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的心里,又酸又暖,一手揉著百里九歌的肩背,另一手微微掀起些袖風(fēng),將燈熄滅。
黑下來的屋子里,淡淡的月光流瀉,沾染在羽睫之上。墨漓的聲音溫柔、低沉、耐心,毫無隱瞞的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都說給了百里九歌。
又因著百里九歌幾度追問,墨漓終是將前些日子,太后塞來五個(gè)民女的事,也交代了。
懷中,百里九歌嬌嗔道:“都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也不告訴我,不是說好了我們之間不該有隱瞞嗎?你也不用因?yàn)榕挛覔?dān)心就不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反倒更擔(dān)心。”
“九歌……”墨漓無可奈何的淺笑。果真,他便是拿她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片刻的沉默間,有著淺淺的溫馨。百里九歌的心頭很靜很靜,靜的能想到很多。望一眼窗外的月色,心隨意動(dòng),百里九歌喃喃:“以前我聽寒蟬說過,姒瓏在西岐城這邊有勢力范圍……”
提到這個(gè)名字,無疑讓墨漓的心頭,劃過一抹悵然微痛。他說著:“陰陽家的據(jù)點(diǎn),定是十分隱秘,這些年來,都沒有走漏風(fēng)聲,無人知道姒瓏的所在。”
百里九歌的心也酸了酸,“墨漓,我覺得姒瓏一定是誤會(huì)了什么。”
墨漓不語。誤會(huì)嗎?那些事太過撲朔迷離,他也覺得頭緒難尋,甚至總感覺,冥冥之間似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一切。從蓬萊滅國開始,就已經(jīng)在操縱著了,或者,更早就已經(jīng)……
一只溫暖的小手,就在墨漓深思的這片刻,悄然溜到了他的臉龐上。墨漓回神,對上的是百里九歌澄澈的眼眸。
“墨漓,明日我去西岐城里走走,找下丐幫的兄弟,請他們再出力打聽打聽,說不定這次,會(huì)有上次沒有的收獲。”
墨漓柔和的笑了笑,“嗯……”接著將被子扯嚴(yán)實(shí),哄著:“不早了,睡吧。”
“好。”百里九歌始終抱著這份希望,在墨漓的呵哄下,很快睡去了。
第二日,百里九歌去了西岐城里,見到了丐幫的兄弟,與他們熱絡(luò)的暢聊了一番,接著將事情拜托給他們,這才回去別院,小心的養(yǎng)著肚子里的孩子。
而墨漓,也從御影口中得知,宮里已經(jīng)尋到了采兒,竟是在那晚逃
出山寨后,不幸被群狼咬死了。
山水別院里,像是世外桃源似的,時(shí)間也宛如指間流沙。
就在五月初三那日,亦是舊歷辛丑年甲子月丙申日,合宮大宴,慶祝小殿下墨泓的十六歲生辰。
如今,百里九歌也快五個(gè)月的身孕了,小腹已經(jīng)明顯隆起。墨漓對她,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像是將自己的七竅都花在她身上了,進(jìn)一次宮,更是寸步不離。
壽宴舉行的地點(diǎn),仍是在鴻寧殿。
因著冉妃和墨洵都被終身監(jiān)禁、不能出席,是以,原先冉妃的位置上,坐著良妃,墨泓就坐在良妃身邊。而良妃下首處,依舊是縣主墨晴,再是李玉衡,她們的下首和后面,才是各個(gè)郡王公侯的夫人小姐。
墨漓攬著百里九歌,帶她到坐席上,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坐好。
百里九歌喜滋滋的,抄起一個(gè)香蕉,剝給了墨漓,跟墨漪打了個(gè)招呼,又和李玉衡招招手,甚是隨性。
這樣的舉動(dòng)被太后看在眼里,一肚子窩火,沒好氣的哼道:“哪怕當(dāng)真是哀家的親孫女,這樣不懂禮教,哀家也會(huì)覺得丟人現(xiàn)眼。”
百里九歌皺皺眉。
墨晴縣主也跟著諷刺:“太后娘娘說的是啊,不過這也不都是世子妃的問題,人都道‘南橘北枳’,只能怪商國的禮教不好。”
商國?百里九歌懶得介意。自己是師父和孤雁帶大的,他們可沒教她什么禮教。既然墨晴想賴給大商,那就賴吧。
墨晴本是想刺激百里九歌的,可見她油鹽不進(jìn),討了個(gè)沒趣,不說話了。
太后道:“好歹也是我大周的世子妃,這般粗俗,是給列國都看笑話的嗎?該改的,就要改。”
李玉衡笑言:“太后娘娘息怒,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特質(zhì),學(xué)別人多沒意思。而且列國對世子妃的評價(jià),用的是‘傳奇’二字。”
太后不悅的瞧著李玉衡,沒忍心責(zé)怪。
墨漓淡笑說:“九歌的率性恣意,正是我甚愛之處,她若改了,那還是九歌嗎?”
這番話一說出口,不知捏碎了席間多少小姐的玻璃心。太后印堂泛黑,被噎得說不出話。李玉衡低頭玩白玉圭,偷著和墨漪交換了眼色。
“墨漓……”百里九歌心中甜如蜜糖,桌案下,兩人的手緊緊相系。
酉時(shí)左右時(shí),有禮官按照壽宴的程序,為墨泓念了賀詞。接著司樂帶著一群樂師,開始演奏樂器。
百里九歌這會(huì)兒正低頭吃菜,想喝酒,卻因著有孕而喝不得,她忍著饞酒的感覺,索性去聽樂師們彈奏的曲子。
聽著聽著,便教她小吃了一驚。這曲子,雖然旋律上有些變化,但她聽得出來,毫無疑問是《楚腰》。
這《楚腰》是古時(shí)候楚國的舞蹈,最重表達(dá)女子的腰身之美,從前在大商的時(shí)候,百里紫茹為了給殷浩宸當(dāng)側(cè)妃,就當(dāng)眾跳過這舞的。
此舞很難,除了顧憐,百里九歌還沒覺得有誰能將《楚腰》跳好。莫非,周國這邊,有什么技藝絕高的舞娘嗎?
她抬起頭,正好望見一名女子,踏著蓮步,裊裊婷婷的像是被云朵送來的。
這會(huì)兒也不知從哪里飄來了朵朵花瓣,那女子一個(gè)跨步,水袖靈靈,落地的瞬間,便如蝴蝶呷蜜般折腰后彎,長發(fā)掃地,撩起一地落紅。
在場的賓客們一時(shí)嘩然,這女子,是新來的舞娘?往日的宮宴,他們還從沒見過這樣爐火純青的舞技。
不由的,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女子的臉上,她是戴了輕紗蒙面的,這般遮掩,讓眾人的心間更是癢,多想瞧瞧那面紗下究竟是怎樣的一副花容。
女子的舞,越發(fā)的驚艷,翹袖、折腰、凌虛躍、滿袖飛花,每一個(gè)動(dòng)作,都惹人呼吸一緊,跟著她的節(jié)奏,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墨漓本是淡淡的觀著,低頭從銀盤里拿起了栗子,剝給百里九歌,卻驀地,聽見百里九歌的喃喃:“顧……憐?”
墨漓微驚,放下了栗子,握住百里九歌微涼的手,柔聲問著:“九歌,怎么了?”
百里九歌一回神,如夢醒般,忙說:“顧憐的《楚腰》我見過,就是現(xiàn)在這樣的。《楚腰》極難,列國舞者能跳到這個(gè)程度的,能有幾個(gè)?是顧憐,難道真的是顧憐?”
“九歌,別著急,要真想知道,過一會(huì)兒我陪著你去問她就是了。”墨漓哄著,驀地視線一掃,朝墨漪看去,但墨漪正投入的喝酒賞舞,似是沒注意到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