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在冷宮里聽說了這件事之后,倒是微微一呆?!荆?
“倒是可惜了那個影茗了,倒是個忠心的。”香凝在一旁道。
林清抿了抿唇,決定不告訴她,其實影茗不過是崔嬤嬤安排在阮淑容身邊的棋子罷了。她的命運,是早注定了的。做完了這一件事,便是她還活著,崔嬤嬤也不會容她。
便讓香凝以為她是個忠心的丫鬟好了,這世上總要有些好的事情,讓人覺得活著也是美好的。
其實林清也沒有料到,阮淑容竟然會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來報仇,簡直是不顧一切了。
不過想想其實也是正常的,畢竟她流產(chǎn)的時候,證據(jù)確鑿,皇上也沒有處罰黃瓊璧,更何況是毫無理由的說是曲嘉佳害了她的孩子了。
也是因為這件事,林清對阮淑容倒是有了一點好感。從前只覺得她心無城府,冒失驕縱,倒是沒有想到,她竟有一片赤誠之心。若是別的嬪妃,即便是要報仇,也只會用些陰謀詭計,哪里像她,當真是胡來。
但也就是這種胡來,讓林清不知說什么好。只要一想到曲嘉佳原本有一大堆的計謀要使,最終卻因為阮淑容莽撞的行為戛然而止,林清就忍不住想笑。
所以有時候她是信命的。所以她無論做什么事都留有余地,絕不小看任何一個人。在曲嘉佳算計阮淑容和穎妃的時候,大概不會想到,自己的結局,竟然會這樣草率而匆忙。
不過這些事情到底都過去了,不僅成功的達到了吸引宮中眾人視線的目的,也成功的將兩個勁敵處理了。
林清不是不高興,但同時心里也有些隱憂。
崔嬤嬤在宮里的勢力,比她想象的還要大。這些勢力,林清不知道李懷玉清不清楚,但她自己知道之后,心頭是有些發(fā)憷了。在這個不大的成國后宮之中,竟然隱藏著兩股那么大的力量,讓人不得不擔心。
林清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計劃,但是還不完整。
她現(xiàn)在沒有多少時間來動腦子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活動越來越不方便,林清覺得自己腦子轉的也慢了。
她現(xiàn)在最緊要的,便是養(yǎng)好身體,將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來。
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是去年十月份的時候,林清才模模糊糊的察覺到他的存在的。許是月份太短,就連施太醫(yī)也拿不準到底多久。那之后便沒有看過太醫(yī)了,所以預產(chǎn)期是林清自己估算的。
按照當時已有一個月算,那么到現(xiàn)在六月底七月初,也已經(jīng)整整九個月了。
所謂十月懷胎,實際上并沒有三百天那么長。林清記得以前上生物課的時候學過,大約就是二百八十天左右。前后浮動十來天,都算是足月生產(chǎn)。
按照這樣算下來,那么如今九個月,二百七十天,已經(jīng)是在預產(chǎn)期之內(nèi)了。
所以林清除了每日讓香凝扶著她在院子里走一走之外,也開書讓香凝注意準備生產(chǎn)的時候用到的東西:干凈的布料,剪刀,干凈的放在太陽底下曬過的被子褥子,柔軟的用來給嬰兒清潔的布料,襁褓,尿布,甚至小衣服小襪子等等……
香凝忍不住驚嘆,“主子,原來生產(chǎn)的時候需要那么多東西!”
林清微笑著點頭,其實這些準備,也未盡善盡美。她最怕的,卻是香凝一個人忙不過來。但若要讓其他人進來照料自己生產(chǎn),她又是極不放心的。
說不害怕,但其實經(jīng)歷過木蘭生產(chǎn)逝世之后,林清的心里,是有一塊陰霾的。
但她素來鎮(zhèn)定,這種陰影,不止是跟著她的香凝沒發(fā)現(xiàn),就是她自己,也沒有當回事。畢竟女子生產(chǎn),有些緊張慌亂,也是常事。既然別人沒法子幫忙,她當然只好自己來了。
香凝卻十分擔憂,“主子,咱們當真不告訴皇上,請幾個穩(wěn)婆過來么?奴婢不大放心……”
先不說李懷玉會不會在意這個孩子的問題,林清卻是覺得,生產(chǎn)的時候有別人在,反而更不安心。
因著身子笨重,林清每日也只能勉強走動小半個時辰,其他時間,不是靠在椅子上,就是躺在床榻上。
她的身子浮腫的不像樣,伸手一暗就能按出一個坑。肚子壓迫到膀胱,總是有尿意。而且睡眠極不穩(wěn)定,總是睡一會兒就醒過來。
香凝一個人照料她,自然累得不像樣子,每天都是倒頭就睡,眼底卻還是帶著兩片黑影。
這晚上林清翻來覆去睡不著,便爬起來,慢慢的走出屋子。六七月的天氣,已經(jīng)十分炎熱了。不過深夜的時候,風倒是很涼爽,讓人忍不住便愜意起來。
因為是月底,并沒有月亮,林清也不敢隨意亂走,便往自己平日里所坐的躺椅走去。這躺椅還是她和香凝在冷宮里翻出來的,也不知是什么時候的古董了,倒是極為結實。林清白日便躺在上面曬太陽。
誰知走到地方,卻發(fā)現(xiàn)有個黑影站在那里。林清吃了一嚇,正要尖叫,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道,“清兒,別叫,是朕?!笔抢顟延瘢智宀挥梢汇?,這大晚上的,他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然后她才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現(xiàn)在大著肚子,可是沒有人知道的。想著夜深了什么都看不見,她連忙快步往回走,“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打擾皇上了,這便告退。”
好幾個月不見,林清以為,再見的時候,自己對李懷玉,多少會有些抱怨的。但事實上,真的見到了,她心中卻是意外的平和,雖然有些驚訝,但卻坦然處之。
又或者,黑夜的確是個能夠隱藏許多東西的時候,不用完全的暴露在對方眼中,她方能如此從容。
然而下一刻,李懷玉的話,卻讓她整個人都僵硬起來。他伸手拉住她,道,“清兒,慢些,小心肚子?!?
他知道!林清腦子里只有這三個字。
他怎會知道,他什么時候知道的,為什么他明明知道,卻還是不聞不問……
她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僵硬的任由他將自己拉入懷中。
“清兒,別怕,朕在這里陪著你?!崩顟延衽牧伺乃谋?,讓她放松下來。
林清卻推開了他。就算是看不到,她卻還是想要和對方保持距離,也保持清醒,“皇上……知道了?”
“朕早就知道了。清兒,朕不信你不知,這附近有朕的人,不然朕也不能放心的讓你留在這里。”李懷玉輕聲一嘆,“本來知道后,朕便打算將你接回去,不讓你在此受苦。然……那時宮里正是多事之秋,讓你回去,還不如在這里養(yǎng)胎。”
林清咬了咬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明明曾經(jīng)有那么多話要說,但現(xiàn)在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只能沉默以對,兩個人在靜默的黑暗之中,憑著感覺揣測對方此刻的表情。
好像又回到了萬壽節(jié)那個夜晚,林清想,真像。那一夜他急匆匆的來責怪自己,風吹滅了屋里的燈,當時也是這樣,在黑暗之中,他憤怒,無奈,失望,然而她茫然以對,最后他激憤的離開。
李懷玉心頭其實也并不是不忐忑的。若是從前,他肯這樣紆尊降貴,自然覺得對方會受寵若驚。
但若那人是林清,一切都說不好。林清在冷宮過的是什么日子,他是知道的。可就算是這樣,林清也從沒有想過向他低頭。就算是有孕,就算是到了現(xiàn)在,將要生產(chǎn)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要讓人通知自己。
想讓林清反省自己的錯誤,首先低頭認錯,是不可能的了。
其實是他將林清想得太過決絕了。林清可沒有在冷宮里住一輩子的打算。
她性子里,頗有一種底層的女子所擁有的那種堅韌,便是最苦的環(huán)境,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但明明有更好的生活,為了自尊,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而堅持,她卻也做不到。
她是李懷玉的嬪妃,她的孩子是鳳子龍孫,自然應該過上更好的生活。否則她何至于在冷宮如此籌謀?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圖個安全,才一直留在這里,卻被李懷玉看成了寧折不彎。
林清是知道李懷玉派過人過來的,但后來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她便以為那些人早就撤走。如今看來,倒似乎是一直留在這里保護自己的。
李懷玉能有這種用心,倒是讓她覺得有些詫異。
不管曾經(jīng)有多少齟齬,多少不快,隨著時間的過去,雙方似乎都將那些東西淡忘。
尤其如今林清肚子里還有個孩子,李懷玉的態(tài)度更是軟和了不少。她自然順著梯子下來,“原來是這樣,臣妾還以為,皇上早將臣妾忘光了呢?便是大皇子,也偷偷來過幾次……”
站的久了,林清只覺得腿開始發(fā)酸,摸索著走過去在躺椅上坐下,才停李懷玉輕聲斥道,“天賜這個臭小子,倒是孝順,還知道偷偷來看你……”他咳了一聲,又道,“如今既然無事了,外頭風平浪靜,你便跟朕回去吧?在外頭生產(chǎn),也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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