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紅梅心里如插了一把尖刀一般,心里霍霍的疼,她的恨豈是文興一句滿懷歉意地話就能打發的?她在心里冷笑道,道歉?道歉有什么用?殺人放火了,一句道歉就能不吃官司嗎?倘若道歉有用,要衙役做什么!心里是怒火滔天,臉上卻做出一副可憐相,“大爺說的是,當初是奴家錯了,被發賣也是罪有應得,誰知卻賣給了這樣一個閻王,終日非打即罵的,奴家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
文興看著她的可憐模樣不忍再說什么。于是岔開話題道:“我看你的新衣服不錯,應該是剛上身的,怎么會扯破了呢?是不是忙碌干活時不小心?”
于紅梅看到身上絳紅的衫裙不由恨聲道:“還不是那個死鬼挨千刀的做的好事,那日里,大爺可憐奴家,給了奴家一些銀子,奴家就去了成衣鋪子里買了一件光鮮的衣裳,誰知回去晚了,這個挨千刀的正在炕上躺著罵呢,見奴家穿了新衣回去,不由分說撲過來劈頭蓋臉地又打了奴家一頓,將新衣服也扯破了!”
文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么殘暴?”
于紅梅眼里泛出淚花,“奴家過得就是這種日子,自從從大爺這里出去,過得日子和泥豬癩狗沒什么區別!那個死鬼趕不上大爺的一個腳趾頭!”
文興聽了洋洋得意,看著于紅梅的樣子,覺得也順眼多了,癡肥了點,蠢笨了些,卻還是把自己捧得高高的,他不覺有些自我陶醉,從袖里掏出了一塊銀子,丟給了于紅梅:“這是大爺賞你的,閑了再來,反正大爺左右無事,再來收拾得干凈些,在買件好看的衣裳,嗯?”
于紅梅手里捏著銀子,心里暗喜,連忙點頭稱是,隨后補了一句:“我看大爺手里也不寬裕,奴家常來陪大爺說話就成了,這些銀子奴家不要了吧。”說著裝模作樣地把銀子往書桌上放。
文興一下子陰沉了臉,“大爺賞你的,敢不拿著?誰說大爺不寬裕?如今偌大的文家,生意連著大江南北,這區區銀子還
是小意思。”
于紅梅順勢拿回了銀子,嬌笑道:“剛才在賬房奴家聽得大奶奶如此說,還以為大爺是做不得主的呢!是奴家想岔了?!?
于紅梅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勾起了文興心底的憤懣,他回來半年多了,除了老爺子讓他管理莊子外,幾乎沒有什么油水可撈,家里的財政由馬氏管著,他每次張口要錢,馬氏都推給老太太,文興卻是不敢跟老太太張口的,自己在任上攢的那些私房錢都給那幾個通房姨娘的揮霍得差不多了,如今倒是用不著花錢了,除了玉平還在自己眼前晃悠,其他一個死的死,瘋的瘋,要么就是離得自己遠遠的,明面上時長房里的妾室,其實早就各忙各的去了。文興想到這里就想大罵一通,可是又不知道該罵誰,只有郁悶了。
鋪子里他剛剛派了玉平去,本因為有了自己的吩咐,二弟原來的小廝春喜怎么也該乖乖聽命,誰知道,春喜笑嘻嘻地答應著,人也送過去了,可是鋪子里該咋地還是咋地,昨日玉平回來又哭訴說二弟媳喬翠安排她做供貨那邊,一天看賬目看得頭暈眼花,想求自己不在那里做活了。文興大怒,斥責了她一番,又許了她好處,說看看從別處綢緞商那里進貨是不是可以便宜些,這樣說不定每月都能省出大批的銀子供二人揮霍。玉平初時高興,后來有垮下臉來說,規矩是二弟早定好的,用的是老舅綢緞莊里的布料,銀子也是一月一結的,玉平那邊根本就摸不著錢。文興哀嘆了一聲,轉而想著先騰挪出三百兩銀子,去別的綢緞商那里瞧瞧,說不定比老舅鋪子里便宜呢!所以他去找賬房,先嚇唬老吳一番先支取,等賺了銀子再補上也是一樣的,誰知滑頭老吳推給馬氏,馬氏推給老太太,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去招惹老太太,免得陳芝麻爛谷子的數落起來沒完。
總之家里、鋪子里他都插不進手去,他忿忿不平。今天看于紅梅如此說,不由發狠道:“你瞧著,我哪天不把這個家的權力奪過來,我也就不是文家的大爺!”
于紅梅笑道:“那是自然!要知道大爺向來是聰明的,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原來在任上當官,當然由二爺管著,如今大爺在家里,自然是老大說了算!”
文興聽得眉開眼笑,不由道:“你還是這般會說話,伺候那個粗野的莽夫可惜了!“說著細細瞧著于紅梅。
于紅梅是風月老手,哪里會聽不出此中的含義,心里一動,想想那個死鬼的齷齪樣子,再看看眼前這個瘦得皮包骨頭的活死人,覺得都差不多,只不過這個貌似干凈些,溫和些,若是論起狠絕來,這個絕對比那個更狠。她心里想著臉上卻帶出笑來,“大爺夸獎奴家罷了,奴家就今天這個樣子,來都覺得丟人呢,適才在廚房里送肉,也給雙喜她們嘲笑了一陣子呢!”
“這關雙喜那個賤婢什么事情?”文興笑罵,“她蠢笨得很,可以不用理會,也就是老太太喜歡她做的湯湯水水罷了,否則,依著大爺我的脾性,早就給攆出去了!”
“如今奴家可不敢這么說,宰相家的丫鬟七品官,文家現放著兩個舉人,廚娘也不用說自是威風得緊!”于紅梅嬌笑著暗暗陰了雙喜一道,賤人,讓你看我的笑話,不通過文興的手整你,老娘就不是于紅梅!
“威風什么呀!就是個上灶的丫頭罷了!”文興乜斜著眼,看著于紅梅,覺得有點找到當初的感覺了,嘴巧,能說會道,機靈,比那個春惠要強多了,而且也懂眼色,會服侍人!文興越看越愛,也就忽略了她的油污的新衣和癡肥的身材了。真的是王八看綠豆,對眼了。
于紅梅看著文興色迷迷地樣子,心里暗自攛掇,借此上位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文家素來規矩大得很,文老太太肯定不會再讓一個發賣了的丫頭,三年后再回來,自己也對文興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兒,也就是仗著自己有個好出身,考了個舉人罷了,官還是自己的老丈人出錢捐的,有什么出息呢?但是仇還是要報的,先假意應承下來,再慢慢尋覓機會。
(本章完)