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不負前言下達了特赦令,溥儀安然逃脫牢獄之災后住在香山腳下一個保皇派資助的四合院中,從此淡出人們的視線。
沸沸揚揚的帝、后離婚案告一段落,但并未意味著婉容的真正解脫,無論如何,“末代皇后”這塊牌子深深地鐫刻在她的身上。因為害怕輿論的壓力,她比以前更不敢外出,她想低調一段時間,正好把孩子生出來。
張漢卿可不這么想。按說,自己和皇后這事需要好好隱瞞吧?畢竟小圈子的人知道和“廣而告之”是兩碼事,但張漢卿卻不怕。
在他認為,婉容為自己做了不少:對一個女人來說,她的這場轟動全國的離婚案,讓她成為大街小巷酒后飯余的談資。她冒著極大的風險,幾乎完全喪失了尊嚴,只是因為自己的一點情欲。
自己這時候主動公開地繼續接近她,可以減輕公眾對她的關注,而把矛頭引向自己。
畢竟,一個冉冉升起的政治巨星和一個已經落幕的前朝皇后,人們會多把同情的目光送給后者。所以在第二天,他就高調地陪同皇后參加曾經的“情敵”、共同的失敗者徐志摩的婚禮去了。
本來他想拉著婉容并排“閃亮登場”,但被她死命拒絕,只好讓她如小鳥依人一般緊跟在自己后面。
風流如張漢卿,也對徐志摩如此干脆利落地放棄對林徽因的追求而表示佩服。情圣就是情圣,在張漢卿明智退出時,他仍然對林徽因死纏不放,盡管此時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梁思成的戀人。可是一轉眼時間,他竟要與另一個女人結婚了!
徐志摩則是硤石首富徐申如的長子,陸小曼的家世也相當不錯,父親陸定是原財政部的賦稅司司長。一個是文化界翹楚,一個是社交界名流,兩人的結合可謂門當戶對。但是最讓人矚目的還是雙方都是二婚,那個時代,這個是挺稀罕的。
再加上胡適作介紹人、梁啟超證婚,不轟動是不可能的。
說起來,對于這個婚姻,徐志摩的父親徐申如起初是堅決不同意的:一者不喜歡,認為這樣的女子輕薄;二者覺得兒子離婚已屬大逆不道,再娶一個有夫之婦更是有辱門風。后經胡適、劉海粟斡旋,才勉強同意,但要求婚禮必須由胡適作介紹人、梁啟超證婚,否則不予同意。
----這是要拉老梁下水的節奏?要丟人就一起丟呢!
胡適是徐志摩的老友,這個邀請他不能拒絕----梁啟超和徐申如是老友了,又是徐志摩的恩師,他也只能同意。不過,對于這個弟子的風流性情,他是很生氣的。
之前,徐志摩曾為了林徽因拋棄發妻并和梁思成競爭,現在,又破壞了別人的家庭,而這別人卻不是別人,而是經常和他們呆一起的人民軍高官王庚。
作為“文化圈子”中人兼朋友,張漢卿自然受到邀請并出席的。對于徐志摩,張漢卿是因為屢次“剽竊”其詩的負疚感而親臨喝喜酒的。他的加入,倒是給這場讓人分外矚目的婚禮更上一層樓。
不過,當他攜手婉容出現在婚禮上時,卻碰到了林徽因,后者用一絲不經意的眼神讓他在穿越的十年里第一次感到尷尬:“少帥,可以介紹下您身邊的這位新女伴嗎?”
此時的林徽因剛剛嫁作他人婦,時過境遷,張漢卿也能放得下這段朦朧的感情了。這其間發生了這么多的事,經歷了這么多的女人,心思也淡了。可是她的話,分明又有一種說不清的含義在里頭。這是吃醋嗎?
“新女伴”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她是故意的。
此前在為其接風的晚宴上,自已就帶著婉容,她見過。只是那時候她是傳統的宮廷貴婦裝束,低調且不安;現在她則是雍容華貴不失優雅,笑容也浮上臉龐。
還有那隱約隆起的小腹,及小鳥般依附張漢卿的神情動作,未免太過刺眼。
如此高調地展示他們的關系,讓京城私下里花邊新聞一個接著一個。要不是審美疲勞,根本輪不到徐志摩和陸小曼他們。
“林小姐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過小日子啊。這些天來大街小巷都有我這位女伴的傳說,你卻不知道,真是難得。”他有些悻悻地說。婉容的事,他辦得有些不地道,愿意為她承擔壓力是一回事,承受林徽因的白眼則又是另一種感覺。
林徽因不語了,拉起梁思成走向靠邊的席位。張漢卿偶爾瞥過去,新婚燕爾的她,不時轉向梁思成發出幸福的微笑。或許她在慶幸,沒有和張漢卿這位風流少帥發展下去;也或者是在回味,沒有與徐志摩這樣的風流才子相好。
當年,徐志摩在英侖認識林徽因時便一見鐘情,并向發妻張幼儀遞交了離婚通知書。對于恩師梁啟超的批評,他慨然說“我將于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對此林徽因始終清楚,徐志摩只是她生命中的驚鴻一瞥,只是一次漂亮的過錯。對他這樣拋妻棄子的行為,她與她的父親林長民都對徐志摩的人品表示疑慮,她這樣回復徐志摩曾經的求愛:“我懂得,但我怎么應和!”
不過文藝圈中的金童玉女都有了歸宿是好事,反正,陸小曼夫婦的離婚事件似狂風乍起然后又波瀾不驚。作為圈中人和共同的朋友,張漢卿被邀請為嘉賓就是現所當然的了。
他們結婚是在中國的七夕,傳統的情人節,兩人在北海公園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婚禮上,梁啟超霍然而起,宣講了有史以來“最坦誠”、“最直率”、“最另類”的證婚詞:
“我來是講幾句不中聽的話,好讓社會上知道這樣的惡例不足取法,更不值得鼓勵----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以至于學無所成,做學問不成,做人更是失敗,你離婚再娶便是用情不專的證明!”
滿堂賓客都驚呆了,這是他媽的祝婚辭嗎?簡直是在聲討!
徐志摩臉上火辣辣的,雖然為情可以不顧一切,但是被當眾打臉,還是很有感覺的。陸小曼則一顆心提在嗓子眼----自己同樣是離婚再嫁,不知道梁老大人會說些什么不中聽的。
還好梁啟超總算男女能區別對待,沒有對她窮打猛追:“陸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過來人,我希望從今以后你能恪遵婦道,檢討自己的個性和行為!
離婚再婚都是你們性格的過失所造成的,希望你們不要一錯再錯自誤誤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為行事的準則,不要以荒唐和享樂作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當作是兒戲,以為高興可以結婚,不高興可以離婚,讓父母汗顏,讓朋友不齒,讓社會看笑話!”
梁啟超說得興高采烈,底下新婚夫妻如坐針氈。梁老夫子越是口沫橫飛,他們越是難堪,實在沒辦法了,徐志摩硬著頭皮上前拉住梁啟超的胳膊緊緊哀求:“老師,給學生留點面子吧!”
梁啟超這才似發現此處并非講堂一般,緊急剎了車:“總之,我希望這是你們兩個人這一輩子最后一次結婚!這就是我對你們的祝賀!----我說完了!”
滿堂賓客們都舒了一口氣,想笑又顧忌著場合而收斂的感覺是痛苦的。張漢卿也放松了身體,他一直覺得有一股寒芒刺在背上,卻是婉容一直盯著他。在氣氛重又活躍的時候,張漢卿貼過她的耳邊,嘻嘻笑著問:“你剛才一直看我做什么?”
婉容難得的泛起笑容:“你也該讓梁夫子罵罵。徐先生只是停妻再娶便被罵得狗血噴頭,你娶了四房夫人還不滿足,還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不該罵是什么?”
也許是日久生情吧?婉容從一開始的被動,到不情愿地接受,到下意識地配合,到現在的歡快,經歷了一個巨大的轉變過程。三個多月的時間里,兩人的性情大有改變:張漢卿是由愛轉性,婉容則是由性轉愛,完全反了。
張漢卿的霸道,對別人可能是種反感,但對婉容來說,反而是他男人味的一種體現。張揚的青春、無所畏懼的大膽,與溥儀的懦弱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他最終征服了她。
這是否就是張愛玲所說的“一個女人決不會愛上一個她認為楚楚可憐的男人。女人對于男人的愛,總得帶點崇拜性”?張漢卿以偌大名氣果斷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氣概,徹底讓她崇拜。
對于掙脫了禮教的束縛、和丈夫本無肌膚之親和感情的婉容來說,一旦嘗到了情滋味,立馬便覺得美妙無窮。再加上張漢卿長得并不是那么討人厭、家世不是那么寒酸、而且他不但善解人意,還善解人衣,她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
要不張愛玲怎么會又說:“抓住男人的辦法是抓住他的食道,抓住女人的辦法是占據她的陰*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