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來福來回稟道潘老爺來拜訪,并且遞上了帖子,文旺納悶地接過帖子來問道:“哪里的潘老爺?我怎么不認識?”
來福笑道:“小的也不認識,那個潘老爺卻是說與老爺是故交!”
文旺打開了帖子:只見上面寫著——揚州潘又安拜見文二公子。
文旺納悶,這個潘又安何許人也?
喬翠笑道:“倒是個好名字,肯定是貌似潘安了?來福他長得帥不帥?”
來福侍奉了二奶奶幾年,已經知道“帥”的意思,笑著回稟:“帥嘛,談不上,就是此人太聰明了?”
“哦?”喬翠和文旺都看向他,文旺笑罵:“還能看出聰明來,看來你大有長進呢!
來福笑道:“二奶奶不是常說聰明絕頂嗎?這個人的頂真的絕了,能不聰明?”
“啊!是個光頭?和尚?”喬翠笑問。
“也不是全光頭的,邊上還留著幾根點綴!”來福笑著在自己的頭的四周比劃。
文旺哈哈大笑:“是潘禿子啊!我說呢!”
喬翠笑道:“就是那個買走了玉平姨娘的那個揚州富商啊,他怎么打聽到這兒來了。好吧,給你們騰地方,剛想著在搖椅上瞇一會兒呢!”
文旺道:“你不必動,我帶他到會客廳就行,估計也是面子事,他那人精明,想做生意先探好路啊!”
來福在一旁笑道:“恐怕二奶奶還得出去,那個潘又安領了一個小媳婦兒,估計是他的如夫人。”
“唉!最煩這些應酬往來了!”喬翠嘆息了一聲讓荔枝給換上待客的衣裳。
文旺笑道:“我先去瞧瞧,若是必要再讓丫頭喊你,若沒什么大事,你還是在這里賞竹子曬太陽吧。”說著他穿了綢衫跟著來福出去了。
時辰不大,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進來回稟:“二爺讓二奶奶去瞧瞧呢,說是熟人呢!”
“熟人?什么熟人?”喬翠不滿地嘟嘟囔囔,只得換了衣服出去。
在會客室就聽得里面笑聲連連,仔細一聽是文旺的笑聲和另一個喑啞的笑聲,還有一聲半聲的女子笑聲,想必就是那個潘禿子的如夫人了。
喬翠知道江南風氣開放,倒不如北方那么恪守規矩,男客女客只要主人覺得無礙,就可以見面客套幾句,這幾年她也入鄉隨俗,本來在現代哪里有那么多的男女之大防,現在這邊的風氣倒是也不錯,起碼不會有什么“笑不露齒”的死規矩,喬翠最厭煩那些女子們扭扭捏捏,笑起來還拿著一條帕子掩著嘴,矯揉造作得很。她這樣想著邁步進了會客廳,入眼的是文旺在主位上陪著一個中年男子說話,那個人果真是“地中海”發型,中間頭頂上的頭發全禿了,露著锃亮的頭頂,有些可笑。在看看在下首一側椅子上的那個女子正用手帕
掩著嘴咯咯嬌笑,喬翠一愣,嗯,的確是熟人!
那女子看到喬翠進來趕忙站起身來,盈盈下拜:“玉平見過二奶奶!”
“哦,是玉平哪!稀客稀客!”喬翠含笑著與她見禮。
這時候潘禿子也打量過來,文旺笑著介紹:“這是文某的娘子!”喬翠笑了,文旺是不敢稱呼她“賤內”的,她可不賤!當初文旺不小心說順利嘴,結果睡了半個月的外書房,此后文旺就明白自己這個娘子最煩什么“賤內”“拙荊”“賤妾”之類的稱呼,這次他是相當注意了。
文旺又對喬翠笑道:“娘子,這就是我常對你提起的大名鼎鼎的潘先生,揚州首富哪!”
“豈敢豈敢!”潘禿子趕忙起身拱手,臉上卻笑成了一朵花。
喬翠忙笑著向他見禮。
潘禿子笑道:“早就知道文家二少奶奶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哪!”
文旺笑道:“哪里!潘先生客氣了!”
喬翠自然過來和玉平說話。
喬翠見玉平今日穿了一件淡紅的春衫,外罩一件松香色比甲,下著石榴紅的裙子,倒是深紅配淺紅顯得嬌俏,再看臉上敷著厚厚的一層香粉,眉毛畫得細細的,一張嘴唇涂得紅紅的,有些令人難以接受。頭上卻是戴了一頭的首飾,什么金步搖,玉簪子,紫珊瑚墜子,亂七八糟插了一頭。
喬翠看罷笑道:“玉平倒是嫁到好人家了,看你如今的打扮卻是富貴逼人呢!”
玉平看了一眼和文旺聊得火熱的潘禿子一眼,勉強笑道:“是啊!潘家待妾室都是極好的。”
喬翠無奈,只得和她聊起揚州如今的事情,不料玉平卻是不曾出過門的樣子,自己有些納悶,按理說揚州此地女子們可以隨意上街,大戶人家只要跟著一個丫鬟侍女的就夠了,她和玉平聊得口干舌燥,看看天色近晌午,而潘禿子二人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不得不安排丫頭去廚房了準備留飯。玉平客套了幾句卻沒有推辭。
喬翠笑道:“按理,我是該陪著玉平吃飯的,只是我如今飲食的禁忌也多,還是不陪了,免得拘束了客人!”
潘又安卻是支蒙著耳朵聽著呢,聽到此處笑道:“讓玉平陪著尊夫人吃飯也成,反正她本來就與尊夫人熟悉。”
文旺笑道:“是這個緣故哦,我家娘子剛剛診出了有孕,所以飲食方面有些禁忌。”文旺的意思明確了,我家娘子金貴著呢,可不能陪著你的小妾吃飯。
潘又安的臉皮卻是厚得很,他笑道:“無妨,反正玉平不挑食的,隨府上怎么安排就成,也就一個妾室罷了,來來來,上次在北方走得匆忙,沒能和二爺喝一杯,如今我可是帶了上好的花雕酒。”說著招呼玉平,“你讓小廝把我送給文二爺的禮物搬下來了嗎?”
玉平連忙笑道:“已經搬下來了,我這就交代他們運進來。”
喬翠道:“這么客氣做什么,不過是熟人相見而已。”
玉平意味不明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二奶奶見笑了!”
喬翠有些好奇,跟著去看這個潘禿子帶了些什么禮物,結果見到管家來福站在廊下指揮一個小廝在往倉房里搬,見到喬翠笑道:“啟稟二奶奶,潘先生的禮物都在此。”
喬翠看到小山似的一堆,嚇了一跳:“做什么呢?帶那么多東西!”
來福張張嘴想說什么,看到玉平在一旁,就笑了笑把禮單呈了上去。
喬翠看了一眼禮單不由笑了,竟全是些廉價易得的東西,自己家賞下人的都比這個要強。
看看玉平臉上有一絲尷尬,喬翠笑道:“收下吧,也別放到庫房了,放到門房那里賞貧苦的人吧。”
來福笑嘻嘻應了一聲是,就讓小廝搬到門房那里去了。
玉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訥訥地說:“這些禮物都是家里的大夫人給預備的,大夫人是善于勤儉理家的。”
“哦!難怪潘先生會是揚州首富,原來有這么一位會持家的夫人。”喬翠笑道。
玉平看看四周無人悄聲道:“二奶奶,您瞧著奴婢這一身的打扮得值不少銀子吧?”
喬翠道:“是啊!光你頭上橫三豎四插的那些首飾就得幾百兩。只是,你不嫌沉哪!”這時候小丫頭來回稟給自己預備的飯好了,喬翠道:“潘小夫人的客飯也擺到我那邊吧,我和她敘敘舊。”小丫頭領命下去。喬翠對玉平道:“你跟著我來吧,在后面咱們好好聊聊。”
玉平謝過,跟在喬翠后面,接著原來的話說道:“每個姨娘出門都是這個行頭,這是大夫人定的規矩。”
“哦?”喬翠感興趣了,八卦是每個女人都愛的,她也不例外,“你們大夫人看來倒是舍得下本錢,你們家有幾個姨娘?”
玉平凄然笑道:“我是十三姨太太,前面的四姨太病故,七姨太出家,九姨太就是原來我倚翠樓的姐妹雪梅被折磨得上吊死了,十一姨太瘋了,如今十二姨太也病得生不如死。”
“啊!”喬翠嚇了一跳,“怎么這么多事情?是不是潘家風水不好?”
玉平苦笑:“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大夫人嚴苛得很”,她挽起袖管,枯瘦的手臂上一溜淤青,“這是我學規矩時留下的,每日里我都要服侍大夫人飲食起居,稍不順眼就操起雞毛撣子打過來,唉……”玉平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淚眼盈盈。
喬翠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勸道:“與人做妾就是這一點,要低聲下氣的,你如今也只能忍著了。”
玉平揩揩眼淚,強笑道:“慢慢挨唄,反正我就是這么苦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