撞向他們!
趙淑雁心中一驚,看向蘇煜的目光露出一瞬的驚恐,三公主一門心思都在自己精神不受控制的兒子身上,此刻哪里會去注意他。
“煜兒!我是你娘??!煜兒,你不要怕!”三公主想抓住他,蘇煜卻一把推開她!抱住披風(fēng)突然沖向門口方向!“攔住二公子!”
一群身強(qiáng)力壯的仆從瞬間撲向蘇煜,蘇煜低嘶一聲,眸子布滿血絲?!胺砰_我!娘子!娘子不要子煜了……娘子騙子煜!”
三公主害怕下人傷了自己兒子,正在猶豫之時,突然聽到蘇煜低嘶,瞬間醍醐灌頂!
“煜兒!你看你娘子在這里,在這里……”三公主目光殷切地望向一臉平靜的趙淑雁。悄悄道:“趙姑娘,煜兒一直都很聽你的話,麻煩你哄哄他,讓他吃飯行不行?”
趙淑雁看著瘋癲狀態(tài)的蘇煜心中發(fā)憷,但想到從前蘇煜如論如何癲狂,看到自己都會安靜下來,心中頓時一定。
三公主如今有求與她,想必自己得了這瘋子的心,以后三公主恐怕對自己愈發(fā)看重。
忍著對蘇煜的厭惡,趙淑雁輕邁蓮步,走到蘇煜面前。
蘇煜剛剛聽到三公主說娘子就在附近,他瞬間安靜下來,低著頭看著自己懷里的火焰披風(fēng):“娘子……娘子說不會離開子煜,永遠(yuǎn)陪著子煜……”
趙淑雁腳步一頓,她可不記得自己對這傻子說了這種話,永遠(yuǎn)陪著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樣子?哪點(diǎn)配得上她?如果不是看中蘇家的財力,她豈會忍受趙鳶、柳靈兒這些人的侮辱?
“蘇……蘇公子,你別難過了,雁兒陪你玩好不好?”趙淑雁靠近蘇煜,輕聲細(xì)語,眸眼中皆是友善的笑意,她目光觸及蘇煜當(dāng)成寶貝般的披風(fēng),露出驚艷神色,沒想到竟然是火狐雪絨!“公子手中的披風(fēng)真好看”
蘇煜猛然抬起頭,緊緊將披風(fēng)貼著自己,定定地看著趙淑雁!墨藍(lán)的眸子幽邃如暗沉的黑夜,幾乎將人吸進(jìn)去。
趙淑雁頭皮發(fā)麻,臉上溫和的笑容有些僵硬。
三公主見蘇煜不反抗了,心中一嘆,到底趙淑雁這姑娘還是心腸好,煜兒愿意聽她的話就好。然而,她心中一顆石頭就要落下,正打算讓人去端飯菜上來時,蘇煜突然赤紅了眼,猛然一頭撞向趙淑雁!
“你這個壞女人!你不是娘子!你不是子煜的娘子!壞女人!壞女人!”
“啊
!”趙淑雁沒有想到蘇煜突然攻擊她,被猛的撞到在地!一屁股撞上了堅(jiān)硬冰冷的地面!忍著周身散架的疼痛,她幾乎俏臉?biāo)查g扭曲,恨不得掐死那個瘋癲的傻子!但一看到目光震驚的三公主,她幾乎沖口而出的尖叫瞬間改變:“你……你……我是雁妹妹啊,煜哥哥不認(rèn)識我了嗎……”
蘇煜卻好像什么都沒聽到,掉頭發(fā)瘋地就要沖出去!
“攔住二公子!不要傷了二公子!快!抓住他!”三公主沒有辦法,只得狠下心讓下人架住失控的蘇煜。
蘇煜清澈的眸子此刻赤紅猙獰,發(fā)瘋般掙脫六七名大漢的制約。整個人好似瘋了一般的低嘶,衣衫被扯的歪斜,頭發(fā)散亂。
“放開我!放開!娘子不會不要子煜!放開我!”
掙扎間,火紅的披風(fēng)落到雪地上,烈焰般的艷麗華美,如同妖冶嫵媚的火焰紅狐。趙淑雁目光閃過一絲貪婪,這般的火絨,她從未見過,即使是趙鳶最寶貝的雪狐披風(fēng)也不及這件的萬分之一,不知為何,蘇煜這傻子竟然會有這東西?恐怕是三公主找來的……
趙淑雁不動聲色的去撿雪地上的披風(fēng),蘇煜看見她的動作,頓時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的妖戾!
“走開!不許碰我娘子的衣服!走開!”不可以!這是娘子披到子煜身上的!只是子煜一個人的!別人不許碰!
蘇煜突然不顧一切地沖過來,手腳并用的要趕趙淑雁,數(shù)名下人憋紅了臉才死死制住蘇煜,趙淑雁也被蘇煜的瘋癲嚇到了。
她眸汪浸淚,絞著手絹,低著頭站在三公主的旁邊,委屈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煜哥哥,雁兒只是……只是想幫你……”
三公主無奈,心疼的拍了拍趙淑雁,她看著瘋狂的蘇煜,低低嘆了口氣,讓人放開蘇煜。
蘇煜猛的撲到雪地上將披風(fēng)攬進(jìn)懷里,將雪都帶出一層,浸濕了本就襤褸的衣衫。
三公主走上前安撫自己的兒子,看著他瘋癲癡狂的模樣,一時之間心中難受。“煜兒,你娘子今日會過來我們府中,如果煜兒不聽話,你娘子會不喜歡你……”
蘇煜清澈的眸中瞬間綻放出明亮的光彩,整個人都怔住了!“娘……娘子來看子煜了嗎?”
三公主使個眼色讓人去準(zhǔn)備飯食和衣服,立刻有人會意,匆忙離開。
“娘子看到煜兒不吃飯、衣服臟了,會不愿見煜兒,如果煜兒好好的聽娘親的話,娘親就帶煜兒去見你娘子好不好?”
“好!好??!煜兒會聽話……煜兒會聽話的!”蘇煜有些手足無措,手腳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放,清秀的容顏散發(fā)出陽光般璀璨的光華。
攬著馨軟的火紅披風(fēng),安安靜靜地沒再發(fā)瘋
。
三公主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朝趙淑雁悄悄使了一個眼色。
不知那位如今是否已到蘇府?她既然答應(yīng)了想必是會來的。三公主眸光微斂,趙淑雁顯然更適合自己的兒子,她只是希望煜兒養(yǎng)好病,終有一日會清醒明白趙淑雁才是真正對他好。
那位身份如此顯赫,又怎會與自己素不相識又癡傻的兒子另眼相看?怕是沖著兜梨國的月神而來……
花容一行人到達(dá)蘇府時,蘇老太爺正在前堂招待自己的老友,聽到外面喊風(fēng)華樓緋掌柜到時,驀然一驚,立刻親自上前迎接!
蘇府的下人呆滯地站在兩側(cè),花容進(jìn)來時,原本喧鬧的場內(nèi)鴉雀無聲,茶盞墜地的聲音此起彼伏,時間好像都靜止在那一刻,就是蘇老太爺一把年紀(jì),目光觸及那身影時也難掩驚異!
“緋……緋掌柜里面請!”
花容笑而不語,一襲流彩溯雪暗紋席地留仙裙,墨緞般柔順的青絲以剔透月光綴晶石緞帶挽束逶迤流瀉裙擺,發(fā)尾以月白的發(fā)環(huán)稍束,自然而不拘,行動間步步生蓮。
緋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花容,深邃的眸子波濤洶涌。手中的酒樽幾乎要被捏變了形。
是她!真的是她!
她回來了!她沒死!她還活著!還是和他心中一樣美麗,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這是他和大哥的娘親!
緋凌幾乎控制不住的想要站起身,心里好似藏著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公儀琰與沈良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拉了拉他的衣袖,緋凌半晌方回過神,執(zhí)起一枚碧玉酒樽輕抿,長袖掩住了失態(tài)。
“蘇老爺子今兒紅光滿面,可是還有何喜事?怎不見三公主”緋嫵笑意盈盈,她一開口,眾人這才注意到她,頓時一凜。
“鳳來儀的媚姑娘!”
“她怎么也來了?”
語氣中更多的似乎是驚訝,這位鳳來儀的鳳媚相當(dāng)于半個主子,今日竟跟在這風(fēng)華樓的掌柜身后?看她們的關(guān)系似乎還不一般?
蘇老太爺暗自壓下吃驚,笑道:“讓兩位見笑了,里面請”轉(zhuǎn)頭向一旁下人使眼色,立刻讓三公主過來招呼。
花容坐下時,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明里暗里集中在一處,緋嫵低頭和花容說笑,并不理會在場眾人,她目光脧了一圈,停在緋凌身上時微微一怔,卻暗暗搖頭。
緋凌此刻坐在右上首,與其他人一樣,怔然看著花容發(fā)呆,只是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孺慕激動,緋嫵擔(dān)心他在這場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因此并沒有告訴花容他在此地。這個孩子與他大哥剛好相反,行事乖張狠戾、爽利又殘忍,當(dāng)真是十成十的繼承了緋氏先祖殘戾的性子
。
“緋姑娘,久仰大名”蘇陵目光熱切,端起碧玉琉璃雕花盞走到花容面前敬酒。
雖說他行為唐突,但作為蘇府的主人卻也無法讓人指出不妥。沒想到他直接無視了作為鳳來儀二掌柜的鳳媚,而是向花容示好。
緋嫵低嗤一聲,把玩著手中的青玉酒杯?!疤K公子好雅興,怎不見三公主與二公子出來?”
蘇陵被緋嫵這么一句給嗆著,面上卻沒什么表情,只當(dāng)沒聽到,熱烈的眸子看著花容。
花容執(zhí)起酒杯回禮,態(tài)度淡如清水,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蘇陵眸光閃爍,正要開口,旁邊的小羅脆亮的嗓音帶著不滿,把杯子往幾案上一推,頗為嫌棄:“這酒還沒有我們府中賞下人的醉紅顏味道好!”
他這話聲音不小,旁邊不少人聽到,頓時臉色各異。醉紅顏可是貢酒。秦府竟然用來賞下人?!
蘇陵臉色當(dāng)即不好看,就是蘇老太爺也是老臉掛不住?;ㄈ葺p瞅了一眼小羅,小羅立刻安分的低下頭去?;ㄈ萸敢獾乜聪蛱K老太爺,嗓音甘冽如清泉,淡淡的不卑不亢:“蘇老太爺莫與這孩子一般見識”
“緋掌柜哪里話,自然不會”此時在場的大約都在猜測風(fēng)華樓的背景,畢竟連太子與凌皇子這兩尊大佛竟然也要到場,這小少年無意中透露的話更是直指風(fēng)華樓與皇族關(guān)系匪淺。
畢竟一個普通商賈誰敢正大光明地拿貢品說事?如果途徑不明并非小罪,尤其是鳳來儀的二掌柜還在這里杵著!
“貴客來了,我來晚了!”
人未到,聲先聞。一連串的笑聲參雜著一陣喧嘩從內(nèi)堂而來,眾人目光不由紛紛落向來人。只見兩名衣著迥異的華衣女子帶著一大群小姐與仆婦過來。其中說話的正是三公主。
她一眼便看到正坐于左上首的花容,立刻過去招呼。她身邊的祝夫人蘇娜莎在看到花容的那一剎那,眸光瞬間呆滯!似是不可思議,又是激動與驚詫!
祝鍺閱之前囑咐過她,風(fēng)華樓的掌柜很可能就是云昭皇后,云昭皇后明艷出塵,留下的兩位皇子更是豐姿卓越,但是沒人告訴她,這位皇后與當(dāng)初的玉王爺如此相像!
她目光微一掃四周,發(fā)現(xiàn)即使是她們一行人到來,依舊有不少人癡癡呆滯的看著左上首的女子,顯然一直都尚未回過神。
她突然想起云昭皇帝與玉王爺是雙生子,當(dāng)初自己所見的玉王爺卻與皇帝并不相似,倒是回南冥之后,國主對那位結(jié)拜的玉王爺哥哥念念不忘多年,無論太夫人如何威逼利誘,國主至今還連個王后都沒有,斷袖到底。
如今,他們一行人突然達(dá)到此地也是聽說了青宗流言,大長老與太夫人史無前例的沒有阻止國主,這次似乎也與玉王爺有關(guān)?但是這位當(dāng)真是皇后娘娘?
蘇娜莎驚疑不定,突然覺得他們國民似乎被國主被騙了?
她呆呆看著花容,看長了自己都不知今夕何夕
。
這邊,三公主已經(jīng)迎了上去,斂了眸中情緒,熱情道:“貴客到此,有失遠(yuǎn)迎!”
緋嫵看著這位三公主,想起花容提及的蘇煜,放下手中杯盞,思慮片刻道:“聽說貴府二公子病了,不知如今可好?”
“二弟前幾日回來便一直臥床,醒來卻不怎么好,恐怕沖撞了幾位貴客”蘇陵語氣和煦,目光注視著花容的反應(yīng),卻見她垂眉淺酌似乎并未在意。
蘇二公子與這位風(fēng)華樓的掌柜之事如今整個京城大約是無人不知,蘇陵也不知那個傻子哪里值得另眼相看。
三公主聞蘇陵之言,心生不悅,在此地卻也不好點(diǎn)明,只笑道:“煜兒這孩子純真貪玩,此刻正在內(nèi)堂,趙家的淑雁小姐與他從小青梅竹馬甚是投緣,此時兩人想必還在胡頑,讓各位貴客看笑話了”
蘇陵剛說蘇煜瘋病可能唐突客人,三公主便出此言,客廳內(nèi)眾人各懷心思暗自猜測,看來傳言蘇陵與三公主關(guān)系不好確有此事。
然而,對花容幾人來說,三公主話中卻是另外一層意思!
血絡(luò)與緋嫵聽得明白,面上露出一抹譏諷。這位三公主明知外人傳言花容與蘇煜之事,卻在此時說起趙淑雁,還說什么青梅竹馬?分明就是試探花容是否對自己的兒子別有用心!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何況,她的兒子還是個癡兒?
倘若不是夭夭認(rèn)定子玉寄于蘇煜之身又不忍害了蘇煜性命,她也不會坐在這里看這位試探夭夭用心。
三公主笑意盈盈,熱情地招待眾人,花容面上沒有絲毫波瀾,這讓三公主一時心中沒底,也不知這位到底是什么想法。她端過一尊青玉酒盞敬花容,還不待花容去接,血絡(luò)已經(jīng)面無表情的接過來,一邊喝,一雙冰涼的眸子邊盯著她,看得三公主面上微僵。
“緋姑娘……”
“主子不勝酒力,在下代勞”
他的語氣僵冷,沒有一絲溫度,放下杯子,又安靜的退回到花容身后?;ㄈ莶恢每煞?,一雙墨色的瞳子深邃,淡笑的看著三公主?!叭髂姽郑j(luò)一貫如此”
三公主碰了個釘子,她的身份還從未有人這般當(dāng)著她的面這般輕慢于她,還是一個下人,面上不由帶了幾分陰郁。
“緋掌柜,今日之宴也是煜兒與趙姑娘訂婚之……”
“太子殿下駕到!”
大廳外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喝在此時傳到宴席上,三公主怔住,眾多客人動作一滯,匆忙起身站立,走下幾案,紛紛跪下行禮!
在場除了三公主只需蹲身之外,其余商賈皆盡俯下身去迎接門口走進(jìn)的少年,他一身絳紅流云緞滾金錦袍,腰系嵌玉縷金玉髓,腳蹬玄色暗紋鑲金線鹿皮靴,旁里幾名太監(jiān)將他披在身上的雪白厚貂絨大髦解下,恭敬的跟在歐陽璃身后
。
太子發(fā)扣羊脂玉環(huán),淡潤的光澤流轉(zhuǎn),明凈俊朗的容顏在進(jìn)來的剎那瞬間吸引了在座的眾多少女芳心。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廳內(nèi)一陣齊整的行禮聲,歐陽璃一時并未叫他們即刻起身,環(huán)顧四周,他的目光定格在幾個特殊的地方。
左上首的花容一行人依舊端坐,右上方的緋凌也是穩(wěn)坐泰山,只是他的目光壓根沒在進(jìn)來的太子身上,依舊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向他對面左上首的花容。
花容一雙墨瞳浸潤不知名的光亮,流光溢彩、燦然生輝,怔然看著走進(jìn)來的歐陽璃。她剛欲起身,一旁的緋嫵拉住她的手喚回了她不受控制的動作。緋凌仔細(xì)的凝視她每一個表情,驚喜、思念、悲痛、無奈、疼寵、激動,甚至還有很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歐陽璃看到花容的剎那,身體不受控制的僵硬,他想也未想,就徑直跨步上前!
花容指尖顫抖,手中的酒水傾灑,染濕了指尖。
“參見太子殿下!”緋嫵飛快站起身,一步上前擋在了歐陽璃與花容面前!瞬間拉回了歐陽璃的神智!
“祖……”歐陽璃看著緋嫵,差點(diǎn)直接叫出她,祖母二字尚未開口,隨即意識到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匆忙制住。他一瞬不瞬的看著花容,手上前去拉她,似乎要千言萬語,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三公主心中驚疑,她本欲開口太子到來,勸這幾位跪下行禮,尚未開口竟然就看到太子直奔這里而來!她也不便一直盯著看,只看到太子牢牢牽住花容的手,心中一凜,暗自驚心,立刻眼觀鼻鼻觀心。
緋嫵朝歐陽璃使個眼色,看向一旁跪下的眾人。歐陽璃冷聲道:“都起來吧”
“謝太子殿下!”
眾人紛紛抬頭落座,卻見太子竟然坐在風(fēng)華樓掌柜的身邊!
蘇太爺立刻上前招呼,早已準(zhǔn)備好的歌舞隊(duì)翩然上場,場中一時熱烈,低聲議論不斷,絲竹之音不絕于耳。太子隨意客套了兩句便專心坐下。
他這么一坐,三公主與蘇家的人愈發(fā)驚異,廳內(nèi)坐滿各地商賈齊齊看向這一方,還有幾位品級不高的年輕官員過來敬酒。其中一位盯著花容看得發(fā)怔引得太子不滿,被一旁的小羅給諷刺了回去。其他人更是不敢抬眼直視。
蘇陵臉色十分難看,他匆匆敬酒便退了下去,無意間看到幾案下太子緊緊握著這位緋姑娘的手。蘇煜他還不放在眼里,但太子不是他能得罪地起的人。
“娘親……”歐陽璃嗓音低悶,壓抑著翻涌的波濤,花容心中一酸,看著眼前這張與子玉如此相似的臉竟是無法言語,握著歐陽璃的手微抖。
緋凌瞧見對面的情形,眼眶一紅,自己也坐不住了,端起酒杯過去敬酒
。
“民婦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要為民婦做主啊!”
緋凌動作一滯又坐了回去,只見外間走進(jìn)一名衣飾華貴的老婦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太子面前,操著凄利的嗓門哭喊,緋凌眉頭擰成一團(tuán),他剛要說話,那名老婦人還不待太子開口,一只青筋縱橫的手一伸,直指緋凌!一雙鋒利怨恨的渾黃眼珠如針般扎向緋凌!
“太子殿下要為民婦做主啊!此人擅闖內(nèi)宅對民婦的孫女意圖不軌,民婦可憐的孫女抵死不從,他竟下毒手打斷了靈兒的下巴骨!”
老太太聲淚俱下,正在此時,內(nèi)室之中兩名婢女扶著梨花帶雨的柳靈兒步入正廳,柳靈兒面上蒙了一張面紗,遮擋了下巴,一雙翦水瞳含羞帶怯,眼眶微紅,盈盈跪下。
“小女子柳靈兒見過太子殿下”因?yàn)橄掳褪軅木壒?,她的嗓音輕若微風(fēng)拂柳,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起來說話”歐陽璃瞥了一眼柳靈兒,嗓音寡淡。
“謝殿下”柳靈兒顫抖著起身,腰肢如若無骨,悄悄看了一眼歐陽璃,頰若染霞,微微垂首。
緋嫵好整以暇地看著盛裝打扮的柳靈兒,發(fā)上挽了一個飛仙髻,鬢邊別一支鏤金嵌紅寶石牡丹珠釵,發(fā)上點(diǎn)綴碎晶撒露絹花,耳垂紅珊瑚滴珠墜,眉點(diǎn)薄進(jìn)描黛青花鈿,玫瑰紅垂袖束腰撒花曳地裙穿在身上越發(fā)顯得嬌媚不可方物。
伸冤弄得與選秀似的花枝招展,緋嫵晃著手中的酒水,頗有幾分好笑。
不過狀告凌兒這小子,倒是有些意思。凌兒這天生的搗亂鬼沒事倒也不會與女子動手,竟然在別人的地盤上把人家姑娘的下巴卸了,這小子有沒有腦子?
曾老太太指著緋凌的鼻子控訴,緋凌想不引起人注意都不可能,花容抬眸只看了一眼,墨瞳一縮。
緋凌剛好看過來,與花容直接對上,緋凌條件反射的站起身!
他這么一站,瞬間大廳內(nèi)所有的目光瞬間如聚光燈齊聚,這名小少年竟然敢打蘇家的女兒?如今太子就在現(xiàn)場,他如何躲得過?
歐陽璃瞟都沒瞟緋凌一眼,他不動聲色的端起條案上的酒盞,嗓音微涼,斜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曾老太太與柳靈兒,說出的話卻是在問緋凌:
“這位老太太所言可是屬實(shí)?”太子輕酌一口薄酒,眸光轉(zhuǎn)向花容,又加了一句?!帮L(fēng)華樓的掌柜在此,想必也想弄清楚此事”
果然,本來俊臉驕傲的沒一絲悔改之意的緋凌臉色一變,太子這話分明就是告訴他,娘親還在這里,你要愿意招惹麻煩拍拍屁股走人,就傲氣下去試試!
歐陽凌暗罵一聲沒道德的大哥,母親剛回來就裝乖兒子,他有這么容易被這女人反咬一口?
他什么時候擅闖內(nèi)宅?還對這柳靈兒意圖不軌?柳靈兒不從,他就暗下毒手?他有這么沒情操么?
歐陽凌一向沒心沒肺,桃花債一身,卻也從不會真就做出這般下作之事,這女人罵他賤民不算,還這般顛倒黑白污蔑他,給點(diǎn)教訓(xùn)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
歐陽凌一撩錦袍衣擺走出條案,瞥了上位坐的四平八穩(wěn)的大哥,忿忿道:“她的下巴的確是我捏裂的,不過她罵我賤民就這么算了?”不僅如此,分明還侮辱他,他什么時候?qū)@么個丑八怪意圖不軌?有當(dāng)?shù)南袼@么瞥屈的皇子嗎?被人指著鼻子就差罵癩蛤蟆吃天鵝肉。
緋嫵暗笑,這小子被罵賤民?她雖是不信這老太婆的胡言亂語,但是這小子吃虧,她巴不得看笑話。
柳靈兒與曾老太太沒想到在太子面前,這緋凌還這般不知死活,她罵賤民又如何?本來就是賤民出生,還妄想覬覦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以為自己看得上他?
“你——你這賤民當(dāng)眾侮辱于我!還欲對我……倘若不是眾多姐妹在場,小女子名節(jié)不保!太子殿下,您一定要?dú)⒘诉@個賤民為小女子做主!”
柳靈兒揪著帕子,一雙通紅的杏眼幽怨地盯著緋凌,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似乎不忍回憶當(dāng)時自己所受的侮辱,捂著紅潤嬌唇抖索,嬌弱之態(tài)令在場眾多商賈新生憐意,如斯美人竟遭這登徒子侮辱!紛紛開口:
“殿下定要嚴(yán)懲這狂徒!”
“這種敗類,竟敢當(dāng)眾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定要?dú)⒅再有в龋 ?
“殿下不能放了這等登徒子!”
場內(nèi)眾口一詞地要趕緋凌,事實(shí)上誰都沒管緋凌所說的他被罵賤民之事,眾人只聽到他承認(rèn)了捏裂柳靈兒下巴,對于柳靈兒罵他賤民似乎覺得他本來就該承受。甚至有惡奴直接上前拉扯緋凌,作勢要將他拖出條案跪下。
花容眉頭微皺,她看了一眼凌兒,他似乎見慣了這種人情涼薄,唇邊噙著一抹冷冷的弧度,似乎早已想到會是此番情形,卻并沒有掀開身份的打算。
緋凌一雙細(xì)長的鳳眸如冰潭,眼尾斜飛上挑,勾勒出一抹殘戾妖嬈,他眸光好似無形的冰刀毒蛇,兇神惡煞地奴仆踟躕不敢上前放肆。
原本喧囂的眾多商賈稍稍平靜,有些心眼的暗自閉嘴沒說話,能坐在這里的有一部分也是走南闖北有些見識的,這位少年身上的雖相貌平平,但渾身散發(fā)的氣息舉止卻是上位者姿態(tài)!
有幾位商人暗自注意到他身后的沈家與公儀家兩位公子,這兩人與眼前少年交好,此時卻絲毫沒有擔(dān)憂,甚至隱隱有看熱鬧的勢頭,而緋凌身上所穿金繡云緞也不是一般商賈穿的起的!
緋凌踱步到柳靈兒身前,弧長優(yōu)美的眸子斜睨,嗤笑一聲:“本公子怎不記得意圖對你意圖不軌?你長這樣還想勾引本公子?”
“你——”柳靈兒兩頰通紅,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
“你這種女人還沒本公子好看,本公子每日照照鏡子也就罷了,對你這種從里到外都丑陋到底的女人下得去手?”緋凌言語惡毒,看熱鬧的三公主與蘇陵、祝夫人等人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
這少年究竟是誰?竟敢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這般殺人不用刀子,每句話都是誅心之言。
“你這狂徒!不知悔改竟敢在太子面前如此猖狂!如此毀壞一個弱女子的名節(jié)!即便柳小姐有何冒失,你且得饒人處且饒人方是!”一位青衫書生冠的年青商人站起身,直叱緋凌!
花容聞言眸光未抬,微微詫異,凝眸深思。這位……似乎是當(dāng)初在秦府赴宴時柳靈兒侮辱蘇煜時,他是唯一站出來悄悄收場讓下人送衣服給蘇煜之人?
“二哥”沈良沒想到自己二哥會開口,立刻給他使眼色!他怎么這般沒眼色呢!這柳靈兒沒被凌皇子剝皮抽筋已經(jīng)是造化了,這個憨直的二哥還打抱什么不平!沒看出來根本沒不平么!
沈融壓根兒沒瞧沈良,他只是看不慣緋凌這般毒舌,緋凌瞧了一眼沈融竟也沒生氣,只是怪異的看著他,大約他也是在沈良那里知曉這位性格一二。
“他叫什么名字?”花容看著場中變化,問一旁的緋嫵。
緋嫵拿著筷子沒形象的指著沈融大概介紹了一通。順便說到沈家這兩代沒落,這位沈家二公子與五公子沈良獨(dú)自支撐,如今稍有起色,這位沈融本是個讀書人,后來不知為何從商打理沈家的鋪?zhàn)樱@人厚道,反倒是有不少好口碑。
花容暗自思忖,場中形勢此時已經(jīng)勢同水火。
曾老太太直指緋凌心狠手辣,硬將擅闖內(nèi)宅,私窺女眷扣在他頭上,順便大肆渲染一番自己的孫女如何貞烈寧死不從被這登徒子流氓無賴下了毒手!最后再來一個目無太子的罪名,直把緋凌往死里整。
花容聽了兩句微微擰眉,自己的孩子被罵登徒子,一個個屎盆子往他頭上倒,是個正常的母親都受不了了。
“柳小姐被辱之事可還有其他人在場?”花容嗓音微涼,音量不高,喧鬧的大廳卻瞬間安靜下來。
明明是最璀璨的光華,不知為何,當(dāng)她不說話時,似乎就隱形了,開口之際光芒萬丈,瞬間將場中最艷麗的柳靈兒比成了麻雀烏鴉。
“有理”
太子聞言,略一揮手,立刻有數(shù)名鬼魅般的黑衣人閃出大廳!在場的眾人臉色微微變色,這是輔助帝王的鬼魅影子隊(duì)!如今竟然在太子身邊,雖說太子繼位是鐵板釘釘之事,但是親眼所見,視覺沖擊依舊令人震驚。
“殿下,在場之人皆已在場”三公主適時出聲,一旁眾多女眷,包括趙家的姐妹皆垂首站列在柳靈兒身后。
小羅瞧見這一列人,低嗤一聲?!叭髡媸怯行摹?
剛剛歐陽璃沒要求,這位三公主怎么不見將人拉出來?如今太子一開口,她沒法幫這些生意伙伴又開始做出這般行徑
。
三公主聽到小羅的譏諷,心中不免對花容多了幾分不喜,即便是太后親族之人,好歹她是兜梨三公主!
那個與沈良、公儀琰交好的少年幾日前她便不欲留他在府中,只不好駁了沈家、公儀家的面子,如今竟鬧出這般丑事,她心中后悔留下這么一個禍害,即使柳靈兒這賤丫頭罵了他一句賤民又能如何?身份提不起來被柳靈兒恥笑竟敢在她府中出手打人?
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不少商場中的女眷,趙鳶姐妹與趙淑雁這孩子都在,她護(hù)著沒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這位太子對此事并不在意,根本連問清楚的意愿都沒有,倘若不是這位風(fēng)華樓的緋掌柜突然不輕不重的說出這么一句,太子壓根兒不會仔細(xì)去問!
如此一想,三公主臉色愈發(fā)難看。
可惜,在場沒幾人知道太子沒問幾句是因?yàn)樘私庾约哼@個弟弟,凌兒任性胡為卻還從來沒有真跑去采花,這柳家不知緋凌身份,很多話說出來歐陽璃如若信了才真有問題。
緋凌其實(shí)把身份一擺,所有一切就明白了,但他就是犟性子,就喜歡看現(xiàn)在這種世道真實(shí)的情形,沒有權(quán)利之時,所有人的惡丑良善皆擺在眼前。
“人都在?”歐陽璃瞥了一眼在場的眾多女眷,拇指輕叩椅背。
三公主瞥了一眼在場眾人,垂眉道:“殿下,人都……”
“主子,人皆以到場”冰冷的聲音響起,趙淑雁被一名黑衣人猛的從后推向地面跪下!
三公主猶如被人當(dāng)中甩了一巴掌,臉色難看至極?!拔耶?dāng)時將趙姑娘帶入內(nèi)院,并未見到當(dāng)時情形……”
歐陽璃挑眉,暗衛(wèi)單膝跪地,平聲道:“屬下失察”
歐陽璃竟然沒說話,只是揮揮手,一群暗衛(wèi)立刻得令消失在大廳之內(nèi)。趙淑雁微顫,太子沒讓她離開,她也不敢下去,垂眉伏地,并不出聲。
當(dāng)日她被三公主帶走后,正巧因那趙家姐妹與柳靈兒因她而起口角,凌皇子路過剛好聽到便出了后來之事,暗衛(wèi)拉出她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都說說,當(dāng)時是怎么回事”歐陽璃替花容夾了一塊金燦燦的雪花糖酥卷,頭都未抬。
趙鳶姐妹倆心中一動,盈盈水眸凝向座首的錦袍少年太子,不期然竟看到花容也挨著太子坐著!當(dāng)即臉色一青,暗自咬牙。
沒瞧見太子的殷勤,倒是一門心思認(rèn)定是花容勾引的太子,如今她在這里,誰還看得到她們?
下面的人說了什么,歐陽璃也沒怎么聽清,似乎整個都一邊倒的斥責(zé)阿凌調(diào)戲柳靈兒不成,欲對其行不軌之事,柳靈兒堅(jiān)貞不屈,方才成了如今受害者。至于柳靈兒對緋凌說了什么,似乎沒人看見。
趙鳶兩姐妹盯著花容,恨恨道:“殿下,此等惡徒萬萬留不得,他身份低賤,分明就是看上柳家家財與柳小姐美色方作出此等下作之事
!”
“他欲攀附不成還欲毀柳小姐名節(jié),此心之毒可以想見!”
三公主見狀,上前一步,態(tài)度不卑不亢,說出的話卻誅心之至!
“我蘇府不曾想會收留此等登徒子,還險置柳小姐于危險之地,問心有愧,此人我蘇府并未邀請,這般豬狗不如的……”
“三公主”
三公主心中因花容有意無意維護(hù)這搗亂少年,此事又牽扯了眾多商賈好友對緋凌是沒有半絲好感,說出的話更是惡毒,花容抬眸打斷了她。
“不知緋姑娘可是有何異議?如今人證俱在,他也抵賴不得,包庇此等惡徒,恐怕會寒了眾人之心”
三公主語氣并不倨傲,卻也算是順勢而為,軟釘子回敬花容。
花容平靜地看了一眼三公主,看得三公主心中一寒。“孩兒年幼頑劣,卻非這般不堪”
緋凌聞聽此言,漂亮的眸子邃深,眼眶一紅,怔怔看著花容發(fā)呆。
他是不是讓娘親失望了?如今因?yàn)樗念B劣,娘親為他說話維護(hù)他卻被人瞧扁了!
花容突然這般,在場眾人一時不甚明白,卻心中暗自猜測原來這位風(fēng)華樓掌柜認(rèn)識這無禮少年,怪不得偏向他!
趙鳶、趙纖雖不喜柳靈兒,但這時候卻是齊心幫她開脫,見花容維護(hù)那少年,更加死咬緋凌的罪!憑空還拉扯出一堆,什么他定是窺伺已久,私自進(jìn)內(nèi)宅定是想偷蘇府的錢財,說不定還一不小心會害人性命等等一系列罪狀。
順帶還有意無意的給花容扣一個欲縱容兇手之罪!
緋凌蹲案看戲的局外人一般,見有人無恥地想拉上自己的娘親,他一雙細(xì)長邪肆的鳳眸深凝,再不復(fù)剛剛看戲神態(tài),站起身對一旁跪在地上一干鶯鶯燕燕冷笑道:
“本公子如何調(diào)戲那女人?至于本公子攀附一個區(qū)區(qū)柳家更是可笑至極!偷東西?小小蘇府本公子還看不上!”
緋凌走入大廳正中,冰冷如泉水擊石之音敲在眾多客人心中,沈融暗暗心驚,走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少年周身氣質(zhì)貴氣天生!生生讓人忽略了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眸如寒星,語聲鏗然,沒有絲毫剛剛調(diào)侃之氣!哪里像是調(diào)戲柳靈兒之人?
三公主與蘇陵聽到他的話,臉色陰晴不定。
緋凌發(fā)上紫金凌云冠明輝閃耀,明紫錦袍上一枚精致嵌云紋的黃玉下的穗子隨著他灑然的動作微晃,他狹長的鳳眸看向右首上位,沈良與公儀琰對視一眼,走出條案。
其實(shí),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他倆才對,只是太子的暗衛(wèi)壓根兒沒睬他倆一眼,分明沒將這事放在眼里,只是如今難得這難伺候的凌大爺要為自己伸冤了,他倆想偷懶都不可能
。
花容看了一眼凌兒,抿唇笑而不語,眸底閃過一瞬促狹。緋嫵撲捉到這一笑,悶聲笑道:“這兩個小鬼果然還是斗不過你這老娘,你看看,你只旁敲了一句,這倆孩子立刻上當(dāng)了”
凌兒這孩子性子倔,隔平常發(fā)生這事,八成把人揍殘了,整的對方身敗名裂才施施然蹦出來“一不小心”露了身份:八好意思,爺就是太子他弟!
“啟稟殿下,小民……”沈良與公儀琰走出列剛要出聲,就被人打斷了!
“殿下,民婦有一言”趙鳶、趙纖兩姐妹一怔,不著痕跡地抬頭。只見宋老太太已換好衣物,在幾名婢女的攙扶下跪倒在地。
“你有何話?”歐陽璃沒想到今日這事還沒完沒了,怎么又冒出一個來?
宋老太太怨恨的盯著太子身側(cè)的花容,這個只會勾引男人的女人,壞了鳶兒與西棲國主的婚事,如今又來勾引太子!不知為何她竟還護(hù)著那犯事的登徒子,今日她斷斷不會讓她得逞!思及此,宋老太太四肢伏地,恭恭敬敬道:
“沈家與公儀家的兩位公子與這無恥之徒是好友說出的話并不足取信”
“這么說,這下面的一群女人與柳家皆有生意往來,又不敢得罪蘇家,想必說出的話也不足取信”緋嫵酒盞一放,嗓音冰涼。
她的孫子自己都舍不得委屈了,今日這么多屎盆子向下砸,當(dāng)她孫子沒爹沒娘沒奶奶不成!
“鳳媚姑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沈融暗自點(diǎn)頭,照著理來說還真是各執(zhí)一詞,說不清楚了。
花容見這人有趣,似乎兩邊都幫,又好似誰也沒幫。
沈融這么一說,兩邊議論聲又熱鬧起來。這里眾多盤根錯節(jié)商業(yè)網(wǎng),但更多的卻沒有蘇家與逢源樓有底氣,也夠不上多大的包庇,又加上有個花容在場,大約人畢竟是視覺為主,立馬偏向這邊。
逢源樓的老板娘爽朗的嗓音穿墻過壁,在這暖融融的大廳之中異常響亮:“民婦相信風(fēng)華樓的掌柜絕對不會看錯人!”
她是現(xiàn)場中少數(shù)了解真相之人,此時給一個身份超然的故人一個見面招呼,絕對是值得的!
花容瞧見她,露出一抹笑意,如春日和煦的風(fēng),吹熏了眾多在場客人,蘇陵心中一跳,立刻忘記了緋凌剛剛對蘇家的出言不遜。
眼看逢源樓這位遠(yuǎn)近馳名的肥女人竟然當(dāng)眾說出這種話,宋老太太老臉陰沉,看著花容,對一旁的太子道:
“殿下!逢源樓的老板娘識人不清,殿下萬不能被女色所惑,聽信了讒言!這個女……風(fēng)華樓的緋掌柜仗勢欺人,仰仗美貌勾引西棲國君,嫉妒鳶兒年輕陷害這可憐的孩子,還之勢惡仆將鳶兒打成重傷這幾日方才好轉(zhuǎn),如今鳶兒無法和親為國,皆是因她之故
!”
宋老太太絕口不提當(dāng)日趙鳶乘機(jī)勒索,辱罵西棲烏穆被當(dāng)場抓現(xiàn)行之事,將趙鳶貪慕虛榮、貪得無厭致使婚事泡湯之事全栽贓在花容身上,語氣義憤填膺,不知道恐怕還真以為有此之事!
現(xiàn)場因她之言陡然安靜的落針可聞。
多數(shù)人不可思議地望向清艷慵懶的花容,少數(shù)心中驚疑,還有幾人了解真相的完全是鎮(zhèn)住了,而還有花容身邊幾人,已是變了顏色!
“老賤婦!”
“老太婆你說什么!”
太子與緋凌,以及旁里的小羅、血絡(luò)等人目眥欲裂,厲叱一聲,幾人變腔走調(diào)的尖聲幾乎刺穿了宋老太太的耳膜,更別談其他在場眾人!
三公主、蘇陵、蘇娜莎,以及旁觀不動聲色地西棲、兜梨、南冥之人皆是臉色陡變!
逢源樓的老板娘也被驚住了!這宋老太太是瘋了吧?這般污蔑當(dāng)今皇后!還是當(dāng)著太子與凌皇子的面??!
當(dāng)著兒子的面罵他們的娘,還是最招惹不起的皇室!
太子與緋凌暴怒,猛然拍桌而起,直指宋老太太!變故突生,嚇得在場眾人臉上也是青白,不明白為何太子如此震怒?
“我殺了你這老賤人!”小羅氣的臉色通紅,一腳踹翻了宋老太太!又準(zhǔn)備再去補(bǔ)一腳,三公主驚得立刻差人擋在他面前阻止!
“你大膽!竟敢在太子……”
“大哥!今日阿凌要讓這老賤人知道厲害,以為本宮是好捏的軟柿子!”三公主話未說話,一旁的緋凌突然站到太子身前,冰冷的聲音浸滿寒意,妖戾的眸子盯著嚇得哆嗦的宋老太太。
三公主聞聽此言,已經(jīng)驚得忘記了動作,好似一個響雷劈在腦頂,她搖晃了兩下身子,幾乎站不穩(wěn)步子!
“他……他是……”
“是凌皇子!他是凌皇子!”
緋凌對著太子叫大哥!眾人一時被這消息沖的腦子消化不了,怔愣地看著這渾身散發(fā)出凜然氣勢的少年。
趙鳶渾身打擺子,柳靈兒與曾老太太更是臉色慘灰,僅存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望向太子,希望他否決這可怕之事。
歐陽璃絲毫沒有昔日的溫和,他冷聲回道:“阿凌,你坐回去!先將柳家的事給處理了!”
緋凌冷哼一聲,沒打算這么放過膽敢污蔑他母親的人。
“凌兒,你過來”
緋凌一怔,立刻轉(zhuǎn)怒為喜!眸子一亮,一把撲向花容這邊!
花容當(dāng)年什么樣難聽的話沒聽過?當(dāng)初她剛進(jìn)王府之時,子玉還是癡兒,她被幾個妾室污蔑處子懷孕,街頭巷尾各種難聽之言也無法撼動她,更何況如今這般言語?
花容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緋凌,確定孩子沒少一塊兒才放心
。緋嫵看著直笑,絲毫沒有因剛剛之事受影響。
然而,場中因?yàn)榫p凌的身份被揭開,柳家與趙家之言瞬間變得極為可笑,三公主、柳家的曾老太太無法承受差點(diǎn)昏死過去,被小羅與血絡(luò)“好心”地攙扶,硬是僵硬地站在中央。
宋老太太半昏半呻吟,旁里,沈融死命掐她人中,硬是讓老太太保持了清醒。
沈良瞧了自家二哥一眼,眉頭暗抽,二哥絕對是故意的!
如今甚至不必他和公儀琰出來說話,凌皇子身份一出來,誰敢往他身上潑臟水?
一國皇子會去為了攀附一個小商家去調(diào)戲女人?還私窺內(nèi)院?他身份一擺,這里一群都眼巴巴的送上去?
至于偷東西?
沈良撫額不語,見過一個有權(quán)有勢又銀子肥的流油皇子去偷一個小小蘇家的銀子?鳳來儀與風(fēng)華樓的銀子扔下來能砸死人。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殿下,是柳家的人讓我們這么說的!”
“殿下不干我們的事!殿下沒有調(diào)戲她!柳靈兒誣陷凌皇子,與我們無干!”趙鳶、趙纖軟倒在地,旁邊幾位女子一把推開她們,膝行到歐陽璃面前,哭訴哀求。
在場的眾多賓客立刻跪下,大氣也不敢出,剛剛叫囂污蔑凌皇子的商人更是臉色青白交加,暗中恨死了柳家。竟然害得他們將最難纏的凌皇子也給得罪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趙淑雁頭伏地,臉埋在手背上,暗自慶幸什么都沒說。
歐陽凌撕下面上薄薄一層假面,慢悠悠地踱步到宋老太太與曾老太太面前,宋老太太一個激靈,掙脫了沈融的毒手,手腳并用的爬過來跪伏在地,對襟銀鼠大襖裹著他臃腫發(fā)福的身體,看著極為滑稽,頭上釵環(huán)凌亂,一個勁兒地磕頭。
“殿……殿下饒……饒了民婦!殿下饒命!”
歐陽凌一撩衣擺,在宋老太太三尺之地屈膝蹲下,修長的手臂橫抵在膝間,一雙邪佞的鳳眸蘊(yùn)了寒冰冷刃,看一件器物般看著宋老太太。浸冷的嗓音冷到心底:“老太太,你剛剛罵誰?本皇子耳朵不好使,你再說一遍”
宋老太太此時哪里還記得自己說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得罪了最可怕的人!
“民……民婦……”
宋老太太渾身發(fā)抖,看著歐陽凌那雙冰冷嗜血的眸子,兩眼一翻,沒了意識!
空氣中彌漫了一股子腥臊,旁邊跪著的趙家姐妹臉色慘白,曾老太太與三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惡心,這么不經(jīng)嚇”小羅捂著鼻子,瞥了一眼失禁的宋老太太
。太子一個手勢,立刻有黑衣人提著昏迷的宋老太太離開了大廳。
“柳小姐,你這是怎么了?不高興嗎?臉色這么不好”蘇娜莎捂嘴直笑,戲瞧到現(xiàn)在,當(dāng)真是跌宕起伏,甚是有趣!“哎呦!曾老太太這么大年紀(jì),怎么也不給扶扶!”
柳靈兒與曾老太太臉色忽青忽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昏過去。搖搖欲墜地風(fēng)中搖擺似的。
“嘁”歐陽凌歪著精致的腦袋,低低嗤笑一聲,遺傳了他父皇的殷紅薄唇勾勒一抹殘戾,如墨的青絲順著嵌寶紫金凌云冠滑落到頰邊。
柳靈兒呆呆看著他,忘記了此刻的危機(jī)。艷麗華彩的精美五官猶如精雕細(xì)琢下的藝術(shù)品,高挺的鼻,猶如涂抹濃烈胭脂般的棱唇,一雙冷冽狹長的眼,眼尾飛挑肆意,勾出鬼魅的艷。眉目流轉(zhuǎn)好似吸食魂魄的妖靈精魄!
歐陽凌勾起紅唇,白皙如玉的指尖透著桃花的魅,抬起柳靈兒的下巴,柳靈兒好似失去魂魄的木偶,怔怔看著他。
他低低邪笑,艷麗的唇輕輕吐出致命地字句。
“剝了她的衣服,扔到最下等的土窯子,看看什么才是賤人……”
柳靈兒瞳孔一縮,驟然凝神,似是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記了呼喊求饒!
“拖下去”
數(shù)名黑衣人手腳麻利地抓住柳靈兒,快如閃電般帶走柳靈兒!
“不!靈兒!”曾老太太老臉慘白如棺材里的詐尸,直挺挺張開兩只枯瘦的手干嚎地哭撲!“殿下饒命!饒命啊!”
最下等的土窯子!
那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最下等的人才會去那里找樂子,各種骯臟的病都有,多少女人死在里面!
曾老太太發(fā)瘋般撲向歐陽凌,這絕美的少年擁有最艷魅的容顏,最嬌艷的唇,說出的話輕緲卻是致人死命的毒藥!
“看來老太太也想去那里陪自己的孫女,來人……”
“殿下饒命!民婦再也不敢了!殿下饒了民婦吧!殿下!”曾老太太嚇傻了,她這年紀(jì)就是一頭撞死也不能去那種地方!一個孫女沒有就沒有了,柳家還多得是女兒!少一個又能怎樣!
“呵……呵呵……”歐陽凌魅然低笑,脆亮的嗓音如珠玉落瓷盤,琳瑯清悅,妖魅如淬毒的花。在場的眾人臉色青白,喉嚨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目中帶著莫名的懼意。
“凌兒”
寂靜的大廳內(nèi),柔和的嗓音沒有絲毫突兀感,瞬間撫平了廳內(nèi)詭異的氣氛,艷魅的少年鳳眸一轉(zhuǎn),腦袋一歪,如孩子般撲入花容的懷里!委屈道:“是她們欺負(fù)凌兒!”
“你呀!”花容食指輕抵凌兒的額頭,頗有些無奈
。
“阿凌可把她們嚇著了”緋嫵夾起一片翠玉青筍塞到歐陽凌的嘴里,斜睨了他一眼,歐陽凌瞪著漂亮的眸子,頗有些不服氣。不過呆在自己娘親的身邊感覺就是好,乘著自己大哥還忙著處理殘局,擺擺手讓人把曾老太太拖走,眼不見為凈。
“脫了她的釵飾扔到三十里外的乞丐窩去!”
在一片尖叫與震驚的目光中,曾老太太被帶走了。
趙家的兩姐妹已經(jīng)生受不住昏死過去,還沒到歐陽凌說話,暗衛(wèi)已經(jīng)很利索的把這兩位給倒拖出了蘇府,扔到積雪覆蓋的大街外去了。
蘇府這場宴會霎時變得鴉雀無聲,各人驚魂未定,三公主白慘著一張臉,勉強(qiáng)叫來了歌舞班子表演,氣氛才稍稍好轉(zhuǎn),只是再沒有當(dāng)初來時的熱鬧了。
蘇娜莎與祝夫人先后起身為太子兄弟倆敬酒,更多的卻是與花容說話,蘇娜莎也不敢確定自己心中所想,問候了幾句還是無法確定,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
太子處理好歐陽凌扔下的亂攤子,與花容說了幾句話后,目光無意瞥到臉色難看的三公主,略略思索,出聲道:
“剛剛聽蘇老夫人提及,此次宴會三公主似乎是為蘇二公子訂婚?不知是哪家姑娘?”
緋嫵一怔,目光瞥向花容,但花容沒什么反應(yīng)。眉頭微皺,不由出聲道:“三公主要為蘇二公子定親?怎么不曾聽聞?”
三公主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沒想到太子在此時提出來,她本來想在剛開始說,但是經(jīng)過凌皇子之事,她一直沒機(jī)會說。
“犬子因是癡兒,一直以來多受歧視,多虧趙家的淑雁姑娘一直照顧,如今稍有好轉(zhuǎn),兩個孩子青梅竹馬,感情甚好,煜兒也很是喜歡趙姑娘,時常喚她娘子,趙姑娘心思純善,并不生氣,正是一對璧人,因此借此次盛宴告知,不曾想太子殿下已知此事”
緋嫵沒說話了,望向三公主的目光有些冰冷。
這位三公主早先并不曾有此事,偏偏在此時說這話,分明就是針對花容!這位三公主還真以為自己多搶手?
廳內(nèi)議論聲驟然上升了許多,眾多目光齊齊望向花容,花容正端著碧玉盞,專心品酒,并未因他人目光而生出半絲情緒。
有些事情,她并不在意。
她要什么,心里很清楚。
歐陽璃與歐陽凌對視一眼,歐陽凌冷哼一聲轉(zhuǎn)過眼去,他們聽說了娘親與蘇煜之事,心中生出莫名的失落,父皇去世,母后難道把這蘇煜當(dāng)成父皇了么?父皇怎會是蘇煜這般的人呢?母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今這三公主如此作為,分明就是防著娘親!他們心中雖厭惡三公主看低了自己的母親,但是蘇煜這樣的人,他們從心底里不喜,尤其是和自己最愛的母親在一起
!
歐陽璃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花容,一側(cè)的蘇陵心中陰郁,幾乎捏裂了手中的杯盞,而在三公主眼中,這更是可怕的信號!
如果太子喜歡這位風(fēng)華樓的緋姑娘,而這位卻和自己兒子糾纏,自己那癡兒如何斗得過太子!如今只要太子答應(yīng)了自己兒子與趙姑娘的婚事,就是風(fēng)華樓再有錢也無法和皇室斗!
“殿下,煜兒癡傻,卻對趙姑娘一往情深,如果能得殿下祝福,實(shí)乃犬子之幸”
“如此倒也是一樁美事”歐陽璃淡笑,笑意不達(dá)眼底。
三公主面上露出一松,太子這算是應(yīng)允了。
花容有些好笑,為何所有人都要等自己反應(yīng)?難道自己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表現(xiàn)有何不對?非要眼巴巴的上去說不許訂婚?這事似乎與她并無多大干系?
子煜,子玉。
這兩人是絕對不同的。
宴會上,蘇煜一直沒出現(xiàn),也不知三公主對他說了什么,他竟出奇的安靜順從,也沒有再排斥厭惡趙淑雁,只是依舊寶貝那件火狐絨披風(fēng)。
花容在宴會上盡興,又碰著自己一雙孩子與幾位故人,血絡(luò)私藏兩百年的桃花釀拿過來她喝了不少,三公主因自己兒子與趙淑雁訂婚之事順利,又想到答應(yīng)兒子之事,眼神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不遺余力地挽留花容多住幾日。
緋嫵瞧著艷比花嬌的花容,嚇得連忙將素白描銀滾繡貂絨大髦將她裹嚴(yán)實(shí),大兜帽外一圈白絨貂毛潔白無一絲雜色,將一張燦若月華的容顏遮掩得不留絲毫旖旎的空間。
她這樣子,就是自己看了都想下黑手。如今留下也好,便也不推辭,半攬著略有醉意的花容扶進(jìn)內(nèi)廂。
花容一走出人群,眸光婉轉(zhuǎn),風(fēng)流動人,歪膩在妖嬈的緋嫵身上,嬌軟的嗓音有幾分含糊不清。抓著緋嫵的臉頰又是揉又是拉扯,一雙勾魂攝魄的眸子亂拋媚眼。
“緋姨,你今天真漂亮!”花容低低的笑,腳步有些晃蕩。緋嫵眼觀鼻,鼻觀心。臉被花容捏的通紅,從牙縫里擠出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這大逆不道的混妮子,想連老娘也勾引了去不成?”邊說著,邊不忘替花容拉好披風(fēng)。
因花容的離席,璃兒與凌兒也沒心思,不多時便也擺駕離開。宮里的鸞車轆轆駛遠(yuǎn),兩兄弟直接閃身去見花容。
一時之間,兩人竟有些怯意,剛剛在宴會之上,他們根本無法真正放開,顧忌眾多眼睛,無法去認(rèn)自己的母親!
天色漸黑,人群逐漸散去,三公主來了一次又離開。一對雙生子到達(dá)花容所住的院子時,緋嫵攔住了他倆。
“祖母!娘親怎么樣?”歐陽凌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有些不放心道
。
緋嫵拉住歐陽璃,將一對孫子引到回廊?!柏藏惨回灢惶珪染疲袢蘸鹊纳远嗔诵?,此時已經(jīng)休息了”
“祖母,娘親與那蘇煜是如何一回事?那蘇煜根本……”
緋嫵搖搖頭,歐陽凌與大哥對視一眼,不解地看向緋嫵,緋嫵拍了拍身側(cè)的木欄,一對兄弟依勢坐下。兩雙鳳眸齊刷刷看向她,緋嫵忍不住想笑。只有在這時候,這兩個裝成熟的小鬼才有些孩子樣。
“祖母,您快些說吧!”
“好好好!你們可聽好了,那位蘇煜可不是別人,正是你們父皇,你們娘親當(dāng)初為了尋找你們父皇去了另外一個地方,發(fā)生了一些事……”
緋嫵娓娓道來,將大概的情形與兩個孫子說清楚,其實(shí)有些事花容不愿開口,說的并不清楚,都是后來她向血絡(luò)詢問方才知曉,關(guān)于蘇煜,關(guān)于去世多年的緋玉晗等。
樁樁件件,并非一時可以說清,但是大致情形卻離不開是緋玉晗的元神如今尚在蘇煜身體之中,而夭夭要做的,是分離開這兩人。
其實(shí)緋嫵沒想到的是,花容如今所作的這一切,甚至這一場預(yù)料中的宴會,乃至三公主的挽留,都在花容掌握之中。
其實(shí)三公主堤防她也不算錯,因?yàn)樗拇_是看上了月神的力量!而她,需要三公主來出這份力。
花容大約這幾日累極,加之酒精作用,到第二日清晨方才醒轉(zhuǎn)。緋嫵將兩個孫子打發(fā)回了皇宮處理政務(wù),兩人見花容沒醒,也不愿打擾,決定第二日晚上再來。
花容醒過來時緋嫵并不在場,影魅見她醒了,從陰影里悄無聲息地站在花容面前,幾案旁,紅楓血絡(luò)琴安靜地擱置在上面。
實(shí)際上,花容是被吵醒的。
她從暖榻上起身時小羅還恍然蒙在原形中睡覺,外面歡鬧脆亮的聲音直穿墻過耳竟也沒能吵醒他,影魅與血絡(luò)臉色十分難看。
“主子,時辰還早”如今還是寅時三刻,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今早外面雪茫茫一片,此時晨光尚微,也不知外面那幾位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大清早的跑到這里堆雪人!鬼哭狼嚎地表達(dá)歡騰!還真以為自己是焰兒和魚兒一樣的孩子不成?
花容轉(zhuǎn)眸,沉吟片刻,并未多言。喚了外間候著的婢女簡單洗漱后,坐在銅鏡前慢悠悠地梳頭,烏瀑般的青絲傾瀉逶迤,墜在雪白的裙裾上,妖魅艷媚,柔軟如脈脈流水。
明媚的眸子透著一股子慵懶隨意,舉手投足間流溢嫵媚風(fēng)華,影魅微微垂眉望向腳下地面,血絡(luò)坐在琴后撥弄琴弦。
花容慢吞吞地硬是花費(fèi)了近一個時辰才起身,就是血絡(luò)也猜不透她想做什么。
到底是有些人沉不住氣,很快血絡(lu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哎!過來這里抓我呀!”
“煜哥哥!打歪了!雁兒在這里了!”
外頭脆亮脆亮的嗓音生生拔高了不少,聽著好像就貼著門喊叫似的,血絡(luò)嘴角微抽。
“趙小姐、二公子小心摔著!”
“趙小姐與公子關(guān)系可真好呢!”
丫鬟下人的呼喊聲、奔跑落雪的絮絮聲不絕于耳?;ㄈ菟匕椎闹讣馕⑶种浇?,看了一眼鏤雕菱花銅鏡,慵懶如貓。
“主子”影魅擰眉,眸中掠過陰冷的寒意。
“不必理會”想做什么,很快就會知道。
“哐當(dāng)!”一聲,花容的房門已經(jīng)被人“一不小心”撞開了。
“呀!冒犯緋姑娘,奴婢并非有……”似乎是嬌笑與驚訝聲,兩名身著玫紅撒花短襖的丫鬟踉蹌兩步笑鬧闖入,絲毫沒有破門而入應(yīng)有的抱歉態(tài)度,好似渾不在意自己的舉動是多么無禮至極。
清冷的風(fēng)帶起外面的雪花吹到室內(nèi),揚(yáng)起花容墨緞般柔潤的青絲,皎潤的一張容顏剎那如烏云散開,冬日的陽光陡然破云而出。原本笑逐顏開的兩名俏婢語氣一頓,看著她頓時啞然說不出話來。
原本站在門外,等著看花容笑話的趙淑雁,以及跟著她們一起的四五名綠衣婢女此刻形如雕塑,竟是連看笑話的興頭都沒有了。一瞬不瞬地盯著花容,這世上怎會真有神仙?!
趙淑雁嬌笑的表情凝固,龜裂開了幾條縫。手中拿著的雪團(tuán)原本還想著在開門的剎那,“失手”扔到那女人的臉上,讓蘇煜這傻子看看那女人的丑樣子,但現(xiàn)在……
趙淑雁僵硬地扭頭看向一旁癡愣的蘇煜,心中一個咯噔。
蘇煜似乎是現(xiàn)場凝固最厲害的一個,幾乎要將花容盯出一個洞來,眸光燦亮,奪目的光彩盛滿驚艷驚喜。趙淑雁懷疑如果不是三公主提前對蘇煜說了什么,現(xiàn)在蘇煜絕對是做出丟臉之事沖過去!
花容似乎才看到她們一般,支肘托腮,長長的眼婕卷翹修長微微輕撩,勾勒出慵懶柔媚的風(fēng)流邪魅,美若妖魅,線條柔美修長的眸子微挑,清淡的嗓音帶了三分怠懶:
“魅,掌嘴”
“是”影魅突然從兩名直闖她房門身后竄出,陰冷的聲音猶如地獄幽冥而來,兩名婢女被激的陡然回神!
“啪啪!”聲音幾乎不分先后,還不等兩人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砰!砰!”重物墜地,撞到對面五丈之外的回廊朱紅廊柱上!
“?。 ?
趙淑雁尖叫一聲,受驚嚇地蹦出老遠(yuǎn),遠(yuǎn)離身邊被扔出來的兩名婢女!在場數(shù)人俏臉慘白,前后反差太大,以至于腦子甚至沒轉(zhuǎn)過來
。
清晨清冷的空氣帶著白雪的清冽,花容一向很喜歡這種早晨獨(dú)有的甘冽清新,她記得以前在連云谷時,子玉總喜在清晨時斜躺在她窗外的桃樹上,她每日打開窗第一眼就看到那一身招搖紅衣的大妖孽。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轉(zhuǎn)向蘇煜,蘇煜驚喜地看著她,揪緊衣擺,似乎想過來又不知為何踟躕不前,清秀的臉上表情頗有些古怪別扭。
花容興致索然,這不是子玉該有的表情。她今日留在蘇府,也正是因這蘇煜,如今至少確定子玉在蘇煜身體之中,這便足夠了。
子玉似乎精神有些不濟(jì),大約誅妖臺當(dāng)真?zhèn)辽睿且栽襁@般飄移,她甚至幾番不確定。
趙淑雁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她身旁一位身穿簇新桃紅梅花圓領(lǐng)直身長襖的尖臉侍女扶穩(wěn)她,看了一眼歪七扭八被扔出來的兩名丫鬟
冷笑道:
“緋姑娘好大的火氣,不過是兩個不懂事無意見闖入姑娘房中,姑娘又不是沒起來,何必要做如此狠手?姑娘以為這里是你們風(fēng)華樓?”
花容看也沒看一眼那侍女,站起身,血絡(luò)從門外走進(jìn)室內(nèi),拿起一件雪錦流云滾狐絨的暗繡披風(fēng),寬大的兜帽外一圈蓬松雪白的狐絨綿軟柔和,襯著一張玉雪雕琢的嬌顏明媚剔透。
“主子,太后昨日已傳了人過來,今日不必急著回去,她已經(jīng)病愈,青宗之人短時間內(nèi)也不敢如何”
花容點(diǎn)頭不語,血絡(luò)見她出門,立刻暗中搖醒了小羅,為了招惹口舌,他們幾人皆是在這群女人進(jìn)來之后才出現(xiàn),小羅晃悠悠出來時還沒搞清楚狀況。一把撞開那尖臉的侍女,揉著一雙眼睛迷糊道:
“怎么這么早就要回去?不是要去找那個三公主?”
血絡(luò)沒理會他,花容笑而不語,轉(zhuǎn)身就走了。
尖臉的侍女臉色漲紅發(fā)紫,沒想到花容壓根兒就沒把她當(dāng)一回事!甚至她搬出蘇府,她竟然也無動于衷,如今竟然要去找公主?!
她冷眼看著花容離開,恨恨地瞪了一眼小羅,乘花容離開,猛的將迷瞪的小羅推下回廊護(hù)欄!
護(hù)欄外積雪厚重,雖不會摔重,但是重力之下冷雪砸在身上也夠喝一壺的!
然而,小羅這表面童稚,實(shí)際活了數(shù)千年的老妖怪,哪里這么容易被人暗算?
“啊啊啊!”
一連串慘叫從身后響起,花容眉峰如蹙,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一位不認(rèn)識的婢女頭朝下的插在積雪中,她身旁,小羅一臉迷瞪的瞅著她,滿臉的無辜,完全沒搞清狀況。
“她自己跌下去的!”小羅指著那名欲害他的侍女委屈道。幾乎所有人都要被他那張無辜可愛的小臉也騙了,花容撫額
。
“娘子……”
花容一回神,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牽住了。
冰涼的觸感一觸即逝,花容看向蘇煜時,他已經(jīng)觸電般放開了花容的手,眉眼間有些失落,藏著手不拿出來,似乎剛剛做了很大的錯事。
蘇煜長睫微垂,有些黯然,他的手太涼了,剛剛不該出來玩雪的。
花容看著他的神色,心中一動,似乎要說什么。
“煜哥哥!我們快走吧!不要打擾了緋姑娘”趙淑雁跑上前,拉著蘇煜的衣袖輕晃,甜甜地朝花容一笑,親切道:“煜哥哥無禮,緋姑娘你別生氣,他不是有心的”
花容眸光幽深,看得趙淑雁臉上的笑容掛不住,僵硬地有些難受。只得強(qiáng)笑道:“三公主讓我照顧煜哥哥,我們已經(jīng)定親了,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為難我們……”
花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小羅卻是聽明白這趙淑雁在說什么了,臉色當(dāng)即就難看!指著趙淑雁的鼻子怒叱:
“你算個什么東西!”
以為自己娘親是收破爛的嗎!這女人分明就是明目張膽告訴娘親:這蘇煜和我定親了,你不要再整日纏著他!
字里行間都把自己與蘇煜緊貼一塊兒,將花容排的遠(yuǎn)遠(yuǎn)的,就差在蘇煜腦門上貼一個標(biāo)簽著名是趙淑雁所有!
誰稀罕啊!要不是為了焰兒和魚兒那兩個小鬼頭,誰理什么勞什子蘇煜!也就娘親非要一棵樹上吊著那蛇妖!小羅心中憤慨,都因?yàn)檫@混賬吃了多少悶虧!
趙淑雁臉色忽青忽白,冷顏盯著小羅,心中冷笑。
得意吧!就算那姓緋的長的再漂亮,蘇煜這傻子還不照樣得娶自己!
“煜哥哥,我們走吧,緋姑娘都生氣了”
蘇煜沒太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小羅這么生氣,他心里覺得娘子也討厭他了,娘親說子煜和雁兒好,娘子看了也會高興,也會喜歡他,娘親說,娘子不喜歡自己整日纏著他,要做乖巧的子煜娘子才喜歡……
蘇煜臉色黯然,趙淑雁拉著他走。蘇煜看著冷淡的花容一步三回頭,不想就這么離開,娘子明明說,以后會和子煜永遠(yuǎn)在一起,為什么不喜歡子煜了,是不是子煜還做的不好?
花容離開時,總感覺背后的目光委屈至極,扎的她有些別扭,不知為何眼前就出現(xiàn)了當(dāng)初子玉還和蘇煜一樣癡傻時的模樣,當(dāng)時自己不理他,子玉總是可憐兮兮地瞅著她,吃飯睡覺,她做什么他都站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做事,盯得她最后總是棄城投降。
其實(shí),她心中清楚,三公主恐怕是防備自己,故意讓這趙淑雁大清早的帶著蘇煜在自己面前秀恩愛
。
只是,子玉那傻瓜也跟著倒霉。
花容嘆口氣,如今那傻瓜知道自己來找他了。
她雖有心不愿子玉受委屈,但她如今冷靜下來,也不會再做出與子玉親近之事來,當(dāng)日自己大約是高興糊涂了,竟然忘記了那是蘇煜的身體,為了安慰他,就這么親了蘇煜。
看了一眼雪地里伸出的艷麗紅梅,花容緊了緊披風(fēng),沒有絲毫停頓的離開此地。
花容與三公主隨意聊了幾句后遇到了蘇娜莎,與她說一會兒話,蘇娜莎有意無意的想套出當(dāng)年玉王爺與自己的關(guān)系,花容什么都說了,又什么都沒說,到最后蘇娜莎還是云里霧里。
倒是花容套出了不少東西,沒想到旃檀也到了云昭,另外蘇娜莎說話間,似乎提到一個名字。她很熟悉的名字:滕槐?
她記得,滕槐是滕羅的二叔,不知滕羅現(xiàn)如今如何了?他身為半身蛇妖,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壽命,自己當(dāng)年所言他可曾聽進(jìn)去?
如今八十年過去,南冥村寨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不知當(dāng)年伊藍(lán)和摩卡、小宓這幾個孩子現(xiàn)在過的怎樣?
她有意提及這幾個名字,蘇娜莎似乎沒有什么特別反應(yīng),花容不由暗嘆,這么多年過去,是否在世都很難說。
回到原來的地方時,已近傍晚,空氣濕冷,雕花嵌彩的回廊上時有步履匆匆的下人縮著脖子,呵氣搓手而過。花容正要進(jìn)門,緋嫵手一拍她的肩,笑道:
“跟我去一個地方!”
花容還沒說話,緋嫵就已經(jīng)拉起花容就走。
“怎么了?”
“兩個孩子還在車上等著見你,我不讓他們下來的,凌兒這孩子還小,極怕冷,精神頭不是很好”
花容一聽,腳步瞬間快過了緋嫵。
緋嫵搖頭,明明是擔(dān)心的緊,但臉上卻怎么也看不出端倪,這兩年,夭夭性子當(dāng)真是冷了許多。
金漆繪彩的華麗馬車停在蘇府后門,明黃的葫蘆流蘇輕晃,推開活動車門,花容尚未踏進(jìn)去,一個亮紫的影子就大叫一聲撲了過來!
“娘親!”
“娘親!”
花容被撲的差點(diǎn)直接后腦著地栽倒,堪堪扶住車壁才穩(wěn)住身子,忍不住嗔怒道:“這么大了,還這么皮!和小時候一個樣子!”
雖是這么說,手里的動作卻沒停,拉緊璃兒和凌兒的衣襟,忍不住又道:“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這般少?”
“娘親,璃兒知道你一定不會死,你一定會回來”歐陽璃眸汪微氳,從袖子中拿出當(dāng)年那枚白玉發(fā)環(huán),精致的發(fā)環(huán)光滑圓潤,觸手溫潤,花容一瞧見,食指微攏,眸中蒙了一層迷霧
。
“原來是當(dāng)年掉到你這里了”花容攬住歐陽璃,說不出更多的話來,當(dāng)年她離開時去看了這兩個孩子,當(dāng)時心中難受,發(fā)環(huán)掉了也不曾發(fā)現(xiàn),后來發(fā)現(xiàn)時卻找不到,沒想到被璃兒揀到了。
花容指腹摩挲著棱角光滑的發(fā)環(huán),心中酸楚。
“娘親,凌兒也很想你!大哥總是欺負(fù)阿凌!”歐陽凌撲到花容懷里拱了拱和小時候一樣,哪有精神不好的癥狀?一雙狡黠的眸子轉(zhuǎn)溜,控訴哥哥,卻沒有真的埋怨的意思。
花容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額,薄嗔:“你這搗亂鬼,沒少給你哥哥添麻煩!娘親可都瞧見了!”
“娘親,你不能這么偏心”歐陽凌大感委屈,繼續(xù)把大哥從母親懷里擠走。
緋嫵瞧著笑的不行,一個小鬼給了一個爆栗子,嗔道:“你娘親從小明明就偏你!還敢擠兌你大哥!小時候每次闖禍,都讓你大哥幫你背黑鍋!你還好意思說呢!”
“有么?有么?”阿凌左右瞧,一雙妖魅的眸子此刻流光溢彩,勾住了親愛的大哥的脖子。
歐陽璃沒好氣的擠開他的大腦袋。
一時間,馬車內(nèi)歡聲笑語不斷。血絡(luò)與影魅在馬車外對視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小羅叉著腰,哼著氣,走出來直接歪向馬車一邊,怒道:“便宜了那兩個小子要和本大爺同輩!這絕對不行!還有另外焰兒和魚兒這兩個小鬼呢!以后我要娘親叫我羅哥!”
血絡(luò):“……”
影魅:“……”
花容幾人團(tuán)聚時,三公主已經(jīng)聽下人說及此事,緋嫵安排的天衣無縫,只說是秦醉有事找花容商量風(fēng)華樓安排迎接春節(jié)事宜。
趙淑雁與蘇煜回到內(nèi)院時,早晨發(fā)生的事情早已傳到了三公主面前。
蘇煜狀態(tài)焉耷,離開花容住的客房院落后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三公主喚了他幾聲,蘇煜也沒反應(yīng),只得交代下人好好伺候二公子。
“公主不必?fù)?dān)心,煜哥哥只是一時難過”趙淑雁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蘇煜,語氣低落。
“公主!風(fēng)華樓的掌柜囂張無禮目中無人,根本不將我們蘇府和公主放在眼里,仗著一張臉蠱惑二公子,不僅不將二公子與少夫人放在眼里,一聽說公子與少夫人關(guān)系好就給二公子臉色看!少夫人脾氣好不與她計(jì)較,二公子天性善良,更不愿說出委屈”
趙淑雁身邊的一名梳著雙環(huán)髻的淡綠短襖婢女站出身,語氣頗為氣憤,很為趙淑雁鳴不平。
三公主聞言,臉色難看,她聽說了清晨之事,卻沒想到風(fēng)華樓的人竟然在她的地盤上給自己的兒子下臉!真以為仗著自己的兒子喜歡她就可以不將自己放在眼里?竟然敢讓人掌蘇府婢女的臉?打狗還要看主人
!
好歹她也是一國公主,鳳來儀即使是皇室撐腰,皇室怎么說也會給自己一點(diǎn)薄面。
“本公主知道了,你們都下去,淑雁跟我過來”三公主牽過趙淑雁的手,坐到內(nèi)廳如意雕花小條幾上,趙淑雁乖巧的挨著三公主坐下:
“公主……煜哥哥他是不是喜歡那位緋姑娘?”趙淑雁垂著眉輕咬下唇,絞著手中的娟帕,盈盈水眸眼淚顆顆如掉線的珠子。
三公主看著心疼,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笆遣皇悄莻€緋掌柜欺負(fù)你?你別怕,如今你已經(jīng)是我們蘇家未過門的媳婦,雖說只是訂婚,過了年節(jié),我便讓煜兒娶你!”
那位緋姑娘,她這蘇家廟小可要不起!
趙淑雁聽到三公主的話,手中絞帕子的動作一滯,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那個女人既然有那么兩分在意那個蠢傻子,到時候她倒可以好心請她來喝自己與蘇煜的喜酒!
但是,那個傻子如今根本不喜歡自己,如果不是三公主騙了他說在那個姓緋的女人面前對自己好會討那個女人的喜歡,他根本就不愿理會自己!
想到此,趙淑雁忍不住臉色扭曲。語氣越發(fā)委屈,眼眶一紅,抽噎道:
“可是……煜哥哥不會愿意娶我……緋掌柜一定很恨淑雁,淑雁如何斗得過她呢?淑雁只想陪著煜哥哥,為何她也要阻止?淑雁……淑雁……”說著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等著三公主接下茬。
“她再如何大的本事,也斷不敢真和我們蘇家鬧僵,風(fēng)華樓與蘇家的生意多有往來,如今蘇陵妄想與西棲青宗勾結(jié)與我爭蘇家,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現(xiàn)在緋掌柜既然來參加此次宴會,也是我們蘇家有真本事!她斷不敢明面上阻止你與煜兒的婚事!”
“萬一她動手了,淑雁怎么辦?”趙淑雁頗有幾分急切。
三公主微微擰眉,不知為何總覺得哪里不舒服。
“你覺得本公主與蘇家連個與風(fēng)華樓抗衡的力量也沒有么?”
趙淑雁一驚,立刻收斂了神色,凄然道:“煜哥哥喜歡緋姑娘,淑雁害怕到時候他知道真相會悔婚不愿,到時候淑雁真要一死才能表明真心,公主不知,煜哥哥看著緋姑娘時就什么都忘記了,到時候緋姑娘往那里一站,說點(diǎn)什么,煜哥哥純善天真……淑雁可怎么辦……他定會……定會……”
三公主嘆口氣,自己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當(dāng)初就干出在大雪天去給蘇府小姐送餅之時,結(jié)果蘇府小姐惱羞成怒,拒之門外,煜兒這癡孩子竟在外面等了一夜,待她發(fā)現(xiàn)時,差點(diǎn)就救不回來了!
他不知為何一直給別的姑娘送餅,那酥餅她這個娘都不能隨便碰了,要是搶走了,煜兒就會發(fā)病,就是牛也拉不回來的癲狂。她可憐的孩子不知曾經(jīng)遭受了什么,竟變成這般
。
自從當(dāng)日在秦府之時他見到那位緋姑娘,竟連自己護(hù)之如命的餅也全然不顧時,她就知道,那個姓緋的女子多么可怕,不僅僅是令人心悸的美貌,更是那么一種令煜兒癲瘋的能力。
煜兒因?yàn)樗囊粋€稍稍的動作就會做出很激烈的反應(yīng),她當(dāng)日留給煜兒的披風(fēng),煜兒更是當(dāng)成命來護(hù)著。
她都懷疑,那個女人說一句讓煜兒去死,煜兒說不定毫不猶豫地就去了!,這樣可怕的女子,她如何敢讓自己的兒子娶?
如今想來趙淑雁說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看來她必須要做些什么才行,索性到時候與她說開,只要她不再出現(xiàn)在煜兒跟前,煜兒一定也會和以前一樣過不了幾日便也就忘記了。而自己的兒子心思單純沒有心機(jī),只要她先哄著他成親了,以后淑雁心疼他,他總會發(fā)現(xiàn)她的好。
沉吟片刻,三公主牽著趙淑雁的手,安慰道:“這個你放心,我會親自和緋掌柜說清楚,只要她不來找煜兒,煜兒這邊自然沒有問題!”
“是,淑雁全憑公主做主”趙淑雁感激地看向三公主,眼眶通紅,直接跪在三公主面前,扶著她的膝,低泣?!笆缪闵矸荼拔?,多謝公主成全,淑雁很愛煜哥哥,一定會好好照顧他”
“好孩子,我相信你!”三公主安慰的攬過趙淑雁,心情有些激動。
趙淑雁靠在三公主的肩上,目光盯著三公主身后的紫檀雕團(tuán)云花紋的書格,累金絲鑲寶嵌玉的琺瑯手爐安靜地擱置在格子邊,華麗的光彩熠熠生輝。
趙淑雁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她等著的就是三公主自己出馬解決自己的后患,必要時自己可以出手推一把,永絕后患!
木棱格子窗外雪花飄飛,這一場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近一個月,天空陰沉沉透著一股子濕冷,蘇府外梅林紅艷艷的甚是嬌艷,雪壓瓊枝,銀裝素裹中點(diǎn)綴一抹艷絕。
蘇煜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梅花,清透的眸子映著緋艷的花朵,流竄莫名璀璨的光彩,清秀白凈的臉?biāo)查g明媚鮮艷。眼前仿佛看到模糊的紅衣如火秀長身影燦然回眸時不經(jīng)意間流淌的柔媚與溫柔。
“娘子”
蘇煜腦袋埋在懷里馨軟的火焰披風(fēng)之中,美麗妖嬈的火狐絨中透出清冽的冷香。
紅芒一閃。
積雪覆蓋的梅林白雪撲簌簌而下,露出被雪清洗的越發(fā)妖嬈紅艷的冬梅。甚至連門外的侍從都未驚動,蘇煜從室內(nèi)消失。
當(dāng)站在梅林外的積雪中時,蘇煜有些發(fā)怔。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甚至都沒想過為什么他想著出來,自己就真的出來了?
太陽已經(jīng)落山,雪花紛飛,蘇煜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花容住的地方走
。
花容與兩個孩子告別時天色已沉,與緋嫵簡單吃了點(diǎn)晚膳,獨(dú)自回到早上的院子時已入夜,白色的披風(fēng)掃過積雪,極細(xì)的簌簌聲傳來。呵出的氣息瞬間凝結(jié)成霧氣,花容已經(jīng)打發(fā)血絡(luò)陪小羅去休息。
當(dāng)她穿過回廊,達(dá)到自己房外時微微頓了頓腳步,卷翹的長睫輕顫,素白瑩透的指尖觸到冰涼的門把手時遲遲未推開。
影魅已經(jīng)迅速出現(xiàn)在花容身邊,剛欲穿過門縫進(jìn)去查探究竟,被花容一個眼神制止。影魅身形一閃,沒入黑暗之中。
花容伸手拂開肩上的落雪,腳步未動,徑直推開了房門。
冷風(fēng)灌入室內(nèi),房中的燭火在花容出現(xiàn)的剎那亮起,映出了屋內(nèi)端坐的藍(lán)衣之人。
花容沒有褪下披風(fēng),冷眼看了他一眼。
來人一身湖藍(lán)滾繡邊交領(lǐng)錦衣,衣飾點(diǎn)綴圖紋暗繡,腰間系一枚鏤刻麒麟紋青玉墜子,一枚金線滾邊瓔珞,金色的流蘇在燈光下閃耀著淡淡光彩,一頭青絲一絲不茍地以玉冠束起,大冷天的手里還拿著一把墨扇。
“蘇大公子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花容將披風(fēng)遞給影魅,走到檀木花架上凈手,柔順的青絲順著她的動作流淌一層璀璨的浮光。
蘇陵站起身,略有些局促,花容沒有絲毫留他說話的意思。
“緋姑娘,今日蘇陵冒昧到此,只想問……”
“閣下即知冒昧,大門就在這邊!”影魅冷淡的聲音帶著陰沉戾氣,此人這個時辰到此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蘇陵臉色一僵,這才注意到花容身邊還有一人,只是他的存在感似乎極弱,正是平日站在花容身邊的少年,蘇陵皺眉看著他:
“緋姑娘若缺少伺候的侍女,在下可調(diào)幾位過來,如此小廝在姑娘身邊伺候,委實(shí)……”
花容揮手讓影魅離開,做完瑣事,這才掃了蘇陵一眼?!盎ㄈ莶⒉恍枞?,伺候蘇大公子倘若無事,可以回了”
倘若她是普通的閨閣女子,這位蘇大公子這時候正大光明的踏進(jìn)自己的屋中不肯走,被來往的侍女下人看到,自己恐怕就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上皇情|閣女子,這位蘇大公子著實(shí)可笑。
“緋姑娘為何如此不待見在下?在下難道比我的那個弟弟不如么?姑娘為何不給我一個機(jī)會?”蘇陵站起身,目光緊鎖在花容身上,語氣不自覺的拔高。
“蘇公子”花容語氣冷淡。
蘇陵凝著她,等著花容的答案。
剛剛她自稱花容?緋花容?她叫緋花容?蘇陵暗暗念了兩聲,她即愿意告訴自己她的閨名,是否回接受他?
“不知花容做了何事讓蘇公子誤會?”花容端起桌面上的一盞茶水輕抿了一口,略微抬眸看了一眼蘇陵
。
花容自稱自己花容,只是不喜自稱小女子罷了。
蘇陵一怔,他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蘇煜,為何她對蘇煜另眼相看,卻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我心知緋姑娘心愛在下二弟,只是我不甘心,二弟癡傻不知事故,且有癡癲之癥,姑娘可曾明白?他并非良人!”
花容不置可否,態(tài)度頗為冷淡。蘇煜是蘇煜,子玉是子玉。
她對蘇煜癡傻并無興致,且不說蘇煜總有一日會清醒。而她也不是為了一個陌生的蘇煜真跑去糾纏他。
“蘇公子想必誤會,花容并不愛你二弟”
心愛?這般的詞這位蘇公子竟是信口拈來。
“姑娘不喜我二弟?”蘇陵面上一喜,果然外界傳言都是假的,她這般的女子怎會愛上一個癡傻瘋癲之人?
花容冷眼看著蘇陵,面上沒有絲毫波動。
癡傻外相有何重要?說起,當(dāng)年子玉尚不及如今蘇煜外相,至于癲瘋之狀?
花容心中暗嘆。這是子玉那傻子病入膏肓的癥狀。
“在下二弟癡愚,見到美麗的姑娘便喊娘子,不知喊了多少人,三公主因此得罪不少人,如今二弟已于趙家的庶出小姐定親,春節(jié)過后便迎娶過門,還不知到時候三公主要如何哄他娶那位趙小姐”蘇陵也忍不住搖頭,蘇煜癡傻好哄,被自己親娘賣了也不知曉。
“嘶”
一聲極細(xì)的輕響從門外響起,花容敏銳的捕捉到,她神色間微微變化,不自覺地捏緊了茶盞,對蘇陵的態(tài)度愈發(fā)冷淡,似乎瞬間失去了應(yīng)付的耐心。
“蘇公子不必與花容說這般話,如今夜深了,閣下請回”花容直接下了驅(qū)逐令,放下茶盞,還不待蘇陵說話,冷道:“魅,送客”
“緋姑娘……”蘇陵想說什么,影魅已經(jīng)直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蘇大公子,請吧”
蘇陵冷顏盯著影魅,看了一眼花容,卻見她不愿再多說,只好作揖告辭。“緋姑娘,在下告辭,無論緋姑娘愿意與否,在下愿意等”
說完,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送走了蘇陵,影魅帶上門也找小羅幾個去了,他鬧了一陣子要當(dāng)花容平輩,被血絡(luò)拉走了。
花容撫額,夜里的風(fēng)雪呼嘯。不知道那傻子到這里來做什么?她竟也沒有發(fā)覺?
花容推開門,目光望過去,厚厚的雪地上卻只有一條往東苑的腳印。蘇陵分明是往西園走的方向。
花容目光復(fù)雜,她突然在那一瞬間分不清誰是子玉與蘇煜的區(qū)別
。
他在這里明顯站了很長時間,來時的痕跡都被大雪覆蓋。
她目光循著回去的腳印望過去,陡然一滯,心臟停了一瞬! ? ттkan? ¢ 〇
“子玉”
花容迅速掠過去,厚雪中艷麗如火的披風(fēng)露出小小的一角。蘇煜凍得嘴唇青紫,灰敗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渾身僵硬,歪到在雪地里如被人遺棄的木偶。他的懷里緊緊捂著那件她走時留給他的火焰披風(fēng),沒想到他竟然……
花容迅速將沒有意識的蘇煜帶回屋中,屋內(nèi)的暖爐剎那燃燒,溫暖如春。
蘇煜冰冷的聲息幾乎探不到,花容手腳有些抖,拿起被子將蘇煜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蘇煜灰敗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zhuǎn),花容快急瘋了。
“子玉!你不要睡過去了!”子玉的元神還這般脆弱,蘇煜一旦沒了,子玉也斷斷活不成!
花容緊緊捂住蘇煜的手,她全部的熱力都往他身上傳輸,蘇煜低低輕喚一聲,聽不太清晰,花容心中一松。素白纖長的手穿過蘇煜的單衣緊緊抱住他,腦袋歪在他頸邊,又是氣又是笑:
“子玉,你不要總是往自己身上扎刀子報復(fù)我!”
蘇煜還有些混沌,只是憑著一種潛意識,緊緊往花容懷中靠近,嗅到唇下清甜熟悉的甘冽冷香,輕輕蹭舔,和夢里一樣甜美。
“娘子……”
“不要亂咬”花容微微別開臉,挪開脖子,蘇煜好似小狗遇著骨頭,粘著怎么都不放開,薄薄的單衣歪斜,直撲的花容往后倒。
花容剔透的嬌顏暈了一層淡緋,左歪右挪,衣襟被拉開一條縫隙,她一個激靈,立刻制住蘇煜的動作。
“子玉,不要鬧。不聽話,以后都不許”
蘇煜拉衣服的動作一滯,低嗚一聲,隔著花容薄薄的衣衫,輾轉(zhuǎn)舔噬咬上豐潤的白嫩?;ㄈ菀欢?,還沒來得及搶救自己的面子,被子猛的蒙到面上。
“唔!你——你——”花容眸光瞬間迷離,長手也沒敢停,迅速抓住自己的衣裙,被子底下伸出一只修長如玉的長腿,一腳踹開被子,順便把壓在身上的某人一腳踢了下去!
花容飛速抄起披風(fēng)裹住赤條條的身體,看著蘇煜又是氣又是惱,一跺光裸的玉足,飛速逃離這地方!
蘇煜赤紅的眸光微閃,轉(zhuǎn)瞬消失,濕潤的唇瓣妖異殷紅,他輕輕抿唇,舌尖殘留著暖暖的香氣。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嘗到的味道。
空氣中殘留著令人迷醉的氣息,身體久久無法松弛下來。蘇煜低鳴一聲,清澈的眸子盈滿委屈,透著淡淡的未散的情欲。原本絕望的情緒被一種奇妙的感覺取代,但是還什么都沒弄清楚,就什么都沒了。
“娘子,子煜喜歡……”
清透的琉璃眸流光燦然,面若夭桃光潤鮮艷,殷紅的唇妖嬈如滴血
。
花容整理好衣服,靠在墻壁上,聽到他軟魅的聲音嬌顏一紅,這混賬長蟲,到哪兒都不改本性,還沒搞清狀況就這般亂作非為!
花容束好長裙緞帶,青絲披瀉,赤足走出屏風(fēng)。
蘇煜抱著她的衣服坐在紫檀暖榻,流瀉的青絲肆意鋪撒,精致的眉眼帶著清雅俊魅,濃黑的長睫卷翹,半裸的衣衫斜滑下來,隱約露出一點(diǎn)殷紅。
這模樣,怎么這般像是自己摧殘了他似的?
蘇煜猛然抬頭看向花容,精致凈透的眸子剎那猶如注入勃勃生機(jī),驀然撲下床,花容見勢不妙,飛速閃躲!
蘇煜動作快的驚人,花容簡直懷疑是子玉在催促著蘇煜的身體,她雖沒有使用術(shù)法,但速度也不慢,竟躲不過去。
蘇煜這么一劇烈動作,身上的衣服瞬間離體,花容俏臉一變,抬頭看著蘇煜的臉,只瞧進(jìn)了那一雙好戲可以吸取靈魂的眸子之中。
“夭夭……我的夭夭……”
花容猛然一滯,身體僵直!隨即,猛然意識到什么,眼淚霎時奪眶而出!
他終于知道自己來找他了!他終于有意識了!
“子玉!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到夭夭身邊,我知道!我就知道!你這個混蛋!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再也回不來了!”花容踮起玉足,圈緊他的脖子。
蘇煜猛的打橫抱起花容。
花容埋在他頸邊,細(xì)細(xì)的泣聲傳到蘇煜耳中,他小心將花容放在柔軟的榻上,俯身輕輕吻她的眉眼。
“娘子……只有一會兒時間……”蘇煜低低的嗓音清魅,身體覆上柔軟的身子,很想她,很想很想。
“子玉,你不可悲,你不是配角,子玉……唔!”花容驀然瞪大了眸子,水汪汪的蒙了一層霧氣,隨著蘇煜的進(jìn)出的動作而愈發(fā)迷離。
“別怕……不要擔(dān)心……寶寶,夭夭,寶貝乖乖的……”低柔的嗓音滴出水般的溫寵,與其莽撞的動作完全不同,花容有些抖,身體繃緊的讓蘇煜幾乎繃不住,動作愈發(fā)粗暴。
花容低低吟泣,對著他又是踢又是打,兩只小腿兒被制住,迫得她眼淚汪汪的直掉珠子。
“夭夭,對不起,讓你擔(dān)心了……寶貝呵……”
如此,他即使意識不能全明,這個身體的本能也再也不會放開他的夭夭。
瘋吧!他失去正常意識時的瘋癲。
夭夭不會明白這種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想讓全世界知道自己的欣喜,他再也不會輕易放開,踏進(jìn)地獄也要帶著她一起去,死去的那刻才知道,自己這般丑陋可憎,那種恨不能將她吞吃入腹化作自己一部分時的癲狂,讓他至今無法停止戰(zhàn)栗
。
妖異的豎瞳墨藍(lán)中透著血紅,暴雨狂風(fēng)的雪夜終于過去。
花容醒過來時,已是次日,身體被拆散了般的酸疼,站都無法站穩(wěn),她根本無法想象,如果是子玉半妖狀態(tài)下,自己會不會一命嗚呼。
她很不容易才稍稍調(diào)整好自己,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緋嫵已經(jīng)暴怒地推門而入!
“夭夭!那個三公主竟膽敢一口回絕老娘!還以為是老娘求著她不成!真是氣死……哎,夭夭你這是怎么了?”緋嫵這才發(fā)現(xiàn)花容的異常。
花容唇角被咬破,嫣紅如血,她進(jìn)來時就好似撞見了什么不該看的,花容飛速抄起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怎么看都有些不像她平日里慢吞吞的性子。
花容閃躲開緋嫵的安祿山之爪,面上沒有絲毫不對,不動聲色地拉好衣領(lǐng),淡淡道:
“三公主不同意借用月光?”
在她意料之內(nèi),兜梨國信奉月神,即使如今三公主早已不是伺神巫女,也斷然不會愿意出借兜梨國的月神力量。
緋嫵沒碰著花容,狐疑地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還是沒察覺到不對,一時覺得古怪,卻也看不出哪里不對。
花容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她一想起自己找三公主時,她那故作為難的模樣心中就極是不痛快。這件事她實(shí)在不明白為何她不愿?
“她既不愿難不成我們還真要求著她?本來就是為了她自己兒子!以如今你的力量,直接喚出子玉的靈魂又有何不可?管那個三公主怎樣!要不是看在那蘇煜傻子和當(dāng)初的子玉有幾分相似面上,老娘一爪子抓出子玉來!還管他死活!”
緋嫵氣的臉色胡言亂語,她難得有耐心做回好人,竟然有人還做出這般小人行徑,好像自己占了她多大便宜!難怪這蘇家這么好的條件還是落入風(fēng)華樓之后!有這么個小家子氣心胸狹窄的三公主,能提起來才怪了!
花容收拾好衣服,挨近緋嫵身邊坐下,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昨晚子玉折騰的厲害,她喉嚨喑啞的難受,溫水下去,稍稍好了些,花容才斟酌著開口道:
“三公主并非生意女子,她本是地位尊崇的兜梨國一國公主,又是伺神巫女,卻因愛上蘇佑而拋棄一切,丈夫去世她不得不去支撐整個蘇家,自己唯一的孩子卻又被人抱走,走到今天,已是不易,又豈會輕易相信別人?”花容輕抿一口茶水,目光望向窗外的倒影,斂眉不動聲色。
子玉去世,那種鋪天蓋地的絕望也曾降臨她的頭上,或許因?yàn)檫@一點(diǎn),對于三公主,她更多的只是感嘆。三公主對于她的敵意,全因一個蘇煜。態(tài)度的轉(zhuǎn)換也是因?yàn)檫@個癡傻的兒子。
在別人眼里,或許蘇煜是癡兒,或許是利用目標(biāo),但是三公主不同,這是她和蘇佑唯一的兒子,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蘇煜,正是因?yàn)閷@么一個兒子太過在意,一葉障目,看不清別人的真心還是假意
。
“夭夭,她如今不相信也得拿出月光來!她如果想放棄她兒子,我們還顧忌什么?她自己當(dāng)初一意孤行如今報應(yīng)在她兒子身上,你帶出子玉的元神,還管什么蘇煜不蘇煜!死了也只能怪她老娘”緋嫵冷哼一聲,不知在三公主哪里受了什么譏諷,句句帶刺地針對蘇煜。
“你大膽!竟然敢詛咒我們二公子!”
一聲厲喝,房門被直接推開!
“鳳姑娘!你這話是何意!”三公主冷著臉出現(xiàn)在花容的屋外,臉色很是難看。沒想到本是來詢問花容她對自己兒子說了什么,沒想到走到門口就聽到這位昨夜來借月光的鳳姑娘說起自己。
她一時好奇別人如何說自己,沒想到就聽到這般話,一時之間她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緋嫵沒理會她,冷嗤一聲,搶過花容手中的杯子,就往自己嘴里送?;ㄈ萦行┖眯?,只好自己動手又倒了兩杯:
“三公主,坐”
三公主今日一身絳紅縷金線纏枝玉蘭直襖,黛色綾棉螺紋撒花長裙,頭上綴一支嵌珠珊瑚發(fā)簪,臉色略顯灰暗,整個人的似乎是一夜未睡。
她揮手讓下人全都退下,坐在花容身側(cè),似乎是頭一次看到花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dá)自己此時的情緒,這位風(fēng)華樓的掌柜剛才對鳳姑娘所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沒想到最了解自己表面華麗,內(nèi)里心酸的竟是自己一直心存不滿之人。
“緋姑娘……剛剛鳳姑娘所言……”
“三公主稱呼我花容便是”花容端起茶盞送到三公主面前,語氣不生疏也不熱絡(luò)。
“花容?”三公主微微凝眉,也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一想緋花容,卻也沒什么印象。
“公主到此找花容不知所為何事?”花容抬眸看了一眼三公主,這位無緣無故怎會跑到這里來?如果不出意外,她今日也該是離開蘇府的時間才是。
三公主一想到來時的目的,臉色一變。
“不知緋姑娘對我的蘇煜說了什么,他拒不承認(rèn)趙姑娘,怎么也不愿娶她,如今更是當(dāng)著眾多人的面,硬要把趙姑娘趕出蘇府!如今瘋病發(fā)作,我們也無法勸住他,只能找人鎖住他!”三公主說著眼眶一紅,想起自己發(fā)瘋的兒子,忍不住心酸,猛的抬頭看向花容!
撲通一聲,竟直接跪在了花容面前!
花容皺眉,在三公主抓住她裙擺,跪下的瞬間已經(jīng)閃到了桌椅一側(cè),避開了她這般的大禮。
“三公主這是做什么?以為是我們夭夭挑唆你兒子不成?”緋嫵臉色陰沉,夭夭是什么樣的人她還不清楚?別說是一個陌生的蘇煜,就是子玉做出娶別人的事,夭夭也不會多看一眼
!
三公主沒想到花容速度這般的快,微微怔愣后,泣聲道:“緋姑娘,我知道我煜兒喜歡你,只要你說一句話,他一定會聽,求緋姑娘你好心,就放過我的煜兒吧!念在他對你一片癡心,你手下留情……”
“三公主,你想治好蘇煜的病嗎?”花容望著窗外的雪,鵝毛飛揚(yáng),天地間皆是一片雪白。
三公主哭聲戛然而止,似是不可置信。通紅的眼睛怔怔地盯著花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她找了多少名醫(yī)?甚至是巫醫(yī)她都找過,都說煜兒天生有此劫,根本無法治好這種瘋傻之癥。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可以治好煜兒?”三公主有些不敢相信,失望多了,突然有人說可以做到,大約是沒人會立刻相信。
花容轉(zhuǎn)過身,看著三公主,三公主乍然看到花容,猛的瞪大眸子,捂住嘴制止自己突然尖叫出聲!駭然地盯著花容移不開視線!
白色的流光環(huán)繞,一股冷香忽的彌漫開來,清魅剔透的眸子倒映著室內(nèi)的場景,花容慢慢踱步到三公主面前,及地的青絲墜地,如從潑墨山水畫走出的精魂妖魅,嬌艷燦然,嫵媚風(fēng)流入木三分。無法刻畫的清艷絕倫,明媚如三月桃花遍開!
“你——!”三公主猛的后退數(shù)步,身后抵住了檀木雕花椅背,才堪堪擋住了去勢!“南冥神之子!是你!”
三公主突然想起什么,猛的驚叫出聲!她見過!她幼時曾見過一次,在南冥大祭司到兜梨國時,月神的祭祀大典上!與月神站在一起的那幅雕像!是南冥九尾之主的妻子,主奉南冥地界萬物的桃之靈!南冥的子民都叫她神之子!
三公主嚇得臉色煞白,怎么會這樣?!
她當(dāng)初看到的神之子是南苗服飾的少年打扮,紫衣明媚的少年,只有那張顛倒眾生的臉讓人望之神往,八十多年南冥流傳的傳說,神之子是九尾之主送來南冥的化劫,化作少年之態(tài)幫助南冥渡劫,后來撲入誅仙臺以身祭祀,九尾之主鐘愛神之子,為之寂滅。
她記得曾經(jīng)聽先輩說起,神之子是女子,在南冥祭司祭祀時以八十多年前的容姑娘相稱。南冥如今的長老一輩才會這般稱呼,以示不同。
“神之子?”緋嫵有些不明白的看向花容。
花容苦笑,這是怎么回事?
“三公主,你現(xiàn)在可信?”花容也無法與緋嫵說清楚,如今三公主知曉她能治好蘇煜便足夠了。
三公主猶自不敢相信會是這般情形,自己曾經(jīng)的猜想都變得極為可笑,因?yàn)閷Ψ娇赡芨揪筒恍家活櫋?
但是想到自己的孩子有可能會正常,三公主猛然看向花容!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緋姑娘
!求你一定要救我的煜兒!”
三公主又要開始往地上跪,緋嫵凌空托手,皺眉道:“現(xiàn)在就開始吧,子玉恐怕也等不及了”
花容斂衣坐在檀木雕花桌邊,三公主眼看著她逐漸恢復(fù)正常模樣,倘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簡直懷疑自己竟然會遇到傳說中的人。
“兜梨國月神賜下的月光穩(wěn)固靈魂,可以助蘇公子在我恢復(fù)他神智之時不至于無法承受而靈魂散逸”花容直接挑明,如今只看三公主愿不愿意拿出月光。
“這……我也曾聽說,只是月光多年沒有反應(yīng),我當(dāng)年也曾試過……”三公主有些遲疑,她什么樣的方法都試過,月光對于蘇煜根本毫無反應(yīng)。月光本身是增加妖靈法力之物,為此,當(dāng)年兜梨國不知遭受了多少重創(chuàng)。
“我自然有辦法,公主只需拿出它,在我牽引元神時穩(wěn)住蘇公子靈魂不要離體,自然會無事,月光于我并無多大用處,公主不必?fù)?dān)憂我會奪此物”花容站起身,語氣平淡。
她走至窗前,伸出手,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落到掌心,剔透如冰玉,三公主暗自心驚,她記得剛剛緋姑娘握了熱茶,此刻雪花飄至掌心卻沒有融化,打個旋兒輕飄飄落下。
三公主帶著花容、緋嫵尚未達(dá)到東院,老遠(yuǎn)就聽到一陣喧嘩驚呼聲。
回廊上雪花撲簌簌滾落,三公主已經(jīng)臉色大變幾步上前詢問?;ㄈ菘粗韧獾拿妨?,紅梅艷絕,在一片雪色中灼人眼球。她一伸手,一朵紅梅落于掌心,水晶般剔透的五指間猶如開出妖嬈的花,她目光落在東院,人來人往奔走不停,厚厚的積雪早已踩踏的面目全非。
“小心凍著”緋嫵將白絨披風(fēng)披在花容身上,看著不遠(yuǎn)處的情形,冷嘲熱諷:“不知這蘇煜是發(fā)了什么瘋,今日一大早從外面梅林被找回來時癡笑瘋癲,衣衫都被他扯得不成樣子,還高興的和什么似的……”
花容一怔,長睫顫了顫。
“不過,他回來時看到那名趙淑雁,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沖過去趕她走,連包袱都給扔出來了!讓她不要懶在他家不走,你沒看到那趙淑雁張臉變換的,哎呀!真是解氣!我早就聽說她狗仗人勢還敢來給你臉色瞧,看看如今是什么下場!”緋嫵似乎是說上癮了,拉著花容的手滔滔不絕。
“這種女人也不知那位三公主是不是瞎了眼,還當(dāng)成寶貝,有正經(jīng)家的女兒還沒成親就懶在人家家里整日和男子廝混的嗎?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
緋嫵系好花容的披風(fēng),冷不防瞧見她脖子上好似被什么咬了,淡紅的印子直深入衣領(lǐng)深處,她眸光一深,頓住了話頭。
“夭夭……你這是……”
花容嘆氣,拉住了衣領(lǐng)。“子玉昨日醒了,今天恐怕鬧得厲害”
緋嫵搖頭不語,她也清楚那廝的性子,只是這身體是蘇煜的,他怎么也這般胡鬧?他怕是擔(dān)心自己元神不穩(wěn),無法依靠意志護(hù)著夭夭,只得如此,讓蘇煜在聽到真相時又本能地依賴夭夭,如此,三公主恐怕也無可奈何
。
花容今日提出來,恐怕也是想到這一點(diǎn),子玉元神出現(xiàn)后以后與蘇煜也沒有牽扯了。
元神寄居一個身體時,是絕對不會輕易被引出來,生命本能有強(qiáng)烈的自我保護(hù)意識,抗拒出現(xiàn)在陌生的環(huán)境,因?yàn)橐坏╇x體,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得到新的宿體,會立刻魂飛魄散!
而這世上,誰會愿意在自己身體中住著一個陌生的靈魂?一個不小心就是無法承受而死亡!除非子玉意識深處無比相信,即使離開了現(xiàn)在的軀體,自己也絕對不會有事。
花容這般接近蘇煜,引得子玉元神熟悉她也是為了今日這一天,如此,在引出元神時,子玉才愿意從蘇煜的身體中出來。
而她讓三公主拿出月光,只是保險起見,子玉的元神脫離蘇煜的身體,難保不會把蘇煜的靈魂也扯出來,蘇煜恐怕活不成了。月光有一項(xiàng)功能,便是穩(wěn)住靈魂,在這種情況拉住蘇煜的靈魂不讓他也跟著出來。
“走吧”花容見三公主去而又回,腳步匆匆,眼眶更是紅了一圈,院子里的下人也給陸陸續(xù)續(xù)地喊走,想來三公主已經(jīng)同意了。
“緋姑娘,這邊請”三公主已經(jīng)讓人將這院子里的下人全部都遣下去,只留下兩個在外面看院子。領(lǐng)著花容與緋嫵進(jìn)了蘇煜的東院。
積雪皆被清掃一空,唯有這東院外的梅林瑩白剔透,回廊曲折,梅林右側(cè)是一片假山池塘,池塘凝結(jié)一層堅(jiān)硬的冰,凍住伸出池面的枯荷敗葉,入了梅林,便聽到鐵鏈哐當(dāng)聲,夾雜著蘇煜低嘶嗚咽聲。
三公主臉色頗有些難看,回頭看了一眼花容,解釋道:“今日煜兒回到院子中時突然發(fā)狂,不僅將趙姑娘趕出了院子,還打傷抓傷了好幾位家丁,如今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先用……鏈子拴……拴住他!”
三公主忍不住抹眼淚,以前煜兒還不會如此瘋狂,如今愈發(fā)無法控制,不然,她也不會干出這般的事情來。
花容臉色微變,正欲推開房門進(jìn)去,旁里突然竄出一個嫩黃色身影來,猛的撲向花容!
“你來干什么!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妖精!是不是你告訴煜哥哥的!是你讓他趕我走的!我知道!我知道你這種惡毒的女人自己得不到就不許別人得到!一定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趙淑雁突然抓撲過來,尖利的指尖劃向花容的臉,怨毒的目光生生扭曲了她原本的恬靜與良善面孔。
緋嫵一把抓住她的手,猛的將她扔出數(shù)丈之外!趙淑雁瞬間跌入雪地,尚未站穩(wěn),又再度發(fā)瘋般同歸于盡地?fù)渖蟻恚?
花容目光冰冷,在趙淑雁撲過來時,冰涼的食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趙淑雁突然渾身僵硬,昂著脖子仇恨地望向花容,一接觸她的目光,猶如被人猛的浸入冰冷刺骨地淬冰河水之中,渾身哆嗦的站立不穩(wěn)
。
“你……你想干什么!”
花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對于這樣的女人,光憑一張嘴說理,是永遠(yuǎn)無法讓其消除怨毒,只有絕對的強(qiáng)權(quán),才能永遠(yuǎn)給她心底留下陰影!
“魅,這雙眼睛我看著臟得很”花容淡淡的脫手,隨手扔垃圾般丟出去!
影魅猛的竄出,冷笑著立刻趨身上前!
三公主一看道黑衣勁裝矯健的影魅,心中一寒,立刻道:“緋姑娘手下留情!”
花容眸光一轉(zhuǎn),平淡地看向三公主。
“三公主,本宮念在蘇公子的面子上才沒有與蘇府計(jì)較,一個小小的庶女,本宮還不放在眼里”
“緋姑娘,她畢竟是我煜兒的未婚……未婚妻……還望你不要與之計(jì)較”三公主有求于人,并不好說話,但是眼看著趙淑雁廢了一雙眼睛,將來要真是嫁給自己的兒子,豈不是給自己兒子找拖累?
這位緋姑娘哪里像是喜歡別人的人?何況南冥的神之子,根本就是墨仙上九尾的妻子!她還沒有傻到真的以為這位看上自己的兒子。
花容看了三公主一眼,并不言語。
緋嫵卻是冷哼一聲:“三公主一片慈母之心蒙蔽了眼睛,這位趙姑娘如何,你兒子恐怕比你清楚,你就不要再……”
“哐!”的一聲巨響!
緋嫵的話被猛的打斷了!
房門砰的被撞開!
花容看著眼前之人,溫潤恬淡的眸子眨了眨。
緋嫵嚇了一大跳,三公主已經(jīng)呆住了!
“娘子!”蘇煜赤紅的眸子瞬間盈滿驚喜,晶亮清澈,拖著粗重的鐵鏈,朝花容面前撲!“娘子,子煜只要娘子!”
“你干什么!”緋嫵直接胸一挺,整個人擋在花容面前!蘇煜眨巴眨巴墨藍(lán)的瞳子,穿過緋嫵,直接望向她身后的花容。
緋嫵剛想給蘇煜一巴掌,把他打清醒,卻發(fā)現(xiàn)蘇煜沒有再更進(jìn)一步的想花容身上撲,這才收回手,有些奇怪地望向蘇煜,一看之下,心中一寒,陡然明白三公主為何獨(dú)自抹淚了。
花容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變了。
三公主趕緊沖過去抱住蘇煜!手忙腳亂地把他往屋里帶!“煜兒,你別鬧,你娘……娘子這就在,你乖乖坐好,別亂跑,娘親就放開你的鏈子好不好?”
三公主手腳有些發(fā)顫,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蘇煜眸光清亮如夜里的明珠,一個勁兒地點(diǎn)頭,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花容,看見她真的來看自己,真的進(jìn)了自己的房子,立刻點(diǎn)頭,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并著雙腿,兩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方在膝上
。
“你……你不疼嗎?”緋嫵臉色微僵,碰了碰蘇煜血肉模糊的手腕,拇指粗細(xì)的鏈帶幾乎勒進(jìn)了他的肉中,手腕上血肉翻卷,血紅一片,手臂上靠近鏈子的地方還有不少抓痕和淤青。
蘇煜似乎感覺不到痛感,欣喜地看著花容,看也沒看一眼緋嫵,一雙墨藍(lán)清澈的眸子流竄著燦然光輝,清艷明朗,看著花容連連搖頭,驚喜道:“不疼,一點(diǎn)也不疼!”
緋嫵咋舌,見著蘇煜整個人像看一個瘋子,蘇煜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衣料,衣衫破裂,袖子都只有一半,斜襟長衫扯歪在一邊,身上還有血漬臟污。
三公主沉默地拿起床榻邊唯一完好無損的一件火紅的披風(fēng)包住蘇煜,蘇煜這次沒有反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把自己裹進(jìn)去,他蜷著身子,只露出一雙光裸的腳,花容目光觸到他的腳踝,眼瞳縮了縮,心中被什么擊中,突突的心疼。
極細(xì)的鎖鏈嵌入了血肉之中,整個腳踝幾乎沒一處好地方,蘇煜見花容看著他眉頭緊皺,清秀的面上立刻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將腳縮進(jìn)披風(fēng)里。
“不疼……子煜真的不疼……”
花容看著有氣,又心疼的緊,只好別過眼當(dāng)沒看見。
“煜兒,以后你就會好的,再也不用拴著這個了”三公主拉起鏈子,捋順蘇煜凌亂的頭發(fā),安慰兒子。
花容走過來,三公主與她交換一個眼神,便進(jìn)了內(nèi)室拿東西。
“娘子”蘇煜似乎有些不相信,一雙墨藍(lán)的瞳子明媚通透,盛滿了不確定。
花容走過來攬住他,蘇煜眸中光芒剎那璀璨,透著孩子似的驚喜,貼著她的頸蹭,嗅到熟悉的氣息,不知想起什么,明媚清秀的俊顏猶如染了胭脂,臉頰有些燙。
“子玉,以后夭夭都會陪著你,好么?”花容看著蘇煜的墨藍(lán)的瞳孔,透徹的瞳仁如一片湖泊,沉淀了所有了情緒。
“……好”蘇煜低低的嗓音清魅溫柔?!澳镒?,我害怕你以后不認(rèn)得我了”
“嗯?”
“沒什么,子煜記得娘子就好”
“傻子”花容低低輕笑,俯首貼了貼蘇煜涼涼的唇,蘇煜渾身一顫,緊緊攬住花容纖細(xì)的腰肢。
我會一直記得娘子,你永遠(yuǎn)是子煜心里的娘子。
緋嫵目光稍異,總覺得這時候的蘇煜哪里奇怪,剛想說話,就見蘇煜似乎失去了意識,安靜柔和地靠在花容的肩上睡著了。
花容站起身,將蘇煜小心地放到榻上,兩指觸到他手腕、腳腕上冰冷的鏈子,微一用力,鏈條嘩啦一聲滑到地上。
“三公主,可以開始了”
花容眉睫微垂,看著一旁已換了一身銀色鑲月流蘇云緞寬擺紗裙的三公主,緋嫵順著花容的目光看向三公主,心下一凜,略有些吃驚
。
眼前是一位眉眼柔媚的年輕女郎,及腰銀發(fā),眼角銀月鈿流光璀璨,寬大的裙擺在鍍上一層銀色的月華,手中托著月白的玉環(huán),繁復(fù)的花紋滲透古老神秘的氣息。
月環(huán)懸于蘇煜胸前上方,三公主眸光堅(jiān)定,與平時迥然不同,緋嫵微微挑眉。
花容與三公主對視一眼,素白纖長的指尖扣入蘇煜額心!
三公主手一抖,月環(huán)一陣顫抖,花容眸光微凝,白色的光芒流轉(zhuǎn),桃靈驚艷的嬌顏完完全全呈現(xiàn)在三公主面前!
三公主暗自心驚,她看到花容周圍真的坐著一只九尾白狐!在花容閉眼的那一剎那突然出現(xiàn)在身邊!妖嬈強(qiáng)大的氣息讓她即使操縱著月光依舊無法去忽略!三公主微微側(cè)眼,卻發(fā)現(xiàn)一旁的緋嫵臉色正常,暗自猜測,大約真是神之子,所以帶著九尾的一些特征,并未開口詢問。
緋嫵卻沒有看見這般場景,所以也并不曾見到,在花容收回手心光芒,緋紅的光芒猛然竄入她身體之時,九尾悄然消失,白色華麗的光芒轉(zhuǎn)個方向投入緋芒之中!
花容正專心幫蘇煜理順經(jīng)脈,不曾防備,只見一陣光線扭纏,兩道光芒一頭栽入花容身體!
“唔!”花容猛然推開蘇煜!一歪首,一口血嘔出!直接倒下了榻!
“夭夭!”緋嫵大吃一驚,立刻上前接住她!
“緋姑娘怎么了?我剛剛看到一輪紅白光芒竄進(jìn)了緋姑娘身體之中!”三公主調(diào)順氣息,收回月光,確定蘇煜無事,立刻趕到花容身邊。
“紅白光芒?”子玉不是紅芒嗎?緋嫵還沒來得及詢問,花容臉色一白,猛的咳出一口血腥,竟然一直保持這桃靈的模樣沒有變回來,緋嫵當(dāng)即意識到不妙,也來不及詢問,立刻抱起花容,離開蘇府!
“三公主打擾了,我?guī)е藏蚕刃须x開!你兒子只是暫時靈魂被沖擊,休息一段時間便會醒過來!”說完,緋嫵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三公主面前!
三公主有些不解,換了一身衣服,手中握著月光玉環(huán),看了一眼安靜躺在榻上的蘇煜,略一沉吟,對著門外道:
“準(zhǔn)備一輛馬車,去秦府”
半個月后,蘇府東院。
蘇煜醒過來時,已是半個月之后。
三公主坐在一旁將熬好的藥送到蘇煜唇邊?!皝?,煜兒乖,吃了藥病就好了,煜兒乖乖聽話,娘子才會來看你……”
她像往常一樣哄蘇煜吃藥,卻見他半晌沒反應(yīng),正擔(dān)心,蘇煜看著他,漆黑如墨的瞳子深邃清澈,微啞的嗓音帶著疑問:“娘,我睡多久了?”
三公主一僵,“哐當(dāng)!”一聲,藥碗跌到地面碎成數(shù)片
!
三公主猛的抬頭,一把抱住蘇煜!
“煜兒!你好了!你終于好了!”
蘇煜略微擰眉,安慰地拍了拍三公主的背,有些不解,他怎么了嗎?
“娘,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
蘇煜醒過來之事,兩個時辰后緋嫵便知道了。她正與歐陽凌下棋,聽到下人匯報說蘇府三公主派人來告訴她一聲,多謝玉王妃。
“就說知道了!”緋嫵揮揮手讓下人下去,繼續(xù)和孫子下棋。
“祖母,那個蘇煜醒了,娘親也醒了,不如明日出去一趟,聽說百夷館來了一群有趣的南冥人,南冥的大祭司我見過一次,您一定猜不到,那位竟是一位法力高強(qiáng)的半妖!”
“是么?”緋嫵盯著面前的棋盤,對南冥的事情沒什么感覺。
歐陽凌見她沒興致,想了想還有什么趣事,隨即眼睛一亮,脫口道:“今日一大早相國寺那個長的比女子還漂亮的厲害伽羅和尚也講經(jīng)回來了,聽說這次來的還有樓嵐國的八王爺和夫人,那位夫人聽說是一個大美人,叫什么花翎來著……”
“什么?!你這臭小子說什么鬼話!什么花翎不花……花翎?!”緋嫵猛然回過味,不可思議道。
“是啊,可比那個什么珈蘿公主漂亮多了,那個公主聽說和親西棲了,哈!”歐陽凌也不是沒聽過娘親與那位的故事,如今知道這位這下場,立刻幸災(zāi)樂禍。那兩人才是天生一對!
那個勞什子烏穆在聽說玉王妃沒死,回來后就一直給他和哥哥找碴,時不時往這邊跑,可惜有他在,想見娘親?門都沒有!
緋嫵聽到花翎這兩字就覺得熟悉,仔細(xì)一想,突然想起,花容的母親正是叫花翎!
還不等緋嫵再問,凌兒又扔下一顆炸彈。
“青宗推選木老頭主持大局,他已經(jīng)逃出來了,正在我的府邸上,今日已經(jīng)去西園看娘親恢復(fù)……哎!祖母!我還沒說完呢!”歐陽凌大叫一聲,緋嫵已經(jīng)閃沒見了人影。
歐陽凌嘟嚷兩聲,又重新坐回去?!澳镉H今日可不在西園,娘親這陣子不舒服,已經(jīng)去相國寺找伽羅大師和那群姨姥去了”
相國寺這幾日很熱鬧,春節(jié)剛過,到這里祭神的百姓很多,花容也不知子玉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她聽說那位花翎之后便到了相國寺之中。
大雪初霽,相國寺外的桃林尚未融化積雪滴著水,樹枝掛著冰凌子,晶亮剔透甚是好看。花容扳下一條想塞到嘴里,左手和右手開始打架。
她主控右手,左手捂住嘴,不讓她送進(jìn)去。
她對面站著的兩男一女,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
準(zhǔn)確的說是一對夫妻和一個和尚。
花容干笑地放下冰凌,暗地里掐了一把左手,頗有些惱怒。
“我看著冷姑娘覺得好像認(rèn)識許久了”花翎容顏精致,雖已是四十余幾的婦人,面容卻極為慈和,笑望著花容。
“是啊,剛剛王妃說的極是在理,不知冷姑娘可愿意做我們的干女兒,這孩子看著甚是親切”八王爺摸了摸花容的頭發(fā),將她頰邊的碎發(fā)捋到一邊,目光溫和,與花翎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贊同。
花容輕笑出聲,看著這兩人雖是老夫老妻,一舉一動間似乎對對方了解甚篤,心中感嘆。
沒想到他們會這樣在一起。世事真是難料。
“阿彌陀佛,此舉甚好”伽羅似乎變了很多,眉宇間淡薄明潤,有隱隱浮光,花容暗自贊嘆,伽羅不知經(jīng)歷了什么,似乎整個人超脫了許多。
花容很高興地答應(yīng)了此事,也許,這不是她的父母,但是這世上為何有這般巧合之事?那是母親的名字,那也是父親最習(xí)慣的動作,摸著她的腦袋,想捋順?biāo)乃榘l(fā),卻總是挽錯方向……
即使這兩個人長的和自己父母完全不同。
花容與八王爺和王妃一起住了兩日,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蘇府迎接新人的隊(duì)伍。
“王妃,外面蘇府二公子迎接新娘的隊(duì)伍擋住了去路”
馬夫的話讓花容微微一怔,隨即平靜道:“停到路邊讓他們先過去”
“是”
馬夫趕著馬車,正要側(cè)過去,卻不妨道路積雪濕滑,車輪側(cè)歪,花容不防,身子撞向車窗!
車窗震出一條縫隙,花容眉頭微皺,起身整理衣服,待迎親的隊(duì)伍走過去,這才道:“走吧”
馬車轆轆駛遠(yuǎn),蘇煜一身紅衣喜服,目光順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無法收回,神色間有些恍惚。
剛剛……那是誰?
我會一直記得娘子,你永遠(yuǎn)是子煜心里的娘子。
蘇煜猛然驚?。〔豢伤甲h地扭頭望向剛剛的方向!
路上只有一路遠(yuǎn)去的車轍印,早已沒有了剛剛的驚鴻一瞥的身影。
熱鬧的春節(jié)過去已近兩月,二月的天氣依舊冷颼颼的,玉王府熱鬧非凡,天外村傳來了凌香和兩個孩子的消息,如今青宗到處給璃兒和凌兒使絆子,有木道子照料著,緋嫵有心要兩個孩子自己處理,她倒是閑了。
這次青山似乎要乘著送焰兒和魚兒的機(jī)會出來解決這件事,她其實(shí)更希望自己有機(jī)會去接回自己的兩個孩子,帶著璃兒和凌兒,還有緋玉晗……
花容坐在龍鳳畫紋銅鏡前,卸下發(fā)間柳璃鑲玉桃花簪擱在在一邊,墨緞般柔順的青絲一瀉而下,如往常一般倚靠在桌面拿起淡黃的古卷翻閱,簪花小楷的字體端正雅致,看著賞心悅目
。
亥時剛到,花容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放下書卷去睡,剛躺下沒多久,兩手沿著兩頰、唇角、纖細(xì)的脖頸一路而下?lián)岬揭陆笾校劭粗鸵讲辉撁降牡胤?,花容陡然發(fā)覺不對勁。
她的手不聽自己的指揮!頓時大囧!她這是在干什么?自摸?!
花容猛然起身,卻怎么也起不來,雙手雙腳更是不聽指揮,簡直就像是青樓女子被下藥時做出的不雅舉動!花容低呼一聲,俏臉殷紅。
“子玉……好子玉……你別胡鬧了!”花容死死抓住床榻邊緣,阻止自己做出不雅的動作。這條混蛇!占著她的身體竟然敢指使她這個本尊!
花容瞧著自己的手往胸前摸,都快急哭了。這種囧事讓她臉往哪兒擱!不由怒道:“子玉,你再如此,以后沒肉吃!”
花容感覺手腳頓時順暢了,暗松了一口氣。
“以后不許這樣了,你乖乖的快點(diǎn)恢復(fù)好不好?”她從未如此憋屈過,心下暗惱,卻不料好似被緋玉晗知曉,手又開始往不該去的地方碰,花容臉色一黑,又開始軟語安慰,好不溫柔。
“我以后再也不說你了,好了好了,子玉最好了!”
“夭夭最愛子玉”
“夭夭為子玉生很多很多寶……不行!我又不是母豬……吖!好好好,一窩一大窩總行了……”花容咬牙切齒,俏臉漲的通紅。
“子玉最好了……”
“子玉絕對沒有很流氓……??!我錯了!我錯了!”
花容說盡了好話,夜色深沉,屋外春寒料峭,屋內(nèi)溫暖舒適,花容安靜的進(jìn)入睡夢。燭光搖曳,悄然熄滅。
緋紅的水蚺從被子中溜出,靜靜看著她恬靜淡紅的小臉,悄悄溜入她的衣襟滑膩之中。
隨著春日的到來,花容嗜睡的毛病又開始了,不僅僅如此,每日清晨起來似乎渾身都疼的厲害,尤其是這段時日。
花容有些狐疑地檢查了一遍自己,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總覺得半夜的身子總壓著重物,到了清晨又消失了。
春日暖融,楊柳依依,冰雪消融,花木繁陰。護(hù)城河外迎來了玉樓城新的春季,空氣中柳絮飄飛,城中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緋嫵拉著花容逛了一日,逛得花容雙腿打顫,才放過了她。如今一切都回歸正軌,青宗有兩個孩子震著,烏穆也跑不到她跟前。
偶爾見到天道門的弟子,也都是來追木道子師叔,唯一令她驚訝的是竟然見到了靳衡,曾經(jīng)在天道門中自己最大的仇敵也是最讓她無法說清的人,如今,他似乎是除開木道子師叔外最有可能的人選。
自己那幾個親師兄,各個腿賤,巴不得全世界跑斷腿,根本不可能呆在一個地方不動
。
靳衡看到花容時,明顯怔愣了很久,又默不作聲地繼續(xù)去找木道子師叔,走到客棧門口又折回來,頗有些僵硬道:“天外村的人讓我?guī)г捊o你……你的兩個孩子想見你”
花容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機(jī)械地點(diǎn)頭,隨后靳衡拿著劍轉(zhuǎn)頭就走了。
“木道子師叔并不愿接受掌門之位”
花容說了這么一句便離開了客棧。靳衡腳步一頓,沒再說話?;ㄈ葸@句話的意思其實(shí)有些明顯,靳衡其實(shí)更適合天道門。
他是一個嚴(yán)謹(jǐn)?shù)娜?,即使曾和自己有矛盾,但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他卻分得清對錯是非。
鳳鳴繼續(xù)管理著鳳來儀,她到現(xiàn)在才明白,風(fēng)澈就是緋玉晗這廝!當(dāng)初竟這般戲弄與她!她威逼利誘鳳鳴才打聽到一點(diǎn)消息,以后再與那混蛇算賬。
鳳肆在六年前便離開了玉樓城,似乎是靈魂與白瀲白蛇混戰(zhàn),如今回去治病去了。鳳宸或許一直未曾離開西蜀,緋玉晗離開,蛇群也需要鳳氏支撐。
花容坐在房中安靜地編絡(luò)子,過段時日子玉大約就快恢復(fù)了,到時候她便去接回兩個孩子,也不知如今焰兒和魚兒可長高了些沒有?
窗外桃花含苞待放,生機(jī)勃勃?;ㄈ荽竭吅艘唤z笑意,淡笑道:“子玉,你要快些恢復(fù)過來,夭夭要告訴你一個驚喜”
窗外的風(fēng)透著泥土的氣息,花容站起身支開木棱格子窗戶,緋紅如火的身影隱隱立于她身后,修長的指尖輕撫她的青絲,透過青絲穿了過去,他只細(xì)細(xì)的撫摸輪廓,待花容回過身時,又消失不見。
馬上就好了,夭夭。
馬上我就回來了。
三月末。
這日下了一場雨,夜里的風(fēng)有些寒,花容伸手拿被子,感覺到兩只手腕好似被纏住,帷簾輕晃,緋紅的水蚺纏繞嬌軟的身子,花容低吟一聲,唇上一軟,長長的信子滑進(jìn)檀口……
光裸的玉足探出薄被,妖嬈魅惑的蛇靈骨環(huán)隨著低低的泣吟愈發(fā)妖艷,散發(fā)出緋紅的光芒,邊緣透著奇特的流轉(zhuǎn)白芒,纏繞著瑩白如玉的小腿,晶瑩的五趾摧折地蜷起,兩只修長的腿如菟絲般纏繞健碩的腰身。
“子玉……”花容低低輕吟,胡亂扭纏,想擺脫卻愈發(fā)被侵的深沉。緋玉晗輕輕俯身吻掉她的眼淚,低魅的嗓音帶著壓抑地欲噴發(fā)的火山巖漿般的激情,深深癡纏廝磨。
不知道該如何訴說此刻的心情,這種真正失而復(fù)得的欣喜若狂,只想好好的感受她!她還在自己身邊!
“夭夭……我的夭夭,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緋玉晗有些語無倫次,他只能在這一刻訴說自己濃烈的情緒,也許過了這一刻,又得許久不能正常
?!柏藏玻灰阄遥瑢氊惞怨缘模瑢氊悺?
低聲呵哄,深沉的貫入自己身體最直接的眷戀,花容被磨得淚珠子直掉,低泣求饒,嫵媚芳華,幾乎逼瘋了癲狂的男人。
“夭夭,我們要一群孩子才好,好么……”
花容嬌靨柔媚如絲,嗓音嬌糯綿軟,說不出整句來,迷迷糊糊地胡亂點(diǎn)頭,往緋玉晗的懷里拱了拱。
“子玉,夭夭一直沒告訴你,焰兒和魚兒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她軟糯的嗓音如撥動了緋玉晗心底一根柔軟的弦,說出的話卻在他腦中轟然炸開!
她說什么?緋玉晗胸口翻起了驚天駭浪,幾乎無法承受這翻天的狂喜。
花容只覺身體更重了,密密實(shí)實(shí)的渾身都好似火燒,燒的腦子有些迷糊,殷紅的唇不可抑制地溢出低吟,腰肢被緊緊箍住無法動彈。
“熱……疼……”
花容微微睜開迷離的眸子,琉璃蒙水霧般的妖嬈,只覺得身體深處廝磨的讓她無處可逃……
“璃兒,我的寶貝……”低低溫哄的嗓音湊近她的耳邊,花容覺得大概是累糊涂了,才會聽到這樣的稱呼。
淡色的月華映照室內(nèi),緋紅的光芒流轉(zhuǎn),青絲交纏,薄汗浸濕了嫵媚的容顏,緋玉晗摟緊累極的花容,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緊緊靠著自己的懷里,這才進(jìn)入迷離旖旎的夢……
清晨,陽光照進(jìn)來時透著淡淡的暈黃,花容看著眼前明潤的玉顏,恬靜的好像一個孩子,長長的睫毛如蝶翼,殷紅的唇瓣妖艷如血,狹長的鳳眸此刻安靜恬然,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的女子都自嘆弗如,青絲凌亂散于枕側(cè),妖魅惑亂。
花容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笑著笑著,她忽然止不住,無聲莞爾,她伸出手臨摹他顛倒眾生的嫵媚妖艷的五官。
或許她的神情太認(rèn)真,甚至都不曾發(fā)現(xiàn),那卷翹如薄翼的長睫輕輕顫動,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正含笑凝視著她……
他唇邊暈起一抹寵溺的弧度,低磁柔魅的嗓音湊近她的耳邊,低低笑道:
“娘子……夫君好看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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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jié)局完畢,甜蜜到底
想知道醒來之后的緋玉晗是否正常?
焰兒和魚兒與父親見面是神馬情形?簡介中的片段還冒油出現(xiàn),結(jié)局后續(xù)番外會出現(xiàn)
子玉努力播種耕耘,夭夭溜之大吉
原來的蘇煜恢復(fù)正常,記得和夭夭相處的情形會發(fā)生神馬?~╮(╯▽╰)╭
記得夭夭回到過去遇到的南冥寨子的人不?八十多年過去,故人相見,還認(rèn)識當(dāng)初的容姑娘?當(dāng)年半妖蛇兒,如今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當(dāng)初的那幾個萌孩子,如今也走向南冥權(quán)利巔峰,這些結(jié)局后續(xù)番外會說明(表抽我)
前面的已上傳的番外是前世緋玉晗與桃夭的故事,結(jié)局貼出后,大結(jié)局的后續(xù)番外會另開一卷,看目錄就明白
Wωω● тtκan● C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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