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反問賀琮:“那么草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她也是在反問自己。
她是被當作顧家繼承人養起來的,父親打小就帶她在茶園里種茶、采茶,親手教她如何制茶,就是為了把顧家的茉莉香片的手藝傳承下去,是為了讓她把顧家的生意發揚光大,她已經略有小成,就在快要達成目的地時候,突然褪下男裝,成了他的王妃,顧家再沒顧衛卿這個人,那她這近二十年的努力算什么?
她連名字賦予的權力都被剝奪,她連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都沒有,她甚至連什么樣的自己才是自己都沒有,如今整個將她所有的心血都一筆抹殺,她如何甘心?
賀琮握住顧衛卿的手腕,頗有點嘻皮笑臉的道:“自然是為了遇見本王。”
“……”顧衛卿無語。不知他是不懂她的心思,還是他故意避重就輕,沒人能理解她內心的真正感受,她一直以為她的存在就是擔當大任,可忽然有一天他告訴她她努力奮斗了這么久,不過是嫁人為婦,幾乎完全顛覆了她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所有人都可以罵她矯情,可她知道她能堅持這么多年,不畏艱險,忍辱負重,也不過是靠這點兒“希望”支撐著。如果沒有了這份希望,她還是顧衛卿嗎?
或許賀琮真的喜歡她,但絕不是因為她有這副嬌美的容貌,就因為她有著不同于尋常女子的庸俗,他才會不厭不膩。可一旦她失去了顧衛卿所承擔的價值,她和別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讓她放棄自己的所有,就為了換取有朝一日他的始亂終棄?怎么看這都不是一筆值得做的買賣。
顧衛卿搖頭,道:“好叫王爺知道,草民從小就當自己是男子,從來不知道女孩子應該是什么模樣,冷丁叫草民雌伏,就算草民甘心,只怕草民也難以勝任。這會兒王爺情意濃厚,可以對草民萬般容忍,可一旦王爺發現草民不過爾爾,那時王爺瀟灑來去,草民該如何自處?”
她就是不信他,她不信他感情持久,也不信他感情忠貞,更不信他們之間會有個良好的結局。
賀琮不以為然的道:“本王不能保證什么,便是保證了只怕你也不信,本王也確實說不出來到底喜歡你什么,又能喜歡你多久,本王只能說目前本王想要你,你是個生意人,自然什么都拿贏虧做比較,要不然你提條件,如果將來本王真的如你所說負了你,那本王盡力彌補你好了。”
這倒正合顧衛卿的下懷,她道:“草民想和王爺約法三章,如果王爺應了,草民也不要王爺的明媒正娶,還是那句話,只要王爺不主動開口說厭棄了草民,草民就絕對不離開王爺。”
賀琮也不急著走了,他索性拉著顧衛卿坐下,打算長談,道:“你說。”
顧衛卿道:“很簡單,只有三條,第一,草民希望能以顧衛卿的身份,自由進出王府并承擔顧家生意。”
賀琮眉頭一皺,隨即道:“可以,但本王也有條件,你只可在建寧府行走。”
顧衛卿心里不愿,她不想遠行是她的事,可賀琮人為苛刻的限制她終究讓人不舒服,但她也沒強拗,點頭又道:“第二件,王爺娶正妃之日,就是草民離開之時。”
賀琮惱怒的皺眉。總之她心心念念始終是以離開自己為己任唄?她又不肯做他的王妃,還不許他娶王妃?
顧衛卿道:“草民可是拿一輩子在冒險。”人生本來就是場賭博,壓下賭注,誰也不知道是輸是贏。贏了,有可能不過耳耳,可輸了,很有可能傾家蕩產,血本無歸。沒誰可以逃避這場賭博,賀琮也不例外,他們兩個相較起來,怎么看怎么是她顧衛卿賭注更大。她贏了,也不過是雞肋般的名分,賀琮輸了,也不過是晚幾年娶妻生子罷了。
賀琮爽快的道:“成,本王應了,第三個條件呢?”
顧衛卿躊躇了下,道:“第三件么,草民想跟王爺討一塊免死金牌。”
賀琮失笑:“本王哪來的免死金牌?再說你當你自己是誰?免死金牌也是你能拿到手的?”也就是周朝建朝之初,跟隨太,祖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幾位元老才有免死鐵券,可隨著家族沒落,免死鐵券也早就回去了,迄今幾百年,也沒再聽說有免死金牌問世,顧衛卿一無衛國戰功,二無濟世之德,居然敢要免死金牌?胃口也太大些了吧。
顧衛卿仰臉看著他,道:“這只不過是個說法,草民就是希望能從王爺這兒換回一個承諾,假若將來草民有失儀不當之處,希望王爺能饒恕草民一次。”
她伸出右手食指,很懇切的道:“就一次。”
賀琮瞇著眼睛想了想,道:“這個本王不能答應,很顯然你心里就沒揣著什么好主意,難不成明知道你要對本王不軌,本王還預先饒你不死,這豈不是助長你作惡多端嘛。”
顧衛卿訕笑:“王爺委實多慮,草民能如何對王爺不利?”
賀琮伸長腿,漫不經心的道:“那誰知道?你這人私心最重,誰知道這些日子你是不是早為了一己之利把本王賣了?本王可說好,你若是賣得便宜了,本王可不干。”
顧衛卿:“……”她順竿就爬:“不知王爺自估一下身價?”
賀琮想了想,道:“一萬、十萬的,你定然是看不進眼里的,怎么也得賣個百八十萬的吧?”他忽然就大怒,道:“說,你是不是和二哥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不然你這一百萬兩哪兒來的?”
換個人也要被嚇死了,顧衛卿卻神色不變,道:“王爺也太小瞧草民了,您也太低估了自己,若是草民想要銀子,何必拿王爺去跟太子殿下換?太子殿下又不是草民什么人,素無交情不說,他對草民滿是戒備和不屑,便是草民倒貼一百萬兩,只怕太子殿下也不稀罕。”
賀琮大怒道:“你居想著倒貼?”
顧衛卿:“……”她倒想,也得有人稀罕,還有,她是那么沒原則的人嗎?這么明顯虧本的買賣她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