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我不能代你決斗?
藍(lán)苗渾然忘了自己站在林仙兒的屋外,屋里還有荊無命。
他已回憶起了這場曠古爍今的決戰(zhàn)。
書中寫得很清楚,郭嵩陽是個乾綱獨斷的人。他不僅要替李尋歡去決斗,還要一個人去。
李尋歡趕到時,只找到他的尸身。他的鮮血已流干,身上的二十六道傷口都白得發(fā)灰,皮肉翻了起來。
他在臨死之前,拼盡最后一分力氣,將自己掛到了飛泉之中。
他還有話要告訴李尋歡。他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告訴李尋歡這些話。
李尋歡也完全讀懂了這些話。
郭嵩陽身上的傷口都很窄、很細(xì)。這表明他是被一柄又薄又利的劍所傷。
持劍之人當(dāng)然就是荊無命。
他受傷的部位都很奇特,傷口的深淺也與尋常劍傷迥異九龍至尊全文閱讀。李尋歡從這些細(xì)處,已瞧出了荊無命劍法的路數(shù)。
李尋歡心中還很清楚,郭嵩陽本不會受這么多傷。高手相爭,只在瞬息。以郭嵩陽的身手,怎會在一場決戰(zhàn)中露出二十六處破綻?而以荊無命劍法之毒辣,又怎會連一處破綻都抓不住,居然沒能一劍刺死他?
只因這二十六處破綻,都是郭嵩陽故意露出的,因此他每次都能及時閃避,所以每次受的傷都不重。
他這樣做,只因為他知道自己絕無法勝過荊無命與上官金虹,所以要以自身的武者身軀為紙,以敵人的劍為筆,將荊無命出劍的部位告訴李尋歡。
李尋歡也沒有把握勝過荊無命和上官金虹,但李尋歡曾勝過郭嵩陽,他戰(zhàn)勝他們的概率總比郭嵩陽大。
他日后戰(zhàn)勝上官金虹,很難說沒有郭嵩陽的一份力。
因此李尋歡為之垂淚。
名震武林的嵩陽鐵劍,與許許多多隕落的高手般,就此化為一坯黃土。他的鐵劍,也從此由堂弟郭定繼承。藍(lán)苗下次再見到“嵩陽鐵劍”,見到的就是郭定了。
藍(lán)苗用力地咬著手指,禁不住紅了眼圈,恨聲道:“你果真連半分心腸也沒有!”
殷紅如血的楓林中,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黑色身影,在緩緩前行。
郭嵩陽負(fù)著手,肩著那柄名動天下的嵩陽鐵劍。他走路的速度不慢,但也不算快。
這很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段時光。
他原本應(yīng)該專心思考對敵上官金虹與荊無命的方式。
但他卻突然有點無法控制自己。
他的腦海中忍不住映出黃金般的朝陽、鑲著銀邊的白云、清晨帶著露珠盛開的鮮花、吹動著翻飛木葉的清風(fēng)。
他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著清新的泥土氣息。他平素從不察這世界可愛之處。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郭定,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早了,郭定擔(dān)不擔(dān)得起得起這架重?fù)?dān)?郭定必須擔(dān)起。他甚至想起來自己生命中所經(jīng)歷過的那些女人。他從不后悔沒有兒子,現(xiàn)在也不后悔,卻不禁想起這兩個字。
楓葉落下,仿佛有一襲藍(lán)衣在其中卷舞。
他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嫵媚的人影。這人捏著烏黑的大辮子,正斜睨著他,似乎非常生氣。
他知道這人醒來以后,一定大發(fā)雷霆,捶碎了床,恨死了自己。
只是此時此刻,不知我想起他時,他可有想起我?他日后劃拳飲酒、笑唾檀郎時,能否憶起郭嵩陽?
山泉無法給他回答,只低鳴著對深谷的相思,一路奔下山去。
他原來只恨對方的姘頭太多,現(xiàn)在他卻很慶幸。
如果藍(lán)苗只跟他一個人好,黏在他身邊,濕膩膩地?fù)ё∷瑡傻蔚蔚卦谡磉叞l(fā)嗲,甚至怒而跺足,拔鞭而起。李尋歡接到上官金虹的戰(zhàn)書時,他還有沒有代友赴戰(zhàn)的勇氣?他還能不能輕生死、重義氣,單人獨騎?
上官金虹曾斥責(zé)過荊無命,認(rèn)為“今日之你已非昔日之你,因為你已有情”。
他的應(yīng)對方法就是讓荊無命將所愛的女人殺掉。
的確是干脆利落、斬草除根。
但情人的眼波融處,百煉精鋼,也要化為繞指柔腸王爺?shù)难诀呓讨?。天下諸多英雄,任你武功超凡、心志絕頂,又有幾個過的了銷魂帳、美人關(guān)?
郭嵩陽佇立半晌,忽然仰天長嘯。
楓葉經(jīng)霜,未及凋落。半個楓林為嘯聲所震,紅葉飄飄落下。
一襲黑衣越梢而出,宛如一道長虹,沖破了滿天血雨!
李尋歡躺在床上,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玲玲擦了擦眼淚,黯然道:“原來他也是個好人?!?
李尋歡的眼里,也似有熱淚奪眶而出。
他只希望自己運氣沖穴的速度能再快些兒。
但他解穴的速度就算再快,又能趕得上赴戰(zhàn)的郭嵩陽么?
滿山已落紅無數(shù)。
泥土上有人印下了腳印,這些淺淺的腳印,正印得越來越深。
深林之中,正有一人靜靜地站在那里。夕陽的余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衣服映出一種詭異的金光。
他戴著頂寬大的笠帽,笠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整張臉。
他的目光卻穿透了斗笠,凝注著楓林中交織的劍影。
劍氣中不斷有鮮血濺落,一滴、兩滴、三滴、四滴……幾十滴……泉水蕩開了無數(shù)個粉紅色的漣漪。
他一動不動,一絲聲音也沒有發(fā)出,甚至似乎沒有呼吸。樹林中有歸鴉飛起,有秋蟲哀唧。但他的身周太過死寂,像是這些小動物從不曾存在過。
燃燒的滿山紅葉中,隱隱約約傳來又細(xì)又輕的響聲。
“叮鈴鈴——”
上官金虹的笠帽仍然紋絲不動。
郭嵩陽見到上官金虹與荊無命時,就自知絕非這兩人敵手。他與荊無命或許有一戰(zhàn)之力,但旁邊還立著上官金虹。上官金虹這樣的高手,決斗時只需到場,出手不出手,實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他身上已多了二十余道傷口,隨著血液不斷流失,他的視力變得模糊,氣力也像沙子般流走。這柄伴隨了他三十年、如臂指使的嵩陽鐵劍,似乎也不再聽從他的意志!
他的右臂下、肋骨旁、膝蓋上均已中劍。這些部位,常人就算在尸體上亂砍,也未必能砍得正好。這人每一劍出劍的角度,都是對手萬萬想不到的。
荊無命的劍法確實詭奇酷烈、又快又毒!
郭嵩陽已退到路旁,山巔倒掛下百丈飛泉。
荊無命的劍如毒蛇般躥出,由下至上,直挑他的小腹。這不是郭嵩陽故意讓出的破綻,這一劍如戮實了,對手立時便會開膛破肚。
郭嵩陽深吸一口長氣,從對手的劍影中疾退,翻出了山壁。
他拼盡最后一股力量,要投出手中的嵩陽鐵劍。
他的身體忽然一頓,竟停在了半空。
荊無命的劍也已撩到,還在瞄準(zhǔn)他的小腹。這劍極細(xì)極薄,一絲劍風(fēng)不帶,半點聲音也沒有,速度自然也快到極致。
郭嵩陽一頓之后,像一具吊線傀儡,突然升到了樹梢之上錯動花心王爺最新章節(jié)。
“叮鈴鈴——”
郭嵩陽的后領(lǐng)上,正抓著一只白玉般的手。手指輕盈,好似不是提著個百把斤的壯漢,而是提著一串飽滿豐盈的馬奶|子葡萄。
一襲藍(lán)孔雀尾羽垂了下來。
一道日光滾過,觀者才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尾羽,而是一副衣袖。
衣袖上繡著茶色的鳳尾紋,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叮鈴鈴——”
荊無命的劍法詭秘怪異,這一劍是從下面挑上去的。若沒有那只手,本可以從郭嵩陽的小腹一路撩到胸口。郭嵩陽憑空升高了兩尺,這劍緊追而至,挑至最高處時,卻只能撩至小腹,再無法上升一寸。
高高的枝杈上,忽有兩點藍(lán)光一閃,又一閃。
此時此刻,荊無命幾乎已離開了地面。
武者臂上的力道,是來自腰上,腰上的力道又是來自腿上。然最根本的,還是來自雙腿與地面的互動。所謂“要學(xué)打先扎馬”,即強調(diào)了馬步功底的重要性。武林中多拳掌高手,而少腿功高手,也是因為武者一旦出腿,下盤必然虛浮。對方若功力略高,稍加撥引,他難免就要栽倒。
荊無命那一劍已挑到了極致,下盤正是最虛浮之時。余力已盡,新力未生。那藍(lán)晶晶、碧森森的兩點光芒與薄劍相撞,“?!钡囊豁?,蛇一般躥了下來。
荊無命的反應(yīng)也奇快無比,他全力使了個千斤墜。脊背“砰”地撞在地上,連打了十幾個滾才翻身躍起。他緊握著手中的劍,盯住了枝杈之上。死灰色的瞳孔已縮小,縮小,小如針尖!
與此同時,那只手已點了郭嵩陽七處穴道。一張嫵媚的面孔從枝葉中探了出來。
郭嵩陽瞪著這張臉,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絕想不到藍(lán)苗會在這里出現(xiàn)。
藍(lán)苗也凝視著他,忽然譏道:“嵩陽鐵劍也不過如此?!?
郭嵩陽道:“你來做什么?”
藍(lán)苗道:“你來做什么,我就來做什么?!?
郭嵩陽厲聲道:“我早已說過不需要報恩!你快滾!”
藍(lán)苗道:“誰要報你的恩?我是來決斗的。”
郭嵩陽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道:“你要決斗?把我放下來,你還是快點走吧,這里沒你的事!”
藍(lán)苗冷笑道:“你能代李尋歡來應(yīng)戰(zhàn),我就不能代你決斗?天下就你配決斗,別人都不配?”
郭嵩陽失聲道:“你已見過了李尋歡?”
藍(lán)苗冷笑不語。
郭嵩陽只一沉默,面孔又冷酷如巖石,冷冷道:“與上官金虹和荊無命交手的機會,并不是時常都有的!我決斗時最恨有旁人插手,看到有人多管閑事自作多情我就惡心,你的殷勤還是留給別人吧!”
謝謝暮鳶姑娘!=333333=深夜的愛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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