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蔓就那么冷靜地離開了云城,霍漱清并不意外。孫蔓這個人就是如此,即便她對他有不滿,兩個人也不會撕破臉。
坐在飛機上,孫蔓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和霍漱清就真的走到了這一步。霍漱清為什么要這樣做?她知道霍漱清對她有很多意見,可是,那也沒有到離婚的地步啊!到底怎么回事?難道真的是因為他身邊別的女人——霍漱清絕對不是那種可以被女人威脅的人!
即便到了此時,孫蔓也想不清楚自己和霍漱清的問題出在了哪里。可是,現在霍漱清提出了離婚,她該怎么接,這個球踢到了她的腳下,她該怎么辦呢?難道接受條件和他離婚?
那份草擬的離婚協議里面,霍漱清把兩人在榕城的財產多數給了她,可是,孫蔓很清楚,就算是霍漱清把協議里列的那些都給了她,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霍漱清也很清楚這一點,可他還是并沒有把全部都給她,估計是怕她追查他其他的收入吧!至少現在這樣看起來,他們的離婚協議還是很公平的。
望著腳下逐漸遠離的城市,孫蔓的心情,有點復雜。
霍漱清看著懷里睡著的人,心情也一點都不輕松。不光是離婚的事,而且還有工作的事。
公安局這邊,這一次,他是決心要把云城市公安局這塊天捅破,這一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從眼下的結果來看,金勇華是要四面楚歌了,不光是云城市的黃賭毒問題,還有一些案件偵破過程中出現的違規操作導致的無頭案——霍漱清很清楚,該從什么方面下手才能縮小打擊面,把所有的子彈都射向金勇華這個靶子,盡量不要誤傷到別的人。金勇華把持云城市公安系統十多年,想找他的問題不是難事,可是要做到穩準狠,就不容易了。幸好,廖靜生是個想法很縝密的人,每一步都走的恰到好處。霍漱清要做的,就是從其他的方面給予協助,比如說利用輿論的力量,以及省里的壓力。
金勇華要做到今天這個地步,除了趙啟明、叢鐵男等人的強力支持外,其他的派系也對他是尊敬有加,誰也不敢得罪他。要辦他,壓力可想而知。不過,似乎很多大事在進行的時候,冥冥中都會有些暗示一樣,這次的事件,就正好發生在金勇華去巡回學習期間。金勇華離開云城,局里的事務就交給了廖靜生這個政委加第一副局長,正是因為廖靜生有了這樣的代理權限,后面的事情著手起來才順利了許多。再加上金勇華的飛揚跋扈和目中無人在省廳也結了不少的梁子,當云城市公安局大戲開場時,省廳里那些對金勇華不滿的力量,或多或少對整件事的進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然而,金勇華十幾年的經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當整場戰役的形勢略顯明朗時,廖靜生遭到了巨大的反撲。
為了支持廖靜生,霍漱清在視察了雁臺區區政府的辦公大廳之后,指出“公務人員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執法和行政方式”、“要做老百姓的仆人,戒驕戒躁”之類的。隨同前往的省電視臺記者還有駐江寧省的中央新聞機構記者,都對這件事進行了報道。隨后,江采囡發了長篇報道,主要針對云城市公安局近期進行的專項行動,特別指出了幾件被社會廣泛關注的重點案件的辦理情況。在江采囡的報道出爐后,其他的新聞媒體進行了轉載和跟蹤報道,讓云城市電視臺和《云城日報》陷入了窘境。迫于各方面的壓力,省廳派調查組來到云城市公安局,針對公安局內部的一些錯誤執法進行調查,關鍵就在那幾件案子上面。
經過這一系列的強大攻勢,金勇華處于了斗爭的劣勢。
云城市公安局的艱難戰役,對于霍漱清來說是個考驗。可是,他很清楚,即便自己這一次成功了,后面的事情更加麻煩。金勇華是趙啟明在重要幫手,收拾了金勇華,就就相當于砍掉了趙啟明的一條胳膊,勢必會引來趙啟明的反撲。那么,趙啟明會把目標定在哪里呢?
蘇凡出事,還是因為他霍漱清把趙啟明的私生子給處置了。為了救蘇凡,霍漱清要打掉金勇華,為了挽回在金勇華身上的損失,趙啟明就會對霍漱清的親信動殺機。那么,這親信會是誰?霍漱清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事件發生時措手不及。
原以為趙啟明會在金勇華出事的時候就動手,霍漱清卻發現別的事纏住了趙啟明的手腳,那就是安全局的動蕩。姚省長的人馬涉入了安全局的事,針對云城市安全局采取了行動,這對趙啟明來說,絕對是個梗刺在喉的事件。
霍漱清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那平靜的夜色。
自從踏入官場,他的心就不曾平靜過,神經總是要繃著,稍有不慎,后果不可設想。可是,人的神經就如同彈簧,總是處在緊張狀態難免會產生金屬疲勞。他不能休息,只能需要一劑潤滑劑,而她,就是他的潤滑劑!
霍漱清發現,姚省長牽扯進這次的事件,問題就處在那個曾泉身上。曾泉是何許人?他霍漱清不是不知道,他接觸過,曾泉來江寧,霍漱清也很清楚。可他萬萬沒想到,曾泉會和蘇凡扯在一起,并且,曾泉還主導了姚省長此次的行為。這么說的話,姚省長是徹底投靠到了曾家了嗎?
曾泉,曾泉!
霍漱清看向床上那個被溫柔床頭燈光包圍著的女子,眉頭緊蹙。
蘇凡啊蘇凡,你怎么會招惹上那樣的人呢?
夜色深深,蘇凡卻不知道身邊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次日一大早,霍漱清就去了單位,蘇凡和張阿姨則去了松鳴山療養院。
然而,中午的時候,蘇凡還沒有到療養院,就接到了同事丁雨的電話。
“蘇科長,太好了!”手機一接通,蘇凡剛問了一句,丁雨就驚呼道。
“丁姐,怎么了?”蘇凡問。
“你家里沒事吧?”丁雨問。
“挺好的。”蘇凡道。
“那就好,主任說你家里出了點事,你請假去了。我一直想問你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是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既然沒事就好。”丁雨道。
蘇凡無聲笑了,她沒想到真有人會在意她,心里暖暖的。
“我是想跟你說件事——”丁雨壓低聲音道,“宋科長剛剛被紀委帶走了。”
“啊?為什么?”蘇凡大驚。
“不知道,你不在的這幾天,李秘書長和馮主任帶了好多人來咱們處里調查什么泄密的事,每個人都被查問了,你呢,他們是不是去找你了?”丁雨問。
也許是因為和蘇凡走的近,而且蘇凡對她也很好,丁雨這才敢問這樣的事。
“呃,問了。”蘇凡撒謊道。
“宋科長剛剛被帶走了,高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還有,還有那個曾泉,你知道的吧,也不上班了。”丁雨道。
什么?
蘇凡簡直不敢相信,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高嵐去哪里了?她又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特別是宋科長,宋科長怎么會被帶走?至于曾泉,她是知道的,他出差了——不對,曾泉出差了,高嵐說不定也出差了呢!
“高嵐是不是出差了?”蘇凡問。
“不知道,前幾天她還在呢!昨天上午就沒來了——”丁雨道。
蘇凡的大腦快速運轉著。
如果是因為泄密一事,高嵐不大可能會被牽連,因為高嵐根本沒有權限看那份文件。難道說,陷害她的人是宋科長?為什么?她和宋科長一直關系還可以的,怎么宋科長會下手陷害她?不過,仔細想一想,能做到那些事,能準備好安全局那些證據的人,宋科長嫌疑很大——是的,準備證據,蘇凡感覺那些證據就是被特意準備好的一樣,一步一步,一環扣一環,讓她根本找不到漏洞,找不到辯駁的地方。
“沒事,可能,是去出差了吧,應該不會有什么——”蘇凡道。
“我不是擔心她!”丁雨聲音越發地低了,“最近這是怎么了?咱們處里,從沒出過這么多的事,最近就跟天塌了一樣!”
“你別擔心,不管什么事,總會有過去的一天的。”蘇凡安慰道。
丁雨深深呼出一口氣,道:“唉,我也知道不該和你打電話說這些,就是想知道你怎么樣。家里的事,要是需要幫忙,隨時跟我說呀,別跟我客氣!”
蘇凡謝過丁雨,掛了電話。
如果是在以前,蘇凡一定會奇怪丁雨干嘛要和她說這些話,可是在安全局被關了幾天,好像她的腦子猛的就清晰了,跟重生了一樣。丁雨說這些,無非就是想和她更加親近一些。這次來外事辦調查泄密事件的人是馮繼海,而處里誰都知道她蘇凡和馮繼海關系近,市長讓馮繼海介入調查,足以說明市長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丁雨在機關里的時間比她蘇凡長,這點行情還是看的明白的。宋科長被紀委帶走,那個科長的位置空出來,即便不是蘇凡接任,可蘇凡絕對不會吃虧。
如果真的是宋科長陷害她的,蘇凡的人生觀幾乎要被挑戰到顛覆的程度了。宋科長對她也那么好,經常噓寒問暖——
到了休息站,蘇凡去給自己和張阿姨各買了一瓶冰鎮的飲料,坐在陰涼處喝著。
“累了吧?我們快到了。”張阿姨道,“那邊條件很不錯,你要是喜歡種些花花草草的,也是有花園的。”
蘇凡笑笑,不語。
“別擔心,不管發生什么事,霍先生都會解決的!”張阿姨勸道。
“我同事剛剛和我說,一個對我很好的領導被帶走了,可能這次的事就是她干的。如果真是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蘇凡搖搖頭。
“一個人在順境的時候,會有很多人跑來圍著他,說很多好聽的話。可是,當你身處逆境的時候,不落井下石的,都是有情義的。”張阿姨說著,看著蘇凡,“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實,雪中送炭的人少,錦山添花的人從來都不缺!你那個領導,或許是覺得你對她有用,所以才對你好。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