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是到了良辰吉時,奉國將軍府門前堆了不少來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而官場中人卻是精明的一個都不出現(xiàn),只因誰都猜得到這門婚事是個什么說頭,自然不會前來道賀了。
百里九歌在百里紅綃的攙扶下,來到了一人面前,喜帕下露出了一雙鞋,百里九歌自是認(rèn)得這是誰,不冷不熱的笑道:“爹,我都準(zhǔn)備好了。”
“嗯。”百里越?jīng)]好氣的應(yīng)了一聲,冷冷道:“送三小姐上轎!”
接著就換了人來攙扶百里九歌,她也看不見是誰,只知道自己被推著就到了花轎旁,正要抬腳時,聽見人群中傳出些微倒抽涼氣的聲音,再接著響起的,是一道殘破嘶啞的女聲。
“九歌……”
百里九歌精神一震,連忙輕推開扶著她的人,快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可眼前這什么破喜帕也太礙眼,百里九歌揚手掀了喜帕,高聲喜道:“烈火!”
周圍人的臉色頓的變了,驚訝和諷刺的聲音滾滾襲來。
百里越更是從頭到腳白了一片。旁邊的趙倩諷道:“這丫頭不知道喜帕是不能揭的嗎?怎地這般傷風(fēng)敗俗,老爺你瞧瞧,九歌也不顧咱府上的面子……”
百里越烏云蓋頂,剜了百里紅綃一眼,“紅綃,你是怎么教九歌的?連話都沒跟她說明白嗎?”
百里紅綃縮著脖子沒有答話,卻委屈的眼圈發(fā)紅。
那廂百里九歌對周遭的白眼和指責(zé)不以為意,眼中只看得到那坐在輪椅上的女子。原本以為自己就要這么一個人嫁過去,卻沒想殷烈火獨自轉(zhuǎn)著輪椅專程趕來,心中又怎能不感動?
低下身來,與殷烈火平時,百里九歌執(zhí)了她的手,艷艷笑道:“你出了很多汗啊,累著自己可不好,不過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殷烈火輕柔的笑了,羽睫下,那雙眸中的色澤像是勁風(fēng)中的一片殘葉,仿佛下一刻就將被碾作飛灰。
“九歌,如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如此……”她淡淡的,卻也傷神的呢喃:“那日你為了替我擋鞭子,得罪了殷如意。”
百里九歌一怔,“烈火,你怎么知道?”這事情的導(dǎo)火索昭宜帝應(yīng)該只和自己提過。
殷烈火道:“殷如意的脾性,我很清楚……所以便知道,
定是她慫恿了昭宜帝……九歌,對不起……”
“你別這么說!”百里九歌拍拍殷烈火的雙手,大喇喇一笑:“我又不會出什么事,不過是挪個窩,還傷心的不活了不成?沒事的,有什么事我都一肩擔(dān)了,偏不信我活不好!”再安慰道:“所以,你不要多想了。反正我也算脫離了奉國將軍府,不算糟糕,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話罷,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朝著花轎走去,邊走邊朝著身后揮揮手,洋洋灑灑的笑聲回蕩開來,渾然帶著那風(fēng)流灑脫,張揚笑吟——
“世事紛爭鬧不休,半身癲狂我自有!嬉笑怒罵皆堪樂,霽天誰與話風(fēng)流!”
揚袖一揮,掀了轎簾子跳進(jìn)去,這一刻從那簾后還傳出縱情恣意的笑聲。
隨著起轎,遠(yuǎn)行,敲鑼打鼓聲蓋不住那洋洋灑灑的笑聲。
轎子里的人兒笑得率性妄為,笑得明媚朗然,那璀璨可壓云霞,那風(fēng)流可傾天下。那笑聲隨著送親隊伍一路走過,灑了長街,那鱗次櫛比間仿佛都染上了這份率性,縱是送親隊伍賣力的嗩吶聲,在這笑聲面前亦是單薄無力。
漸漸的,車中的人兒重新戴上了喜帕,她清楚的記得方才自己當(dāng)眾摘了喜帕?xí)r,周遭之人都是何種反應(yīng)……
不過是繁文縟節(jié)罷了,世人何必如此執(zhí)念?
無趣!甚是無趣!
往靠背上一仰,也無心去看外面的景色和那一個個看熱鬧的百姓。心中念著殷烈火的重情重義,漸漸的,也平靜下來……事已至此,從今天起,自己定要好好謀劃,切記往后絕不能有半點糊涂!
在轎子上坐了好久,都有些腰酸背痛了,才聽聞嘈雜中有人喊著:“落轎落轎!”
接著轎子被放了下去,震得百里九歌倒吸一口涼氣,正想沖出轎子透口氣,卻迎面感受到了射進(jìn)來的光。
原來是有人掀開了轎子簾來接她了,順便帶進(jìn)來一縷黃昏的夕陽。
“世子妃,請下轎。”
嚴(yán)肅而有棱有角的冰冷聲音響起,這聲音……像是聽過的……
記起來了,就是上次在大街上救了容儀的那次,周世子馬車旁站著的那個一板一眼的冰塊男……好像是叫御風(fēng)吧。
“世子殿下身體抱恙,屬下御風(fēng),來接世子妃下轎。”他又說了
一遍。
果然是叫作御風(fēng)。
百里九歌訕笑,知道自己半晌沒做聲才逼得這人多說一句,便道了聲:“我知道了。”接著將手搭在他手掌上。
這倒換御風(fēng)渾身一顫,本還以為百里九歌多少會用個帕子隔開一下兩人的手,誰知竟這么直接覆上來了……丟也不是,握也不是,整個人一時間僵住了。
“你怎么又不動了?”百里九歌笑笑,也罷,他不動,那她自己來。接著就扶了下御風(fēng)的肩膀,一瞬間跳出了轎子。
意料之中的驚呼聲隨之響了一片。
御風(fēng)眉頭抽了抽,不屑道:“修養(yǎng)太欠!”
百里九歌瞪他一眼,雖是隔著喜帕看不清,卻是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修養(yǎng)?那是什么東西?我自隨心而為,你若看不慣,那是你的事。”
說罷便不再理他,朝著別處喊道:“我已經(jīng)到了,要拜堂就趕緊拜,早結(jié)束了我好睡覺去!”
眾人這可真是要下巴掉地了,百姓們不由的輕蔑嗤笑起來,指指點點,間或告訴自己家的女兒定要引以為戒,千萬別像百里九歌這副模樣。
這些話百里九歌左耳朵進(jìn)右耳多出,可等了一會兒又沒見人來迎她,就連那御風(fēng)都跟石化了一般,不由無語道:“罷了,你們?nèi)舨辉敢庥遥揖妥约喝ゴ筇玫戎銈兊氖雷舆^來!”說罷,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御風(fēng)的眉頭抽得更夸張了,強忍住一股怒意,去追百里九歌。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道身影如迅雷不及掩耳般憑空殺了出來,剎那之間竟將百里九歌掠起!
“啊!”隨著百里九歌一聲驚呼,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
但見不知什么人抓走了百里九歌,一路飛著就跑!
“天啊!新娘子被人劫啦!”百姓們不由大喊。
御風(fēng)的口中飆出一句咒罵,見那劫了百里九歌的人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去得遠(yuǎn)了,正要拔地去追,卻在躍起之前,眼前劃過另一道無比迅捷的身影。
“御風(fēng),這新娘子還是我代勞去追吧!”
那身影快如流星,一閃即逝,遠(yuǎn)遠(yuǎn)的還傳來與他的急速所不搭調(diào)的慵懶長音。
御風(fēng)挑眉,朝著那遠(yuǎn)去的身影作揖,一板一眼的回喊:“那便有勞小公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