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做到。作為滿洲好女婿,張漢卿不是吃完飯嘴一抹就不認賬的人。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去宮中,要求皇后回娘家;中午前后,他將親自拜訪婉容娘家。
換作是前清,他這土匪崽子的身份根本不能近榮家半步;現在時過境遷,他已經成為國家的主宰,整個榮家要倒履相迎了。
婉容的父親榮源,原是內務府大臣,算起來是極富的人家。俗話說“房新樹小畫不古、此人必是內務府”,極盡內務府的暴發特點,歷來在內務府工作的都是一份富得流油的好差使。
可惜好日子不長,清帝退位,連帶著這些大臣們都失去飯碗,各謀生計去了。沒有俸祿,光靠老本,很多王公后室都破產了。好在榮源持家有道,靠著一些積蓄,做起了生意,奔波于北京、天津兩地。
在這些年來,皇室的地位一落千丈,皇后家庭只給了他們舊有的榮耀,帶不來切實的好處。新生代的民族資本家可不管你是皇親還是國戚,被各大拖拉斯集團控制的行業更不是這些剛入行的皇親們所能媲美。好在各行業百廢待興,榮源還能夠有所收獲,維持一個家族的生計不愁問題。
不過落差是很大的。當初的赫赫世家,如今淪落為看人臉色行事的商人,政治上也徹底沒了身份。若不是靠著家里出了一位皇后、在滿人中還有一定影響,這家道遲早要敗落的。
長子潤良早逝,不然也能幫他立起家了;小兒子潤麒才14歲,正在北京一所學校讀書,似乎也沒有什么可稱道的。假以時日,家道中興的任務交給他,榮源心里充滿著不安。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家所在的東城地安門內大街突然軍警云集,特別是帽兒胡同里戒備森嚴。盡管人們行走不受阻礙,可是這架勢,有經驗的人們都知道,這是國家至少“正國級”以上人選出門的節奏。
國家|主席、軍委|主席、黨主席、國會主席、總理,還有擔任人民黨政治局|常委的幾人而已,會是誰呢?
不過不管是誰,也甭管和榮家有什么關系?祖輩都沒有和東北的這幫子土匪有交集,這些大官,可都是原先遼寧的一幫人呢。
但是,當更嚴密的警衛擺到榮家門口時,榮源才感覺有些不對。以他為官多年的見識,對于民國后特別是人民黨入主北京后的一系列官職都有相當了解。外層的是公安部警衛局的武警、幾個自稱是中|央警衛局的軍官叩開他的門,告訴他:國會主席吳大帥和人民黨少帥要來拜訪。
這種巨大的榮耀讓榮家迅速地進入了總動員,兩位國家重量級人物蒞臨,那是千載難逢的殊榮!不過他們的努力根本沒有必要,因為負責警戒的人員已經訓練有素地完全取代了他們的工作,他們只能在要求下做事。這種排場,和皇帝親臨沒什么兩樣。
反倒是皇后先回了娘家。
戒嚴的軍官們對于皇后的坐駕一律放行無阻,顯然是得到命令的。這讓婉容打突的心更提上了噪子眼:少帥真的來她娘家“拜訪”了。
昨天少帥走后,溥儀破天荒地再沒有過問她的事,讓一直惴惴于如何啟齒的婉容大松一口氣。發生這樣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這件事的責任,也本不該讓一個柔弱的女人來承擔。
經過了那一幕,婉容的心態開始有了變化。對于張漢卿,她起初有一種仇恨,是他壞了她的名節,讓她在心里面抬不起頭來。可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恨不起來。
張漢卿的英俊與成熟的風范,幾乎是每個女人的最愛;他的粗暴與溫柔,讓她體會到做為女人的快樂;他的地位與名望,又讓每個女人為之憧憬。當初,榮家把她作皇后進上去,不就是圖得這樣一種榮耀及帶來的好處?這是女人的命!
于是奉“請”出宮回家就理所當然的了,也由不得她。
娘家人對她的到來非常吃驚,這是從沒有過的事。按皇室規定,省親是要皇帝提前數月就批準,好讓大家有個準備。雖然是民國了,該有的排場怎么就沒了呢?
不過禮出大家,當大家淪落到平常時,那些俗禮也就沒那么講究了。家人拉了會家常,不是親母勝似親母的恒香剛要問及少帥此行的目的,卻發現女兒的臉紅了。
紅了!這讓恒香的心里打個突。聯想到婉容和少帥在社會上的一些傳聞,她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是未等到她有機會深入交流,貴客已經到了。
六輛三輪武裝警用摩托車開過,是一連四輛“紅旗”高級轎車:這是天津“道奇”汽車廠專門開辟的生產線所誕生的新的品牌,專供政|府要員使用。
張漢卿已經在唐山組建了新的汽車分廠,準備生產普通型號以迎合社會上對它的需求。將來國家強大了,這種車就做為中國夠級別官員的指定座駕,并讓天津汽車廠有精力專業于載重汽車。
隨行的副官打開車門,兩位老、少帥分別從兩輛車里出來。陪同張漢卿一道的,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大漢,一身上將服卻讓他的身份暴露無疑----不是成天偎在張漢卿身邊的狗腿子張宗昌是誰?
在另外兩輛車里,下來的卻是幾位精干的隨從。懂行的榮源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中南海保鏢了。
在里外一片寂靜聲中,一臉橫肉的吳俊升攜著張漢卿的手,連同著做紳士狀的張宗昌,哈哈大笑著進了府。
本來張漢卿的私事,用不著驚動這位大帥的。可是自己單槍匹馬殺到人家娘家,挑釁意味太濃。不管事情明的或暗的,總要有個長輩在旁邊才好呢,而吳俊升是最好的人選。
張作相主持軍委工作,忙得不可開交;老爸張作霖是不敢勞駕的,自己連討了幾房媳婦,于一凡還沒安置好,又打皇后的主意,不找他罵才怪;孫烈臣身體不好;倒是吳俊升閑得發慌,又在這段時間因為國會選舉問題和自己接觸最多,關系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段時間。
而且因為自己與于鳳至結婚時,男方是由張作相代表,這是吳俊升的一個遺憾:沒有比這事更讓人關系走得最近了的。
自己唯一的兒子今年才14歲,他的將來是要靠少帥了,所以能夠提前與張漢卿拉近私人關系是相當有必要的,盡管他們之前共同為壯大奉系勞心勞力,少帥也極尊重自己,但那都是工作關系。
聽說張漢卿要拜訪皇后娘家,吳俊升也能猜出些許意味來,他便自告奮勇來添磚加瓦。有些事不需要說明,人到了情分也就到了。
此時榮家上下已經一片緊張。四下里或明或暗的崗哨,似松實緊的戒備,充分說明了來人的勢頭之大。也難怪,歷史上皇帝臨幸大臣之家就是這個派頭。
榮源一身莊重打扮,帶著他的小兒子早早就迎在大門口。
此時的帽兒胡同已經看不到一個閑人,臨內大街的路口已經被交警戒嚴。饒是榮源在滿清時做過內務府大臣,也不禁為這種氣勢所震驚。王者風范,至尊地位,這才是掌握民國權柄的少帥才有的。
榮源降階相迎,吳俊升卻很隨合地笑笑說:“不敢當,榮老爺德高望重,又是皇丈,讓你來迎俺,于禮不合啊。”
張漢卿詫異:老吳這段時間口才不錯啊,還知道“德高望重”、“于禮不合”這些詞!只是那個“俺”字咬得太重了,讓氣勢為之一變了。
如果他知道吳俊升為了表示對榮源的尊重,還親自向人討教了皇后的老爸叫做“皇丈”時,會不會感激他“用心良苦”呢?
榮源欠身回奉:“我們這過氣的皇親,吳主席就別取笑了。老、少帥親臨寒舍,令蓬蓽生輝啊!兩位,這邊請!”
張漢卿仔細打量榮源,他看起來也就四十歲左右,保養得很好,細看著也有一定的氣度。驢死不倒架,清廷的許多原先的大人物現在盡管沒落,但仍然保持著那份雍容。
賓主就坐,榮源動問說:“兩位老、少帥日理萬機,怎么會突然來到寒舍?讓闔家上下,同感榮幸呢!”
張漢卿接口說:“榮先生也知道,近來國會選舉鑼鼓喧天,各個黨派、團體、活躍在之前民國政壇上的著名人物都紛紛參加。但是作為前清一系最有影響力的各位皇族、王公,卻沒有人主動出來參選,這讓我困惑不已。
論智謀、論治國經驗,榮先生等人都是民國頂尖的人物,如果出來加入這次選舉的浪潮中,必然會帶動故舊,一起為籌建新民國的政治框架而獻計獻策。這樣,有能力的人不會因為前清之事背負包袱、更可以有施展胸中抱負的機會,從而帶動旗人更好地融入新的社會。”
清帝退位后,一些不甘心大權旁落的原先的“人上人”們一直是國家不安定的源泉。像“張勛復辟”能讓這么多人跳出來就是明證、溥儀大婚能夠讓社會上這么多人爭相獻寶也說明皇權的影響力、而正史上溥儀后來出任滿洲皇帝更是說明,打起皇權這頂幌子還是有些市場的。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借國會選舉這個好時機,拉攏、分化一部分人出來呢?
當然,趁這個機會給榮家一些好處,既讓皇后看得見,給她一些安慰,也可以讓榮家人減少對婉容的精神壓力。畢竟,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和婉容的荒唐一次,是在她心理上抗拒的情況下被自己強行攻陷身體的,盡管在后來她有了些反應,那是正常的本能。但是,真正的征服,是讓她全身心的接受自己,讓自己成為她的“皇帝”。這一切,任重而道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