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時光讓她倒退成了一個心思單純的孩子,每當聽到君凌的名字時,她都能心思雀躍。在張雨辰嘴里聽到君凌的名字時,她正端坐著,垂眸摳著她胸前的手指。他的名字宛如溫泉的水,滋潤了她整個心田。那種溫暖的感覺只有她一人才能體會。
也怪她只顧著自己高興,竟忘了張雨辰還在開車,忘了他們之間有所芥蒂,所以當她聽到張雨辰用憤恨的話語指責君凌時猛地抬頭,皺了眉。
“大哥!”她無奈的喚了句,很早以前她就已經知道張雨辰跟君凌不對盤,可是身為她的大哥,若是心疼她,難道就不能對她心愛之人心存溫善嗎?
車子在西山別墅前停靠,張雨辰率先下車繞過后備箱把她的行李拿下來,然后再走到后車座,那時尹凝絡也已經打開車門正準備下車。
張雨辰見狀,本能的把行李箱放到一旁,兩只手臂一只手搭在車篷頂上,一只手伸過去拉她:“來。”
尹凝絡抬眸看了眼他撐在車篷頂的手心,紅潤光澤,感情線在掌心癡纏著。
讓尹凝絡撇不開視線的是面前已經橫出多時的手。四目相對,他心有善意,她懂。
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借著他的力量起身。
家門口,張雨辰按下門鈴,開門的是張嫂,但迎接她的則是張家一大家子的人。
張嘯天,林宛如,上官雅,張雨晴,歐辰逸。還有三個可愛無比的小寶貝。這晚家門口主角不再是大人們,而是兩個小孩子。
皓軒她是認得的,另外兩個站在上官雅身邊,不用說一定是上官雅跟張雨辰的孩子了。
尹凝絡沒有猜錯,兩個小家伙見到張雨辰的時候格外親昵,并且繞過了她,相繼跑到張雨辰的懷里。
張雨辰蹲下身,接住了他的兩個孩子。眉宇間透著人父的慈愛。
小女孩比較容易撒嬌,摟著張雨辰的脖子就是不愿放開。
尹凝絡看著那孩子,白色公主裙,小皮鞋,扎著兩個小辮子,眼睛大大的,很是可愛。
尹凝絡見狀,眼眸柔了。
這邊,張雨辰似是跟女兒商討了好久,但終是經不住女兒的糾纏,無奈之下只能將她抱在懷里才起身。雖然所有的精力都在小丫頭身上,但張雨辰始終沒有忘記妹妹的存在,剛走出一步時,他就回頭,看向尹凝絡,騰出一只手拉著尹凝絡,黑眸在燈光下閃耀光華:“回家了。”
起先,她站在那里未動,迎上他充滿溫情的眸,尹凝絡知道他的眼里想向她傳遞的是家人的溫暖。
車里,他出言斥責她:“正是因為你對君凌的念念不忘所以才會辜負了上官揚,看不到他的一片真心。”
也不是十分生氣,她反問他:“哥哥,你難道忘了他已經有妻子孩子了嗎?縱然他不愛那個女人,但是孩子呢,畢竟是真是他的骨肉,真實的存在,你能忽略的了嗎?你總認為是我負了他的一片真心,哥哥難道忘了,最先背叛這場婚姻的人是他,不是我!”
話落,車內竟是一片死寂。他們像是被被禁錮在過去的時間里一樣。張雨辰用冷漠封住了他的唇角,他知道他說錯話了。
回憶將張雨辰帶回了09年年初,那時候他從妻子口中得知李季荷的存在,一時間急血攻心,什么都不想的跑到上官家去鬧。還記得他看到上官揚的時候揪住他的衣領就是一頓揍。
帶著怒意與失望,他那一拳揍的極狠,竟將上官揚打出血來,那天晚上,張雨辰如同一只困獸,不惜賠上聲帶,用嘶吼的聲音問他:“為什么要背叛雨曦?”他的妹妹因為他而失去生命,平日里國外各忙各的倒好,一旦真的見到了上官揚,張雨辰就會恨不得打死他。
可是當上官揚拿出跟李季荷之間的契約時,張雨辰一下子心就軟了。那天晚上,那個叫李季荷的女人也在場,女人不顧外人在,竟歇斯底里的嘶吼著,那些凄哀的哭聲,無非就是想斥責上官揚的無情。
好歹她也為上官揚生了兒子,沒有功勞有苦勞,他怎可這般待她?
滿天的哭聲中,女人希望上官揚能夠看她一眼,但至始至終,上官揚的視線都不曾去過她那里,哪怕是憐憫,他也吝嗇給她。
張雨辰是男人,自然懂得愛與不愛的區別。也許在那一刻,張雨辰明白了,上官揚的心始終都在張雨曦身上。所以在得知張雨曦還活著的時候,她變成了上官揚一邊的人,一味的撮合他跟張雨曦在一起。
但今天,張雨曦的話提醒了他:無論上官揚愛不愛李季荷,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孩子這是事實。
現實與張雨曦消失的記憶無關,曾經王子與公主他們之間的愛情已經出現了裂痕,猶如破碎的瓷器花瓶,就算粘補的很好,裂痕終究還是會存在。
縱使上官揚再癡情,讓張雨曦如何接受他跟李季荷之間存在的那個孩子。當張雨曦恢復記憶的時候,面對丈夫婚內出軌,怎不心寒,而且還多出來一個孩子,自尊心強的她,怕是會帶著一身傷遠離上官揚。
客廳寒暄,最賣力的當屬張雨辰的兩個孩子,繞著尹凝絡,一個勁兒的示好,就怕尹凝絡記不起他們來著。
交談之中,尹凝絡發現詩暄斯文乖巧,倒是詩凝小小年紀個性有些張揚。上官雅含笑看著女兒,每當詩凝動作跟淑女不沾邊的時候,她都會開腔跟尹凝絡解釋:“瞧瞧這孩子,都是讓你哥給慣得,我曾教育她,讓她跟姑姑好好學習,多學你身上的溫婉氣質。如今你回來了,還指望你以后多幫忙教導著點兒。”
尹凝絡覺得這次回來,上官雅的口氣較之以前客氣了許多,起碼不會在眾人面前劍拔弩張,甚至還多了幾分討好的味道。
其實,話說回來,討好不討好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是大哥的妻子,是她的家人。縱使她以前真的犯下什么錯,她也無法跟她計較。
有的時候糊涂才能維持一個家庭的和諧。
無意間,視線與林宛如交匯,現年五十多歲的女人,似是被時光厚待,仍保留一雙清澈動人的眸。看向她時,多是溫柔與和善。
相視一眼,便可明了千言萬語。她的女兒她懂,遺傳了她的性子,都是溫善的人。
夜間入睡,張雨辰滿腦子都在想張雨曦的問題,煩惱充斥大腦,以至于他無法安眠。半夜起身,穿上拖鞋,獨自一人走到落地窗前。有風迎面吹過,飄蕩起左右兩側蕾絲窗簾,b市夏天的夜晚氣溫不算很涼,即使打在張雨辰的臉上也不會有什么感覺。
抬眸,他的眼融入了漆黑的夜,雙手負后,總覺得這三年來他欠了妹妹很多東西。
比如說:身為兄長的關愛。
女人因為愛情所以會變得粘人,這一點在結了婚的女人身上尤為突出。
半夜睡得好好的,上官雅下意識的伸手摸向床側,觸手感到落空,這才睜開了眼睛。
床上已經沒有丈夫的身影,上官雅焦急坐起身。本能的在房間里尋找丈夫。視線落在窗前,未開口先看到他寂寞的身影。
上官雅披上睡衣下床,輕著腳步靠近丈夫。
“在想什么?”她問。
大概是沒想到妻子會半夜起身出現在自己身后,所以感覺到上官雅的時候,張雨辰先是一怔然后才慢慢恢復了正常。
他將視線交給了星空,慢慢的說道:“這三年,我覺得自己虧欠了雨曦很多。她剛回來之時,明明可以給她溫暖的,但卻錯過了,以至于她現在會這么怕我,怕這個家。”
上官雅打斷了他的話,走到張雨辰面前捧起丈夫的臉,月光下,那深邃的五官,深沉的眸。她用溫柔相待:“別擔心,我會跟你一起補償她的。”
經過上次離婚事件之后,上官雅知道自己有錯,所以這次張雨曦回來,她是真心想要修復她們之前的感情。
張雨辰垂眸看著妻子,抬手扣在妻子的掌心里,有些感動,但他清楚有些事情并非是想的那么簡單。
他問妻子:“我們兩個真應該好好想一想,若是雨曦恢復了記憶,當她面對李季荷的孩子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反應?我現在覺得這一切對雨曦來講都太過殘忍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卻讓她接受丈夫跟別的女人有私情。夢想破滅,她怎么承受的了啊!”
上官雅聽后明顯不悅,盡管她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而且身為一個女人她也能理解張雨曦現在的處境,但大概就是因為親情的關系吧,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的意思是不贊成我哥跟雨曦在一起了?”
月光下張雨辰斂了眸,有些話不用說出口意思已經明了。
“小雅,你應該明白,他們之間回不去了,兩人都是自尊心特別強的人。對于雨曦來講,記憶是要恢復,但恢復之后他們的感情卻無法恢復如初。”
這下輪到上官雅無言了,是啊,是啊,兩個都是要強的人,又怎能輕易恢復到當初模樣。
這晚,在尹凝絡房間里,床頭開著一盞燈,她只身站在窗前,耳邊卻貼著已經撥打出去的電話。
尹凝絡打電話給君凌的時候,他正在趕往君家老宅的路上。話說,兩人分別以前后一個小時之差坐飛機飛往b市c市。錄音臺上顯示來電是尹凝絡,君凌按下接聽鍵,帶上藍牙耳機。
或許愛就是這樣吧,還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唇角上的笑容已經綻放。
他問:“這么晚了,還沒有睡?”
她答:“想著你,不知道你回國了沒有。”
他答:“回來了,正往老宅趕。”
她問:“今天晚上會住在老宅嗎?”
他答:“不確定。”因為今天晚上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老爺子坦白。
換了一種模式,君凌笑著叮囑尹凝絡:“晚上睡覺的時候別踢被子,雖然同樣是夏天,但b市不比c市,夜間的氣溫還是很涼。”
手機里傳來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如大提琴悅耳的音符,每一筆都能溫暖心田,她聽了心里暖,但鼻頭卻是酸酸的。好想對他說,如果你在就好了!
而那邊的人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直接說了一句:“凝兒,你聽著你要學會適應沒有我的日子,我的傻丫頭要慢慢長大知道嗎?”
說出這番話,君凌確實心酸。到底是把他逼出了怎樣的境地,他才會違心說出這樣的話來。
C市的夜,君凌緊抿著唇,有路燈的光打進車里,照亮的是他隱忍的情緒。心里難受了,所以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也不由的緊了幾分。
這時候他真后悔自己不能霸道一點,就這么圈養著她有什么不好?干嘛讓她找回那些記憶。它們就應該伴隨著三年前張雨曦的死亡而死去。關他的尹凝絡什么事情?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在如何霸道也終究逃不過道德的底線。他相信因果報應,世界是一個圓,曾經遺忘的人或事物早晚有一天會跟著圓的軌道再次回到最初的點。那些記憶是張雨曦的,縱使曾經遺忘,總有一天會被她想起。他怕到那時,她會因為他禁錮的愛而憎恨他。
沉默之后,回應尹凝絡的只有冷冷數語:“我在開車,你早些休息,掛了!”
結束通話,君凌眼眸脹痛,有時候絕情也是深情。
遙遠b市,尹凝絡聽著手機里嘟嘟的聲音,心情復雜。轉身,雙臂撐在陽臺上,抬眸,燈光點亮了她眼里的璀璨……。
車子駛進君家老宅,君凌將孩子帶了下來,一邊走一邊叮囑道:“天佑,這里就是爺爺跟奶奶的家,爸爸跟媽媽這段時間可能會很忙,沒時間照顧你,所以你就暫時跟爺爺奶奶住一起……不過你放心,爺爺奶奶人都很好,他們會很疼你的。”
天佑聽著乖乖的點了頭。
說話間,君凌已經走到了正廳,晚上九點,君煜跟黎婉還沒有打算睡覺,見到兒子,二老一時吃驚,在看他身旁的孩子,黎婉似是有影響,于是出聲問道:“這孩子……”
君凌沒有回話,默默的點了頭。
君凌將黎婉跟君煜介紹給天佑,并且吩咐小家伙叫人。
那孩子也確實討喜,禮貌舉止各方面讓人倍感貼心。
“好啦,都是一家人,快坐下來吧。”黎婉熱絡的招呼著,到了她這把年紀,對小孩子那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所以也不管時間是不是很晚,黎婉還是吩咐廚房做了一些小點心端上來。
黎婉熱情,但君煜卻很冷淡,深邃的目光看向兒子,他這么晚回來,身邊又不見尹凝絡怕是有什么事情發生了吧?
父子交談不需要太多客套的話語,君煜便直接進入了主題:“凝絡呢,怎不見你們一起回來?”
話落,一室寂靜,連著黎婉喂小孩子吃點心的動作也不得不停了下來,紛紛看向君凌。或許是因為氣氛太嚴肅,小孩子不宜在場,黎婉便吩咐傭人將小家伙帶到樓上去。
客廳了只剩下三個大人,君凌便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跟自己的決定全數告訴了君煜。君煜聽后大怒,斥責兒子:“胡鬧!”
“之前你不是告訴過我,這一生非尹凝絡不可嗎?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你都不會放手的嗎?君凌,我將信任給了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嫌少看見君煜發怒,但這一次他確實對兒子失望了。
君凌聽著父親的數落,神情平靜,待君煜發泄完之后,他是這樣回答他的:“其實,讓尹凝絡一個人回b市的時候我就后悔了,但,那畢竟是她的記憶,我不想她抱著缺憾的人生跟我在一起。我不想我的愛情因為曾經羞恥的舉動而蒙上陰影。”
君煜生氣,兒子在事業上倒是很行,怎么轉到感情上就這么笨了呢?他深知劍拔弩張解決不了問題,于是努力平復心情,拿起了老爺子說事兒:“你從小在你爺爺跟前長大,他這一生最驕傲的應該就是跟你奶奶之間的感情了,相信你也沒少聽見你爺爺炫耀他年輕時候的愛情。如果他當時不是霸道了一點,你覺得他能留住你奶奶嗎?”
遠在京城的老爺子半夜睡得好好好的,突然就打了一個噴嚏。老爺子從睡夢中驚醒,十分不解:到底是誰在背后說他壞話了?
君煜說,愛情不是大方的讓出,是爭取。如果你愛這個人的話,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爭取她或者他。
你跟尹凝絡已經錯過多年,這一次如果再錯過你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君煜一席話雖說醍醐灌頂,但真正讓君凌意想不到的是母親黎婉的舉動,不知何時,黎婉已經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掌心里正是張雨曦當年送給他的玉墜。
黎婉說:“這墜子代表什么,你不會不清楚,你對尹凝絡的愛就算她恢復了記憶也不會忘記。我知道你擔心她為難,可萬一她在記憶復蘇之后選擇的人還是你,那你現在的回應豈不是讓她失望了。”
一語落,君凌怔怔的看著父親跟母親。從一開始他們并不看好這段感情,到如今鼓勵自己勇敢去追求愛,為了他君煜跟黎婉真的做出了很大的讓步。
黎婉說:“我跟你父親之所以會改變想法一方面是因為你的愛打動了我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不想因為固執讓你的人生存有缺憾,我跟你父親是過來人,都會尊重你的選擇。凌兒,若是認定了,就去追,哪怕沒有收獲好的結局,也要給自己愛一次的機會。”
黎婉將手中的玉墜交到兒子手心,并用手使他反扣住:“去吧!”
君凌感激的看了父母一眼,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轉身就往廳外走。
“爸爸!”小家伙不知何時下樓來,追著君凌。拉住他的手,幽黑的眼睛看著他,似是在等一份承諾:“爸爸,你會把媽媽帶回來的,對不對,我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
面對兒子,君凌蹲下身,抬手撫摸他的笑臉:“爸爸現在不能給你肯定的答案,但爸爸盡力把媽媽帶回來,希望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用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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